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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番外 朱明煦篇:沉淪的夢境

信封里的東西整齊排列在朱明煦的寫字桌上。

一疊零錢,一把鑰匙,一對發(fā)卡,從左到右依次擺放。

他拿起發(fā)卡,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被退回來了,作為定情禮物,似乎不太合格。

這差不多是他和江惜云所有的交集了,如今一并歸還,算是一個了解。

信封上印的是警察局的水印,江憐月送來的,很正常,就是看著有點慎得慌。

朱明煦把已經(jīng)沒有價值的信封,團成了一團扔進紙簍,剛?cè)油辏透杏X到不對勁,又跑過去撿了起來。

在團信封的過程中,他明顯感覺到有不同的手感,和信封柔軟的質(zhì)地比起來,生硬的扎手。

重新展開已經(jīng)褶皺的信封,朱明煦從開口往里看去,果然最深處還夾著一張紙片,拿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張名片,就是之前在醫(yī)務室,江憐月給他的那種名片,一模一樣。

“這人真自戀,動不動就給自己發(fā)名片。”

朱明煦心想著,又覺得不是,他對江憐月雖然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對方絕不是這種人。

他下意識地翻動這張名片,想看看哪里不對勁,一翻之下,果然看到了問題,這張名片的背面,寫著一串數(sh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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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的一串數(shù)字,朱明煦從沒見過這種格式的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第一想法是QQ號,但那時候QQ號還沒有10位以上呢,而且如果是QQ號,00就沒必要寫出來了,他馬上就排除了這個想法。

朱明煦沒有繼續(xù)猜測這串數(shù)字是什么,而是去思考江憐月為什么要丟一串數(shù)字在名片背后?還交給了自己?

會不會是江憐月在裝這些東西的時候拿錯了放進去的?這就是一串沒有意義的數(shù)字?

朱明煦不覺得作為一名警察,江憐月會是這么大意的人。

突然,一個念頭像閃電般劃過他的大腦,他掏出手機,對著那張名片,一次一頓地按動手機鍵盤,將那串數(shù)字輸入到了撥號界面。

果然是這樣!

撥號界面的去電歸屬地顯示的,正是美國!

朱明煦突然想起江憐月走之前那句話。

“你該知道我一直都看不上你,又怎么會幫你。”

那這算什么?口是心非的人!

然而,朱明煦并沒有撥通那個號碼,而是一個個的刪掉了。

他不知道現(xiàn)在該如何面對江惜云,在自己的心理問題完全克服之前,他都不打算聯(lián)系江惜云,那張名片,也被他悄悄收了起來。

本以為沒有了江惜云的日子會很難熬,沒想到卻過得非常快,一天,一周,一月,一季,一年,時間在朱明煦身上似乎不起作用。

原因,大概是他覺得生活沒什么意義吧,怎么過都無所謂了。

轉(zhuǎn)眼到了一二年年底,12月11號,這天是他參加藝術(shù)聯(lián)考的日子。

他的考點在同市區(qū)的一所大學里,離高中挺遠,朱明煦提前一天住到了附近的旅店。

可惜,他還是晚了,也不知道是由于緊張興奮,還是旅館的陌生環(huán)境,他失眠了,第二天醒來,離開考就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了。

“媽的,有點太依賴汪塵和那個人的叫醒服務了!”朱明煦抱怨地想著。

好在還不算太晚,從這里過去,打車加步行,快的話十幾分鐘也就到了。

放棄了洗漱和早餐,朱明煦抄起昨天收拾好的裝滿考試用品的畫包,就急匆匆地沖出了旅館。

順利的來到主干道,順利的打到車,順利的往目的地行駛,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但就像他的人生一樣,沒有一件事會順利到底,出租車走了一半路程后,堵車了。

