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聽到護士的話，開始擦了擦自己的眼淚。高宏去辦住院手續，清鳳和老漢把病床推到病房。

“護士，我想辦一下住院手續，這是單子。”

“這是單子，票據拿好。一共89元6角8分。”

護士的話沖淡了高宏的喜悅，光顧著把樹媒帶過來看病了，沒想到自己還有沒有那么多錢。高宏連忙翻兜看看自己的口袋還有多少錢，上衣口袋，褲子口袋，內褲的兜…高宏一遍又一遍翻著，把所有的錢都擺在了收銀窗口。“65塊3角2分。護士，能不能先交這些，剩下的我馬上去想辦法，求求你了護士，我娘等著換藥呢。”高宏從來沒有這般低聲下氣的求過誰，為了樹媒，他差點跪在了地上。

“不行先生，我們醫院也有規定，我也沒辦法，如果大家都不交錢，我們拿什么給病人換藥呢？”護士一臉無奈的看著高宏。

“我不是不交，我說我先交這些，剩下的我現在就去想辦法，肯定不能差你的，你幫幫忙吧護士，我娘剛醒，等著換藥呢。去把手表押在這，行嗎？”高宏彎著腰又一遍向護士苦求。

“這…您先等一下，我去問問領導吧。”

“哎，哎，謝謝你護士，謝謝你。”

……

住院手續終于辦下來了，高宏拿著票據和單子給大夫看，大夫示意護士，護士馬上就去給換藥了。

“剩下的錢，要盡快補交。我們醫院有規定，也拖不了多久。”

“好，好，我再去看一眼我娘，馬上就去湊錢，大夫您放心，我就是砸鍋賣鐵，賣血賣我都行，只要能把我娘治好就行。”

“去吧。”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謝謝。”高宏連著鞠了三四個躬，滿臉謝意的走了出去。

“娘沒事兒吧？”高宏來到病房，小聲的問著清鳳。

“沒事兒沒事兒，剛剛護士給換了藥，現在已經睡下了。”

“那就好，你在這陪著娘，我回去湊錢。”

“湊錢，那么多錢還不夠?”清鳳不可相信的看著高宏，聲音都不自覺的大了幾分。

“你小點聲，喊什么?還差不少呢，我回去看看隊里能不能借點，村長估計也能借點，實在不行我就回家再湊點，怎么著也得把病治了。放心吧”高宏拍了拍清鳳的肩，告訴清鳳不要擔心，一切他都會想辦法。

高宏又來到老漢身邊，告訴他，自己要回去湊錢。老漢也是不敢相信這么多錢還不夠，眼神深邃了幾分，告訴高宏路上小心。

……

高宏連夜走山路回去了，因為走的急，不小心摔了好幾跤，臉上，身上都是被樹枝刮的傷口，整個人狼狽不堪，可他沒有時間想這些，一個勁兒的朝前走，摔了就起來，起來再摔，再起來……

“叔，你能借我點錢嗎？”高宏回到村里就去找了村長，二話沒說就是借錢。

“這是，這是誰啊？”村長借著煤油燈看著門口渾身泥濘的人，一時沒看出來是高宏。

“叔，我是高宏，我娘在醫院等著用錢，你能借我點嗎？我開工資馬上還給你，我可以打借條。”高宏口干舌燥的說。

“哎呀，是小高，樹媒怎么樣了啊?”

“我娘剛醒，但是現在需要錢，我身上實在不夠了。”

“你進來喝口水，我去和你嬸兒商量一下。”村長披著衣服朝高宏招手，讓他進來休息一下。

高宏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渴的不行了，進屋便咕嘟咕嘟喝水。

“老伴，你也聽到了，樹媒這人不錯啊，咱不能見死不救，多少拿點。”

“不是我不想拿，咱家什么情況你也知道，飯都要吃不上了，從哪拿錢?”村長媳婦坐在炕頭看著進來就喝水的高宏，大聲的說。

“你看，你這人。”村長一時間有些掛不住面子。

“高宏啊，不是嬸兒不想借你，樹媒是個好人，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手頭確實不富裕。我這省吃省喝攢下的兩塊錢，要不你就拿走吧，大不了這個月嬸兒喝涼水。”村長媳婦越過村長對高宏說著，拿出自己的兩塊錢。

高宏怎能聽不出這話的意思，笑了笑說“嬸兒，我不知道您家是這么個情況，大半夜的，打擾您了，這錢您就留著吧，對不住了。”高宏用手把兩塊錢推了回去。

不等村長說話，高宏起身就走了，村長想去追，被老伴攔了下來。

高宏走進無邊的黑暗，身后還傳來村長家的爭吵聲，他無奈的笑了，笑意不達眼底，眼淚奪眶而出，他笑自己的莽撞，笑娘平日里對村長媳婦那么好，笑娘把女兒嫁給他，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笑自己連錢都拿不出……

風從耳邊刮過，傷口處的血也不流了，眼淚是咸的，身上也沒有力氣了。高宏回到清鳳和自己的小家，看看這，看看那……

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過是看著自己的親人受苦，自己卻無能為力。

眼睜睜的無奈才是最大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