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豪華公寓死了人,警察當然要來看看。
一大早,公寓就被拉起了警戒線,大批大批從昨晚開始就沒睡的警察來到了這里,然后發現自己除了安撫一下周圍居民的情緒和對著尸體調查取證之外,幾乎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沒有看清楚兇手樣貌就被打倒的幸存者之外,沒有目擊者,沒有監控錄像,現場沒有指紋,沒有腳印,整棟大樓的智能安保系統形同虛設,完全沒有反應。”
木精靈警探拿著桿筆和空空如也的本子向著自己的上司匯報到。
“就像是幽靈一樣。”
“幽靈可做不到這么干凈。”
當年和木精靈警探一起進了市警察局,但是如今已經是個混著花白頭發的老人的人類警督對木精靈警探的話嗤之以鼻。
“在第六次魔月戰爭的時候,我見過那些幽靈,它們受人操縱,沒有理智,在神圣法術或者火焰的攻擊之下就像是在陽光下融化的白雪一樣脆弱。”
“它們飛過的地方都帶著一股腐爛的惡臭,縈繞在他們身邊的負能量會讓萬物凋零。”
警督踱著步子,摁了摁墻壁。
“而且這棟公寓樓當中每平方米的混凝土里都摻雜著一到兩克的驅靈水晶,惡靈根本進不到這樣的豪華公寓當中來。”
警督聳了聳肩。
“畢竟這樣,住在這棟樓的大人物們才不至于擔心自己干的缺德事惹來冤魂纏身。”
“長官?”
木精靈警探有點無奈的說。
“哼,當我沒說。”
警督喝了一口裝在紙杯里的咖啡。
“這起案件的輿論壓力注定很高。”
木精靈警探收起了自己的本子。
“是啊,一個殺手,潛入了富人區,輕而易舉,干凈利落的殺死了一個富人區中的居民——雖然是個獸人,但畢竟是個富人區的獸人。”
警督咋了咂嘴,然后對著正在警戒線外的記者友善溫和的揮了揮手。
“想想看,對于那些富人和當權者來說,家門口有個可以把一切安保措施無效化,剝離所有能帶給安全感的東西,能把掌控的所有的錢財和權利變成廢紙和虛無的殺手,該有多恐怖?”
隨著攝像機的喀嚓聲,他揮手微笑的照片和躺在地上的尸體注定要一起登上今天報紙的頭條。
“所以我這個快退休的老家伙才會被指派到這個案子來背鍋啊。”
“說到這里,待會收隊之后要不要去吃點甜甜圈?當然,你請。”
“長官。”
一個穿著警服的高等精靈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那是個漂亮的女精靈,淡金如白的頭發在頭頂盤成了一個干練的發髻,皮膚白的像是乳白色的牛奶。
她的眼睛當中如同承裝著一顆太陽一樣散發著熾烈的光焰,鼻梁筆挺如同被藝術家仔細雕刻出來一般,不施唇彩的淡色嘴唇嚴肅的抿在一起。
她走過來的時候,單單是不經意間稍微瞥了一眼一邊的棕紅色頭發的木精靈警探,對方就下意識的打了個寒戰。
那是精靈血脈等級體系所自帶的威嚴,創造精靈這個種族的神明在一開始,便劃定了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地位。
人類警督則完全不受這套精靈血脈體系的影響,只是稍微夸張的向著女精靈行了一個躬身大禮。
“誠惶誠恐,向您致敬,公主殿下。”
女精靈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無奈。
“我已經不再是公主了,長官。”
畢竟現在的艾露西雅可是名義上的民主國家。
哪怕由高等精靈組成的舊王室余威尚在,但如今的國會當中也不是沒有可以和舊王室領導的金橡黨對抗的勢力,若是人類警督的這一句‘公主殿下’傳出去,不知道要被人做多少文章。
今年可是四年一度的選年,自然應當格外謹慎。
“哦。”
人類警督拍了拍腦袋。
“那警員塞西莉婭,你找我有什么事?”
“法醫的鑒定結果出來了。”
前公主殿下,如今的警員塞西莉婭一臉嚴肅的說道。
“尸體上的刀傷只有兩處,一處在后腰,刺穿了死者的腎臟,使其失去了反抗能力,另一處致命傷在喉嚨,精確的刺中了動脈。”
“兇手冷靜的不可思議,完全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
“就像是進行手術?或者在解剖臺上解刨尸體?這兩刀的切入點和落點都太準確,太致命了。”
“因此,我懷疑兇手很可能擁有醫學背景。”
警督點了點頭。
“很好,那——”
“結合我們發現的信息記錄和幸存者的口供,我有一個對案情過程的推測。”
塞西莉婭接著說道。
“洗耳恭聽。”
“兇手先是在隔壁公寓樓上防置了一個下掛式的激光指示器,這種指示器并不貴,而且并不是發射不可見紅外線,配合夜視儀使用的軍用版本,因此很容易買到。”
“然后,他將那個激光指示器對準了受害者的房間。”
“由于受害人看了太多的影視劇,再加上兇手的語言誘導和暗示,受害人下意識的將那個指示器的紅光當成了狙擊手瞄準自己的證據。”
“同時,兇手駭入了受害人的電子安保系統,通過各種方式將自己包裝成了一個強大但傲慢的法師,受害人在這個過程當中指示自己的情婦,也就是幸存者離開,通知手下攻擊他以為在隔壁樓的兇手。”
“但是兇手根本不在對面樓,他一直都在這棟樓。”
“他打暈了幸存者,并且通過后續的信息——雖然那部分信息不知為何變成了亂碼——使受害者誤以為自己的手下已經抓住了兇手。”
“當他毫無防備的沖了出來的時候,兇手干凈利落的解決了他。”
塞西莉婭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后腰和喉嚨。
“用的是餐廚用的剔骨刀,但刺穿獸人未著甲的皮膚也已經夠用了。”
一個冷靜,兇狠,狡猾的兇手,如同釣魚一般的鋪設著餌線,就那么和自己的獵物隔著一層墻壁,在獵物失去冷靜,沖進陷阱的瞬間,用最干脆利落的方式收網。
“很好的推斷。”
人類警督把喝空了的紙杯捏扁。
“但是兇手既然有駭入電子安保系統的能力,他為什么不直接進去殺死受害者呢?”
“難不成兇手是個吸血鬼?不被邀請的話就無法踏入別人的家門?”
“不。”
塞西莉婭搖了搖頭。
“因為兇手很弱。”
說到這里,她又搖了搖頭。
“不,應該這么說,他作為法師的力量很弱。”
“他沒有把握對付受害者房間當中設下的種種陷阱,甚至可能沒有把握在正面的戰斗當中一對一的戰勝受害者本人。”
“但這不代表我們可以放松警惕,以為他不危險了。”
“能夠在相當短暫的時間當中追蹤到受害者的地址,同時又輕松的駭入到了這種高檔公寓的電子安保系統當中的兇手,是我見過的最強大魔網駭客。”
“一個弱小的法師。”
人類警督摸著自己的胡子。
“同時是一個優秀的魔網駭客?”
“兩者并不沖突。”
塞西莉婭說道。
“而且,不是優秀。”
她又糾正道。
“而是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