副駕駛的朱明煦,一邊看著車子上的時鐘,一邊跟隨閃爍的紅點抖腿,每過去一分鐘,他就抖得越急促,就像是在用腳來反應心跳一樣。

終于,在紅點閃到第300下,也就是5分鐘后,他終于等不下去了。

結(jié)了帳打算跑到考場,朱明煦下了車就往人行道走,卻在上馬路牙子的時候被絆倒了,畫包摔在地上,東西散落一地。

屋漏偏逢連夜雨,朱明煦一根根撿起畫筆,氣得欲哭無淚,脾氣躁到了頂點。

剛收拾完,身后突然傳來一陣發(fā)動機的轟鳴,三秒后,停止在自己身邊。

朱明煦還蹲在地上,習慣性地抬頭去看,就看到一輛熟悉的摩托,上面坐著一個熟悉的人。

是江憐月!他正拿著一個粉紅色的頭盔遞給自己,朱明煦記得,那是江惜云之前戴的那個。

朱明煦一直不知道江憐月的警種,之前懷疑是巡邏交警,現(xiàn)在他可以確定了,要么他就是巡邏交警,要么他就是救星下凡!

接過頭盔,就聽到江憐月被頭盔捂變了音的提醒:“準考證,身份證!”

朱明煦拍了拍畫包的側(cè)口袋,示意都在呢。

“上車吧!”江憐月也不啰嗦。

朱明煦本來就對他沒脾氣,現(xiàn)在更是言聽計從,扶著他的腰就坐到了原本專屬江惜云的后座上。

戴好頭盔,轟鳴再起,果然在堵車面前,任何名貴的豪車,也不如兩個輪子方便。

朱明煦不知道,這一年多江憐月有沒有像今天這樣,把這個頭盔交給其他人過。

但他還能清楚的聞到,頭盔里散發(fā)著屬于江惜云洗發(fā)水的香味。

朱明煦貪婪的呼吸著,感受著,投入著,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就好像當初擁抱著江惜云,臉扎進她的頭發(fā)中一樣的感覺。

摩托車很快就到了考點所在大學的門口,已經(jīng)沒多少學生入場,都是一些家長焦急地等在外面。

朱明煦看了看手機,還剩十分鐘,來得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他依依不舍地摘下了頭盔,交還給江憐月,并鄭重地向他道了個謝。

江憐月還是那副看不上他,愛搭不理的面孔,卻在他走之前,意外了關(guān)心了他一句,如果那算得上是關(guān)心的話。

“心態(tài)好一點,別那么暴躁!”

話音還沒落,一股尾氣就噴在了朱明煦臉上,江憐月已經(jīng)揚長而去了。

美術(shù)藝術(shù)聯(lián)考有三項,色彩,素描和速寫,時間加起來有6個半小時,幾乎排滿了一整天。

畫色彩的時候,朱明煦就感覺餓的不行,提前了半個小時交卷,跑出去吃了頓飯。

有點狂,但他有狂的資本,就連畫室集訓班的老師也和他說過,不擔心他的藝考,只擔心他的文化課。

考完后的當天晚上,朱明煦翻出了江憐月給他的名片,撥打了江憐月的號碼。

他覺得欠了對方這么大的人情,一句道謝是遠遠不夠的,怎么也該請他吃頓飯表示表示,至于目的是不是這么單純,他不愿多想。

電話通了,朱明煦寒暄了幾句就直接說明了用意。

江憐月似乎在忙,語氣有點不耐煩:“用不著謝我,要謝謝我妹妹去!”說完就干脆的掛了電話。

“謝江惜云?”朱明煦嘀咕著,不明白江憐月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因為好奇心被勾了上來,還是因為提到了那個人,朱明煦再次撥了回去,想要刨根問底一番。

“你煩不煩!”電話立刻被接通,然后就傳來江憐月的怒罵聲。

“你告訴我剛才什么意思,我就再也不煩你了!”朱明煦怕他又掛電話,用子彈一樣的語速說完了這句話。

“唉!”江憐月長嘆了口氣,朱明煦聽不出是疲憊還是不耐煩。

“昨天我妹妹打電話求我,說你要藝考了,怕你丟三落四,讓我?guī)椭⒁恻c,誰知道你真的這么蠢!就因為你,現(xiàn)在要加班,你讓我踏實會兒行嗎?”

