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桂華挨了罵定要找人出氣，其他人立馬躲屋里去了。

曹二狗卻是不敢躲，蹲下來努力縮小存在感，恨不得能鉆進地縫兒里去。

人還沒蹲下臉上又挨了一巴掌，疼得整個身體蜷縮起來。

“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兒，住家里頭天天養(yǎng)著你，我是缺了你吃還是短了你喝啊！見天出去給我惹事，聽聽外人咋看你啊，給我消停點聽著了沒有。”

然后就聽見曹二狗一連聲應著，苗老太翻了個白眼。

演給誰看咧，誰不知道曹二狗在家里頭就是個多余的，曹桂華根本不把這個外孫子當人看，打罵那都是常事。

用曹桂花的話說，曹二狗又不是她家的根兒。

給一口吃餓不死就成了，還想她當親孫子似的供著呀，要這么說也沒錯。

畢竟這年頭，誰家也不愿意憑白多養(yǎng)一張嘴。

可她也不想想，她閨女臨死之前可是把婆婆家整個家底都搶來了，除了糧食，據(jù)說零零碎碎的銀錢有好十幾兩咧。

當初曹桂華答應那個好啊，這才過了多久啊。

…

一眨眼，瞅著正月就要過完了。

年味兒快速淡去，不知不覺中白天悄悄地拉長了。

苗家最近的大喜事就屬曹旺苗要娶媳婦了。

除了心知肚明的苗老太，誰也不知道咋地過了個年，竟然主動說愿意娶了。

從曹家村兒出來，往南頭方向走著個人影兒鬼鬼祟祟的，頭上圍著頭巾看不清臉。

有人想湊近了瞅瞅，那人就左右扭著臉躲。

“咳咳，大家伙見諒，我患了病大夫說了見不得風。”

這人說著，捂著嘴咳嗽兩聲，聽著很虛弱。

“原來是染病了，怪不得裹成那樣咧。”

“怪可憐的。”

村民們心腸樸實頓時表示同情，又關心他都病了不好好養(yǎng)病，出來干啥子。

“我，我來走親戚，家里頭也是怕這病萬一咳咳，到時候治不好了，讓我過來道別。”

“是啊，應該的。”

“你親戚叫啥啦，知道是哪家不？我跟你說，整個王家村就沒有我不熟的。”

“不用不用，我認得，認得的。”說著擺了擺手，跌跌撞撞的抱住頭巾轉(zhuǎn)身就跑。

一直跑得附近沒有人了，曹旺苗這才薅下頭巾扶著樹干，長出了一口氣。

歇了會兒，把頭巾重新裹好，然后往王秀荷家走。

想起自個兒信誓旦旦的跟他娘說愿意娶。

還說只要娘滿意了，他滿不滿意都不重要。

他娘高興得眼都紅了，但還是給了王秀荷的名字讓她過來瞅瞅人家姑娘好不好看。

曹旺苗自然是義正言辭的拒絕，娘給選的媳婦兒老實脾氣好就行，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然后，今兒他鬼使神差的來了，站在王家門前。

想給自己一嘴巴子。

咋能不信他娘，不過來都來了，瞅瞅也沒啥。

正想著找個什么借口敲門咧，忽然有腳步聲過來了，粗狂的大嗓門鉆進耳朵。

“欸，你誰啊？在我家門口站著干哈？”

跟著，一張餅大的圓臉盤子進入視線，女孩兒膀大腰粗，走一步地面都要跟著震一震。

“你你你你，你家？”曹旺苗梗著脖子的問。

“廢話！”女孩不高興的瞪著他，“不是我家難不成是你家啊。”

難不成眼前這人就是他娘說的王秀荷。

娘咧。

曹旺苗感覺好像有一道雷劈在她頭頂了。

老不老實不清楚，這脾氣可是不怎么樣呀。

瞅瞅梳的頭發(fā)，是未嫁人的發(fā)髻沒錯。

那就是她了。

天爺啊，讓他死吧。

不說要求秀色可餐，好歹也來個小家碧玉。

這骨架都比兩個他大了，萬一不稱心如意會不會一巴掌呼死他，曹旺苗越想越瑟瑟發(fā)抖。

“說話！看你這打扮的奇奇怪怪的不會是賊吧？到我們村兒是不想偷東西。”

“不不不不是。”曹旺苗忙搖頭，“姑娘誤會了，我是患了病大夫說了不能見風，我來走親戚。”

“噢。”

女孩遲疑的點點頭，依舊一臉懷疑的望著他。

曹旺苗擦了擦汗津津的腦門，甕聲甕氣的問。

“我想跟姑娘打聽一下，這兒是不是曹家村曹來福家？”

“不是。”

女孩搖頭，心里的懷疑瞬間散去了大半，伸手朝曹家村方向指道。

“你走錯了，曹家村在那頭，這兒是王家村。”

“原來我走錯了呀，謝謝啊。”

“客氣啥，不是壞人就成。”女孩語氣敞亮道。

一手拎起一桶水往外走，兩個老大的桶好像沒有半點份量似的，澆了后院的地。

一轉(zhuǎn)身，瞅著了從山頭下來的人忙拎起桶想躲起來。

“表姐，別藏了，我看見你了。”王秀梅一臉苦惱的薅了薅頭發(fā)。

王秀荷背著筐簍走不快，拖著一瘸一拐的腳慢慢的走，抬起手背擦了擦汗，蒼白瘦弱的小臉愈發(fā)透著一股羸弱。

看了眼地上的兩個桶，無力的嘆了口氣。

“表姐，你怎么又來了，我不是說不用你來幫我了。”

“你腳傷著了，我不歇心，我家里頭活兒都干完了過來的。”

王秀梅重重點頭，見表妹不信，脫口而出道。

“這次是真干完了，我昨兒夜里頭干的……”

王秀荷不高興的看她，王秀梅難過的低下了頭。

“小荷，你別生氣呀，我不累，而且我力氣大，這些活對我來說真的不算啥。”

“走吧。”

王秀荷無奈道，王秀梅頓時高興起來了。

一手輕松拎著倆桶，另一手饞著王秀荷小聲嘀咕。

“小荷，你這腳咋不見好呀，要不我跟你去縣里頭看看吧。”

“沒事，總會好的。”

“小荷，你是不是沒錢了，我這兒還有一點你拿去用。”

王秀梅從袖口掏出一個二個……六個銅板。

又掏了掏，實在掏不出來了，一臉忐忑的抿了抿嘴。

“小荷，這是不是……不夠呀？”

王秀荷嘴角微揚，眉眼剎那間變得溫柔，笑著把銅板還給她。

“你自個兒的小金庫還是攢著買糖葫蘆吧。”

“可是你的腳，萬一，萬一落下病根怎么辦呀。”

王秀梅眼眶泛紅，“村里好些人背后都嘴說你成瘸子了，還說你肯定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