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福利院的曹小柒認出了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們。

穿藍衣裳的男孩子叫西西，最喜歡一個人玩積木。

穿著碎花裙子的六歲小姑娘她叫小美，以前叫小鳳，聽說小美這個名字還是她自己給自己取的。

懂事兒了的時候一度還嫌棄院長媽媽給取的名字不好聽來著，忽然有一天說是要叫小美。

然后特別傲嬌的誰叫她小鳳就不搭理誰。

小美長大后也依然愛嘚瑟臭美，曹小柒還參加過她的婚禮，嫁的那個男人很是寵她。

旁邊穿紅衣服的姑娘，十多歲的樣子，比其他孩子要大一些的是婷玉姐姐。

女孩兒笑容依然如記憶中那么燦爛溫暖。

不像后來她總是在墓碑上看到的那么灰敗。

曹小柒眼眶瞬間濕潤，鼻子不受控制的發酸。

低頭快速的眨了眨眼，努力的將眼淚收了回去。

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了一些，再抬起頭忽然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小柒去哪兒了？快過來快過來，我們剛剛還找你呢?！?

曹小柒不可置信的抬起頭，雙眼望向不遠處的女孩兒。

確定她也是在看著她，是在和她說話。

頓時眼淚一顆一顆的落了下來，毫無征兆。

淚水模糊了視線，嘴巴顫抖的微微張開，想要叫人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

她哽咽的厲害，任由那個笑容滿面的姑娘一臉焦急的過來蹲下將她抱進懷里。

曹小柒看到婷玉姐姐嘴巴一張一合眉頭緊蹙，不知在說什么，目光滿是擔憂。

她的耳邊卻泛起了陣陣耳鳴，什么都聽不見。

曹小柒閉上眼睛，腦袋埋進散發著熟悉氣息的懷里。

就這樣，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不想去想。

過了好久好久，耳邊的聲音終于恢復了正常。

“小柒羞羞~”

“小柒會哭鼻子啦?！?

“小七羞羞~

“婷玉姐姐，小柒她哭鼻子啦！那她會說話了嗎？”

好幾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嘰嘰喳喳的說著問著。

曹小柒點點頭，“會呀。”看著其他熟悉的小不點兒們。

呲牙露出燦爛的笑容，眼睛紅紅的望著她們。

小模樣瞧著既可憐又乖巧。

“小柒說話了！”

“小柒真的會說話了，婷玉姐姐你聽見沒有？”

幾個孩子一臉驚訝的重復著，瞪大了眼睛。

連婷玉姐姐也很是驚訝的蹲下，激動的摸她腦袋。

“我們小柒會說話了呢，真棒，會不會叫婷玉姐姐呀？”

她不會說話？

她什么時候不會說話了？

曹小柒一臉迷惑，皺起了眉頭，惹得婷玉以為她不會說，忙不迭開口安慰。

“沒事兒小柒，已經很棒了。”

婷玉以為小家伙是緊張了，便不再勉強。

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一臉的高興，“我們小柒真棒?！?

其他的幾個孩子也滿臉好奇的，似乎是想要跟她玩兒。

曹小柒誰也不跟，就緊緊的拉著婷玉姐姐的手。

不管她走到哪兒，她都要跟到哪里去。

“小柒今天怎么這么黏人呀？”

婷玉牽著她的手，兩人走向了福利院后面的一間辦公室。

一邊走，一邊還跟曹小柒解釋，“小柒陪姐姐去找些氣球可以嗎？因為馬上就要到兒童節了呢，我們吹漂亮的氣球過兒童節好不好呀？”

“好！”

曹小七重重的點頭，婷玉驚喜的親了她一口。

“我們小柒好棒?！?

曹小柒有點臉紅紅，不過她現在是小孩子嘛。

怔了一下，她忽然發覺已經記不清小時候和婷玉姐姐一起玩耍過的畫面了。

邁開小短腿，跟著婷玉走進了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占地不小，分里外兩個房間，外面的就是用來接待客人會面小會客廳，里面房間就是用來休息的。

會客廳外面有一個小的儲藏間，放著平日里福利院用不到的的一些雜物。

曹小柒跟著婷玉進了儲藏間，她托腮在旁邊看著，婷玉認真的搬過一個又一個大箱子在里面找，表情十分鮮活。

直到找遍了都沒有的時候，婷玉疑惑的嘆了一口氣。

“怪了，我記得氣球就是放在這里的呀……”

婷玉小聲嘟囔著，曹小柒的臉色卻在這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不對不對！

漆黑的雙眸猛地瞪大，瞳孔驟然放大。

婷玉姐姐的背影，狹小的儲藏間眼前的畫面就好像她內心深處的一道疤，猝不及防的被撕裂。

“不，不對！婷玉姐姐我們走，這里沒有氣球！”

曹小柒急切的撲上前，去拽婷玉的衣袖。

整個人都在抖，眼睛里藏著巨大的恐慌。

然而下一秒，事情還是如同記憶中那樣發生了。

婷玉抬頭在柜子的頂端看到了一袋五顏六色的氣球。

頓時笑盈盈的伸手一指，“小柒，看那不是氣球嘛，我都看到啦，你這雙大眼睛還沒我眼睛好使呢。”

曹小柒甚至都來不及阻攔，婷玉直接踮著腳尖伸手去拿。

然后，因為氣球的位置過高沒有精準的抓到，反而摔在了地上。

連帶著清脆的一聲，滾下來幾顆乒乓球。

時間仿佛就停在了這一秒，曹小柒的腦海里像看電影般似的閃過無數張扭曲的畫面。

同樣是在這間狹小的儲藏間，還是婷玉姐姐帶著她來這里找氣球，不小心摔了乒乓球。

幾乎是發出聲響的下一秒，儲藏間的門被打開。

那是一張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堅毅正直，富有正義的面龐，含笑看著婷玉問。

“婷玉怎么在這里呀？小柒也在?！?

“院長伯伯，我們在找氣球，要過兒童節了。”

婷玉姐姐這樣說。

“伯伯在外面和客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婷玉可以帶著小柒，等伯伯忙完了再來找嗎？”

“不用伯伯，我們已經找到啦?！?

婷玉笑吟吟的晃了晃手里的一袋子氣球。

同院長伯伯打了招呼，牽著曹小柒的手離開辦公室。

會客間剛才還一臉溫厚寬容的男人頓時卸下了虛偽的面具，一雙眼睛冷得似冰。

“正好，又一個?！?

對面的男人驚訝地挑了挑眉，“大的還是小的？”

“大的?！?

“那個小的呢？”

李昌毓嗤笑一聲，“小的不用管，小的是個傻子。”

傻子……

傻子！

這兩個字就像魔音，回蕩在曹小柒的耳邊。

塵封住的記憶像開閘一樣的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