啪的一聲,電話又被掛了,但朱明煦卻依舊保持著接聽的姿勢,好久才緩緩放下手機。

她居然,一直在關(guān)心著自己!

這個巨大的信息量讓朱明煦險些崩潰,回憶起當時他想靠江惜云的缺陷將對方占為己有的齷齪想法,這一番對比,讓他無地自容。

他又開始后悔自己最后為什么要鬧得不歡而散,為什么非要那么極端,為什么就不能學學汪塵那樣的戀愛觀。

他把那張名片翻了過來,看著那串早已經(jīng)背的滾瓜爛熟的號碼,猶豫著要不要撥過去。

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因為覺得自己不配。

聯(lián)考的成績在一個月后出來了,不出意外,朱明煦拿了高分。

接下來,他便開始一邊沖擊文化課,一邊準備幾所心怡院校的校考。

這幾所藝術(shù)院校是他和畫室老師商量得出的結(jié)果,老師沒有讓他廣撒網(wǎng)多撈魚,而是挑了幾個合適的推薦給他,朱明煦也很認同這樣的做法。

那幾次校考就沒有出意外了,也沒有再遇到江憐月。

他不覺得江惜云能神通廣大到連自己校考的目標都知道,更何況有幾個還是出省的,江憐月也不可能追那么遠。

文化課一直是自己的軟肋,但藝術(shù)類分數(shù)線本就不高,他努努力,應該不至于拖后腿。

高考江憐月又出現(xiàn)了,不過這次自己的父母也來了,就沒有多接觸,只是遠遠的打了個照面。

朱明煦看他不情不愿的表情,就知道又是江惜云逼他來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絲甜意。

高考結(jié)束的同時,也意味著解放,朱明煦和汪塵在網(wǎng)吧,度過了‘難熬’的等成績的半個多月,那等級升的,不,那一天天的,可提心吊膽了,生怕敵軍,不,生怕考的不好落榜了。

半個多月以后,他倆查到了各自的分數(shù),兩人都沒有失望。

又過了幾天返校填志愿,這對他倆來說并不難,汪塵的成績好,而且目標明確,在目標里選幾個喜歡的專業(yè)就好了。

朱明煦則更簡單,他只要按照分數(shù),填上自己通過的幾個校考院校就好了,沒填滿的,就隨便補了幾個美院。

在這之后,朱明煦又打算拉著汪塵繼續(xù)血戰(zhàn),然而他卻告訴朱明煦,他要去他小姨的廠里打零工掙點錢,也邀請了自己一起。

朱明煦用腳趾頭想就知道汪塵的目的,也動起了相同的念頭。

但是在打聽了飛美國的機票價格后,立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不是打工能攢夠的數(shù)字。

他拒絕了汪塵的邀請,但也沒有沉迷在網(wǎng)吧,而是隔三差五的跑去接近江憐月,當然也和汪塵一樣,屬于司馬昭之心。

剛開始江憐月還是一如往常的不怎么待見他,不過幾次之后也不知道是被朱明煦煩夠了,還是覺得自己的生活挺無趣,開始帶他玩了。

他會在下班或者周末的時候,騎著摩托拉著朱明煦吃路邊攤,朱明煦偶爾也會在他臨近下班的時候去警局等他。

兩個人話里話外明示暗示,或隱晦或直接的都提起過江惜云,隱晦的是朱明煦,直接的則是江憐月。

江憐月并不忌諱和朱明煦說他妹妹的事,這也讓朱明煦知道了江惜云的一些情況。

比如江惜云的手術(shù)很成功,已經(jīng)恢復的差不多了,不回來只是想在那邊完成學業(yè),當然朱明煦并不相信這是真正的理由。

但朱明煦不知道的是,江憐月的行為其實也是妹妹的請求,是江惜云在知道了朱明煦對江憐月的糾纏后,讓哥哥配合他的接近的。

真正讓江憐月對朱明煦這個人有所改觀,是在一次加班中。

就在那天快下班的時候,刑事那邊送來了一個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的案子,江憐月用朱明煦能聽懂的話解釋,就是造假幣的。

