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璟收起白扇,神色收緊,欲要說什么,卻被一聲呼喚打斷。
“莫姐姐……”
赫連晴在遠處喚著她,但此刻她卻聽不見,也不能回答她。
莫離多次想抓住船沿,可是每次差點抓住又滑了下去,如此幾番,精力已然快要耗盡,她感覺到周圍的水即要漫上她的口鼻,漫過她的頭頂,然后將她整個人都吞沒,徹骨的涼意從四周洶涌而來,即將淹沒她的心臟。
死亡,近在咫尺。
“爺,赫連小姐快過來了,我看,還是……”疏影眼睜睜看著在水中苦命掙扎的莫離,于心不忍。
納蘭璟只是淡淡的笑著,只是現在的這份笑容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悠然自在。他居高臨下,能看的見水中的女子眸子里透著堅毅,憤怒,不屈,那份憤怒,他能明顯感覺到是對著自己的。
時間也差不多了,他收起紙扇,插于腰間,彎下腰,向著水中的莫離伸出手。
莫離在水里撲打著,她伸手想往納蘭璟伸手的方向夠,眼看著明明可以抓住了,可是莫離卻偏偏滑掉了,她伸手的手臂滑打著納蘭璟白如玉的長手。
不知道情況的人是以為她想夠沒夠住,納蘭璟卻知道她是故意這樣,她如此拍打著他的手臂,無非是想拖他下水,可是,這點心思他又豈會看不透?
疏影在一旁著急,爺的那只手臂伸出去,像只釣魚竿,一點都不動,只等著水里的人自己抓住,上鉤。而水里的人似乎快要耗盡了,哪還有力氣抓住。越是撲打越是沉的厲害。
疏影不知道爺玩的是什么玩意,救人也不帶這么救的,算了,爺本來就養尊處優,救人這事他本來就不在行,還是他來吧。
疏影很干脆地伸出手,拉住莫離下沉的手臂,往上一帶,整個人躍出水面,帶起大片的水花,灑了納蘭璟一身。
“莫公子,你沒事吧?”疏影問道。
莫離瑤瑤手,咳了半天,吐了半天,才將喝進肚子里的水差不多都吐了出來。
柳香夢去艙里拿了件披風出來,欲給她披上時,卻啞然失語:“莫公子,你的,你的……”
“我怎么了?”莫離問,他只不過多喝了兩口水,沒感覺哪里不舒服啊。她沒注意自己粘的那兩撇小胡子在水里早就泡的沒效了,被她上船隨便一抹嘴不知道給抹哪里去了。
“你嘴上的……”柳香夢也不知該如何告訴她。
疏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偷笑,轉眼見到納蘭璟陰沉卻含笑的眸光,周身倍感涼意,完了。
每當他感覺這股涼意襲來的時候,就是他最倒霉的時候。
“疏影,我發現你最近總喜歡做一些多余的事。”他是指他方才伸手救那‘莫公子’一事。
“爺,疏影知錯。”疏影退至一旁,立身認錯,嚴肅認真。
納蘭璟只是斜了他一眼,并未多說什么。
疏影等了半天沒等到爺的懲罰,有些不敢置信,爺是不是忘了什么?今日,他是不是逃過一劫呢?
他瞟了眼納蘭璟的方向,沒看到他家爺,去看到了莫離正接過披風,湊到柳香夢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柳香夢面色酡紅,微微點頭。
那個女人對柳香夢到底說了什么,為什么她是那樣的反應,他記得暗香曾經也有過這樣酡紅的臉色,那是有一日他不小心洗澡,然后她誤闖進來,將他看了個精光后面色緋紅,什么都不說就跑了出去。
莫離身子涼,披上柳香夢給她的披風后就到了疏影面前,道了聲謝。
疏影瞧了瞧背對他臨風而立的納蘭璟,笑了笑,“你不必謝我,是我家主子要我救你的。”言下之意,你要謝就去謝我家主子吧。
莫離無語,這忠心的屬下也忠心的過頭了吧?怎么什么事都攤上他家主子,是不是娶老婆也要攤上他家那位爺,經過那位爺的同意才行?
莫離不知,事實就是如此。
“謝你是必須的,至于你家主子,我看還是免了!”她看都沒看納蘭璟一眼,直接否決疏影的話。
她才不會傻×到謝那個叫什么納蘭的小肚雞腸。
疏影一心只想著讓他家主子受她的恩,卻不知,當初就因為是納蘭璟的放手,莫離才會掉到水里去,他現在等于是將納蘭璟往懸崖邊上推。
“可是……”疏影還想解釋什么,卻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因為,人本來就是他救的。
就在他想解釋的理由的時候,納蘭璟卻開了口。
“我本來就沒幫上什么忙,莫公子不謝我也是應該的。”他遙望著遠處的樓閣,手搖白紙扇,姿態悠然,碎發隨風而舞,舞出完美精致的鬢角。
“聽見沒,你家主子都開口不要謝了,所以你也別太糾結了?!蹦x拍了拍疏影的肩膀,作安慰狀。
疏影也不糾結了,既然他家主子和未來女主子都這么說了,那他何必郁結于此呢,算了,他去劃船了。他們的事,他不摻和了。免得自己遭罪。
莫離回眸看了一眼那個背對著她的男子,目光深邃,今天的仇,她記下了。
納蘭璟看著不遠處的一艘畫舫正在駛來,并未注意到身后那道如刀鋒般凌厲深邃的目光。
其實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會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的眼中,根本沒有對手這個詞。
赫連晴的畫舫漸行漸近,只不過這一處實在太過擁擠,擁擠到她可以從她的船上直接悠悠踏過一艘艘船趕來。
“莫姐?”赫連晴近了船欲要喊出口,卻被莫離上去按住了口。
赫連晴見她緊張的表情才反應過來,用力點點頭表示自己會意了,莫離才敢放開她。
赫連晴湊近她,細聲問:“你的胡子都掉了,那個柳姑娘沒發現你是女的?”
“你莫姐姐我本事大,她當然是被我騙過去了,你不知道,越是好看的女人于是花瓶,越好騙!”莫離湊近她耳邊不輕聲細語,赫連晴卻忍不住要笑,硬是被莫離給壓了下去。
而她們所談的一切,都沒有逃過納蘭璟的耳朵,納蘭璟先是眉色微微一愁,而后一展,他不論是這個女人處處透著古怪,她真的還是白家的那位六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