案子挺簡單的,只是抓捕行動中,跑掉了幾個嫌犯,還是策劃執(zhí)行的主要嫌犯。

被抓的小魚小蝦在審訊中供認不諱,但跑掉的幾個頭頭反偵察意識相當強,那些嘍啰里居然沒一個人能說出他們的具體情況,平時都是用代號相稱,只能口頭描述一下長相。

當時用畫筆或軟件模擬罪犯肖像,已經(jīng)是個很成熟的技術(shù)了,只不過w市這種縣級市還沒有配備專門的技術(shù)偵查部門,還需要將線索移交到上屬地級市做技術(shù)偵查。

江憐月作為這個案子的主要負責人,一下就想起了朱明煦,更準確的說,是想起了他給自己畫的那幅素描。

他叫來了正在自己辦公室玩掃雷游戲的朱明煦,拿給他一根鉛筆一張紙,對他說道:“我來形容,你給我畫個人。”

朱明煦被江憐月突如其來的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手一抖就點中了炸彈,他扔下鼠標,拿起了那張印著警局抬頭的文件紙。

人物一直是朱明煦最擅長的,但他還是面帶為難地說道:“這紙?zhí)饣耍缓弥。 ?

江憐月白了他一眼:“又不是讓你考試,你畫個大概就行!”

朱明煦聽完放下紙,拿起那根鉛筆看了看,又說道:“hb的啊!也就打個稿,太軟了!”

“你再啰嗦我就抽你了啊!”江憐月說著就抬手佯裝要打他。

朱明煦趕緊往后縮了縮脖子,依舊不怕死地開口道:“你給我換個空檔案袋總行吧!這紙真畫不了!”

江憐月知道朱明煦不是在搗亂,就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檔案袋,將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把干凈的一面朝上遞給了他。

江憐月一邊口述著嫌犯交代的筆錄,朱明煦一邊照著速寫。

一個小時,他畫了四個版本,江憐月將這些拿給嫌犯指認,還真有一幅獲得了嫌犯們的一致認可。

理論上,只要模擬畫像超過50%的相似度,就可以作為排查的參考。

江憐月通過朱明煦的畫像,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的監(jiān)控中,找到了幾個逃犯的行蹤,再加上嫌犯的口供,確認了那幾個人的身份,當天夜里,就將他們捉拿歸案了。

之后,江憐月帶著朱明煦吃了一頓火鍋作為感謝,還為他申請了五百塊的獎金。

這是朱明煦人生第一次賺到錢,還是數(shù)目不小的一筆錢,想著再來幾次,就能攢下一臺電腦,就和江憐月說,再有這種好事記得找他。

經(jīng)偵這邊其實很少需要朱明煦做這種模擬畫像,他們接手的大部分都是經(jīng)濟犯罪,一般網(wǎng)上都會記錄嫌犯的具體資料,所以江憐月就把他介紹到了刑偵那邊。

模擬畫像在那個年代,還是以軟件為主,像朱明煦這種手繪的方式,體制內(nèi)幾乎很少,一般都是外聘編外專業(yè)人員作為協(xié)警輔警來協(xié)助辦案。

朱明煦無論從年紀還是資格,都沒辦法直接參與進去,也就是靠江憐月的關(guān)系,才接到了幾個模擬畫像的機會,但那幾次畫像,最后也都石沉大海,沒有下文了。

其實很正常,刑事案件里,并不是說靠一個犯罪嫌疑人的模擬畫像,就能對案情起到?jīng)Q定性作用的。

江憐月的那個案子,完全是他突發(fā)奇想,臨時起意用到了朱明煦,如果沒有他,只不過是過程稍微復雜一點,對結(jié)果來說并沒有什么影響。

雖然朱明煦沒有再從模擬畫像中賺到錢,但卻給了他靈感,激發(fā)了他的另一個賺錢路子。

他會經(jīng)常帶著畫具到步行街這種游人密集的地段擺攤作畫,為有需要的人速寫,十塊錢一張。

相比那五百塊的獎金,這樣的賺錢方式可就吃力不討好了。

按他的畫畫速度,一張過得去的人物速寫,最少也要二十分鐘,要價十塊并不算多。

即便如此,也很少會有人花二十分鐘不動只為了一幅素描畫,他的小生意做的并不順利。

但他還是一直堅持了下去,原因是他發(fā)現(xiàn),在繁雜的鬧市里,為一個信得過自己的人,安安靜靜地畫一幅畫,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這個習慣一直到他大學,甚至畢業(yè)工作后,都還在保持。

汪塵因為成績好,率先收到了錄取通知書,隔了幾天朱明煦也收到了。

他倆終于要不在一起上學了,臨行前,難得的聚在一起喝了頓酒。

那是他倆第一次喝醉,最后還是江憐月騎著摩托將爛醉如泥的二人送回了朱明煦的住處。

酒品太差了!江憐月在第二天洗車的時候,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

一晃到了大三,距離江惜云當初說的,慢則三五年,也到了最后的年限。

朱明煦曾試探著問了江憐月,但對方口風很緊,只透露了江惜云的手已經(jīng)好了,卻不肯告訴她何時回國的消息。

幾次三番的追問,逼急了的江憐月忍不住罵道:“我是你倆的傳話筒嗎?想知道自己打電話問去!”

朱明煦掏出了那張被他夾在錢包里,隨身攜帶的已經(jīng)發(fā)黃了的名片,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猶豫起來。

他清楚自己不敢聯(lián)系江惜云的癥結(jié)是什么,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當初的思想太骯臟,配不上她。

這幾年朱明煦一直想正視這個問題,但每次想起,大腦都會自動幫他回避。

這一次,他想解決掉這個毛病,不管結(jié)局是好是壞,他都不想再這樣糾結(jié)的活下去了,重新開始也好,再續(xù)前緣也罷,起碼有個交代。

朱明煦這人,要說他幼稚,從小他就特別懂事,要說他成熟,他卻總做一些不過腦子的事。

他想出的解決辦法,又一次突破了正常人的想象。

那時候流行著一部很火的日本動漫,講的是食尸鬼吃人的故事,朱明煦覺得自己的性格很像里面的主角,但看著看著,卻更喜歡里面一個叫做鈴屋什造的配角了。

他找到了一家紋身店,拿出手機里保存的許多有關(guān)那個動漫角色的圖片,對老板要求紋上相同的紋身。

圖片里,那個人物的全身,都遍布著絲線縫合的痕跡,如同一個支離破碎又被人強行編織到一起的行尸走肉。

“這……要怎么紋?”紋身師好像是被嚇到了,這樣的圖案他應該也是第一次見。

“就紋滿整個右臂,肩膀以下,手腕以上,像縫合后的疤痕一樣。”朱明煦耐心解釋道。

朱明煦說完,紋身師看他的眼神已經(jīng)變得不正常起來,但他也沒有多說,只是和朱明煦再三確認,畢竟這種面積的紋身,可是個大生意。

不得不說,手藝還是不錯的,朱明煦看著紋后的胳膊,滿意地掏光了自己這么些年畫畫攢下的積蓄。

他以為,自己可以坦蕩的露出紋身,像江惜云證明她是錯的。

然而,僅僅是從紋身店回到學校所受到的白眼,就讓他充分理解了江惜云能熬這么久,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他又干了一件傻逼的事,只能學著江惜云一樣,盡量用長袖遮掩,才能得以正常生活。

好在是大學,時代也不比當年,再者說他這畢竟只是紋身,不是真的傷疤,某些人眼里還是覺得挺酷的,也并沒有給朱明煦造成什么心理打擊,只是為了不惹麻煩,能藏就藏了。

江憐月偶爾出差會路過他大學所在的城市,每次來都會找他出來喝酒,順便給他帶點家鄉(xiāng)的食物。

這次他倆有碰到了一起,江憐月好像工作上遇到了點問題,一直在和朱明煦嘮叨,他從不是一個喝酒不控制的人,這次竟也有些醉了。

酒過三巡,江憐月的心情似乎好了起來,頭一次問起了朱明煦未來的打算。

離畢業(yè)沒多少日子了,朱明煦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他一向都是隨遇而安的,突然被問到,也開始思索起來。

但還沒等他想明白,江憐月就打斷了他:“考公務員當警察吧!我罩著你!”

江憐月是真喝多了,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不過朱明煦卻沒搭理他,心說你自己這兒都沒當明白呢,還罩著我?

可江憐月卻發(fā)起了酒瘋,不依不饒地拉著朱明煦的手,一遍遍地說著當警察怎么怎么好。

朱明煦無可奈何,看了看周圍,一擼袖子,把胳膊舉到江憐月面前說:“可惜了!你說晚了,哥們怕是當不了了!”

江憐月一看到那些紋身,也不知道是毀了他拉朱明煦入伍的念頭,還是想起了妹妹的曾經(jīng),酒瞬間就醒了,拉著朱明煦的手也一下就彈開了。

“你腦子有病吧!趕緊給我洗了!”

江憐月已經(jīng)開始生氣了。

“洗不掉了!”朱明煦紋完就后悔了,早就打聽過,這個面積的紋身,是洗不干凈的。

那天他們不歡而散了,好一陣子江憐月都沒有再理過朱明煦。

朱明煦感嘆這兄妹倆怎么一個毛病,卻沒想都是自己先得罪的他們。

江憐月畢竟是男人,朱明煦隔了一段時間,低頭說了幾句軟話,吵吵鬧鬧的也就過去了。

大四下半年,朱明煦找了一家設計公司實習,美術(shù)專業(yè)還是很好找對口工作的。

閑暇之余,他還是會擺攤給人畫畫,在大學城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氣。

愚人節(jié)那天下班后,他照常拖著畫包來擺攤,顯然這個西方節(jié)日已經(jīng)逐漸流行開來,小情侶們吃吃喝喝看電影,并沒有什么人找他畫畫。

就在他沒了興致打算收攤回宿舍的時候,一個女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朱明煦有點奇怪,是因為這個女人打扮的相當有特點。

雖說天氣還沒那么熱,但頭戴帽子,眼戴墨鏡,還捂著口罩,也有些不合時宜的。

朱明煦的第一反應是,該不會是哪個大明星聽說了自己,要來包養(yǎng)他吧!怎么辦,自己一向主張賣藝不賣身,難道要破戒了嗎?

自己的意淫還沒結(jié)束,對方就開口打消了他的異想天開:“幫我畫幅畫。”

朱明煦這才回過神,又坐了下來,但他看那人還是沒有動靜,就問道:“就畫您現(xiàn)在的樣子嗎?”

他的意思是在提醒對方摘下帽子墨鏡口罩這些配飾,然而對方卻搖了搖頭說:“不畫我,我給你形容你來畫。”

朱明煦心想,這不是江憐月派人來占他便宜的吧?找他模擬畫像,卻只給十塊錢,等案子破了再黑掉獎金。

但他也只是想想,沒有確定的證據(jù),就回答那人:“口述的話,實際畫出來的結(jié)果會有不小的誤差,你沒有意見就行。”

對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和他啰嗦。

朱明煦這幾年遇到的奇葩多了,早就做好了這人會不給錢的心理預期,權(quán)當是陪她玩玩了。

見朱明煦準備就緒,那女人就開始描述了。

“背景是一處街角,正下著小雨,一男一女分立在拐角兩邊,女的給男的撐著一把傘。”

“男的長的很胖,像個大肉球,表情很悲傷,眼神落寞,臉上還有一個巴掌印,剛剛被人打過。”

一開始朱明煦還在跟著她的形容,按部就班的構(gòu)圖打稿,但當那個女人說到這兒的時候,朱明煦的筆就停住了。

他抬起頭去看那人,突然覺得面前的人很熟悉,結(jié)合她剛才的話,朱明煦一下就明白過來。

“什么時候回來的?”他的語氣變得溫柔。

這句話似乎觸發(fā)了那人的機關(guān),她開始一件件摘下自己的配飾,帽子,墨鏡,口罩。

江惜云頭發(fā)長了,還染成了黃色,除此以外,幾乎沒有太大的變化。

“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我不是讓我哥把號碼給你了嗎?”時間好像并沒有疏遠他們,江惜云一上來就開始質(zhì)問他。

朱明煦有些難為情,當了五年的縮頭烏龜,一下被人把殼掀了,他感覺無所適從。

“我覺得,你應該不想聽到我的聲音……”想了半天,他只說出了這么個蹩腳的理由。

江惜云一把推開了擋在他們之間的畫架,兩步走到朱明煦面前。

是真的面前,他的鼻尖幾乎貼到了江惜云的額頭。

這幾年朱明煦長高了不少,江惜云并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她的視線只能看到朱明煦的喉結(jié)。

尷尬的退了一步,江惜云盯著朱明煦的眼睛,積壓了這么多年的怨氣在這一刻一并發(fā)泄了出來:“你覺得!你覺得!每次你總是只考慮自己怎么想!你就不能考慮考慮我是怎么想的?我希不希望你聯(lián)系我?我希不希望你來找我?我是不是還愛著你?就知道自己在心里假設,假設來假設去,你得到什么了?你差點把我弄丟了你知不知道!”

朱明煦沒想到江惜云會說出這么一大段內(nèi)容,驚訝長度的同時更驚訝內(nèi)容,但他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小男孩了,想了想就作死地回了一句:“那你怎么不聯(lián)系我?”

江惜云氣得頭都快炸了,很顯然,江憐月教給她的格斗術(shù)還沒忘,一拳就打到了朱明煦的胸口上。

“你不聯(lián)系我,還要我聯(lián)系你?你真當我非你不可了是吧!”

朱明煦身上吃痛,嘴上卻還帶著笑,繼續(xù)挑釁道:“你這不是來找我了嗎?”

江惜云被懟的啞口無言,只好把怨氣化成力量,又一拳打向了朱明煦。

但這一拳,卻被朱明煦接了下來。

“還敢還手?你放開!”

掙扎中,江惜云一把扯下了朱明煦握著他手的袖子,縫合成疤痕模樣的紋身呈現(xiàn)在了眼前。

“這是……”

朱明煦趕緊松開了手,放下了袖子,眼神躲閃著江惜云投來的詢問目光。

“為什么?”江惜云干脆直接發(fā)問。

“我只是想知道,我當初錯的有多離譜。”朱明煦不再回避,直視著江惜云,堅定的說道。

江惜云聽完,眼淚就快流了下來,依舊強忍著說:“那你知道了嗎?”

朱明煦點頭:“知道了,就是不知道,那個人會不會原諒我?”

江惜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了朱明煦,在他耳邊輕聲細語:“那個人,從不跟傻瓜計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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