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肆年看著他們二人交談，以守護者的姿態陪在不遠處，一會暗衛回來在他耳邊一陣低語，他深眸霎時暗了，幽深如淵。

稍稍思索，他道：“小姑娘，你過來一下?！?

正在詢問水晶然怎么回事的顧灼聞言，見他神色嚴肅，遂走過去。

亦肆年原本是想附耳低語的，想了想還是悄悄的設了個結界。

“還記得沈家嗎？沈家滿門被滅，那整一條街都說是他做的?！?

幾乎是立刻，顧灼握拳大聲否定：“不可能！”

察覺到自己言辭過于激烈，她緩了緩：“我相信小然?！?

亦肆年眸中閃過一絲艷羨，她相信水晶然，而他，相信她。

亦肆年輕聲說：“他身上的傷都是他的養父打的?！?

養父打的？！

顧灼瞳眸驟然升起一股怒火。

看到不遠處的水晶然，顧灼深吸一口氣，沒有心情再聽，只想快點去給予小然安慰。

她疾步走回去，水晶然還是那般失魂落魄的模樣，愣愣地站著。

他眸中思緒太多，對她也透著一股陌生感，顧灼望了望遠處，眸中一亮。

“小然，跟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她問的小心翼翼，水晶然眸光輕輕動了動，沒說話，沒點頭，只是向前走了一小步。

顧灼心中一喜。

二人離開，亦肆年眸中涌起深色，無形的空間之力波動，他人已經身在相府。

流云閣

旁邊的書架被翻找的有些亂，可見主人的著急。

金絲楠木桌上赫然擺著當時亦溫送來的顧灼的資料。

資料很多，厚厚的一本，他當時看了一小部分，就放在一處了，因為后來他想親自了解小姑娘。

沒想到還會再次翻開，這次亦肆年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完全看下來。

看完后，他眸光晦暗不定，臉上帶著震驚。

當時看資料時便覺各個方面都相差太大，卻原來……

他仰靠在椅子上，深深閉了閉眼，大概三息間，他便睜開了雙眸。

眼中帶著了然，亦透著不可動搖的堅定。

其實從昨天到今天，于他而言，何嘗又不是一種顛覆呢。

不止是顛覆，更是驚怒交加。

二十年間所有的情緒加起來也沒有這短短兩天的體驗豐富。

在昨天他其實就已經隱隱有這個大膽猜測了。

他思考了很多，聽顧灼說是水晶然的姐姐時，他就起了疑。

如今水晶然和顧灼的資料上完全沒有認識的痕跡，加之小姑娘與資料上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已經確信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他以為自己會震驚會介意會難以接受，會不知所措，會不知道接下來要怎么面對顧灼。

可事實上，震驚是有的，可那只是一瞬間，剩下的都是擔心。

擔心小姑娘能不能解決好現在的事，擔心她的身體有沒有什么隱患。

擔心她，會不會……消失。

在知道答案的那一瞬間，心底有聲音告訴他，只要是她，什么都無所謂。

他喜歡的僅僅是小姑娘這個人而已，她來自哪，是誰，是什么，又有什么關系呢？

想通了，他便明白了。

他要小姑娘，什么都不能撼動。

同時他也想起，怪不得她會那般沉著冷靜，怪不得她會對什么都很淡然無波，是因為沒有歸屬對不對？

小姑娘是不是曾有那么一瞬間很是驚慌？

亦肆年心尖一痛，心中暗下決定。

他還要給予他的小姑娘安全感和歸屬感。

讓她，不再孑然一身，不再了無牽掛，不再……沒有家。

顧灼還不知道亦肆年憑借蛛絲馬跡就幾欲將她完全看透，此時她正處在一處空曠的花海中。

清涼的微風一吹，顧灼清晰地看到水晶然的拳頭捏的死緊，手上的青筋似是要爆裂：“小然，來，我們聊聊。”

顧灼拍了拍自己的身邊，花海的空缺處緊容幾人，不大，確是她喜歡的地方。

因為仰躺下，身下是青青的綠草，沒有刺人的感覺，甚至還能聞到青草的清香縈繞在鼻尖，隨著呼吸流進身體，涼涼的，大腦不自覺地放空，整個人也放松下來。

水晶然頓了頓，沒有動。

顧灼嘆了口氣，知道他一時間還不能消化這些事，也不介意，只是眼神堅定的看著他。

望著顧灼擔憂的眼神，水晶然一點點的挪動腳步，終是雙手抱頭，在顧灼身邊不遠處躺下。

看著兩人中間一米遠的距離，顧灼說不失落是假的，但見他愿意和她一樣躺在這，松了口氣，也不說話，給他時間緩沖。

而她也需要時間靜一靜。

她從未有哪一刻比此時更清晰的認識到她不屬于這里，也不再屬于前世。

孑然一身，了無歸屬。

她想到了亦肆年，想到這幾日的事都沒有避著他。

她無法防備他，甚至還不得不請他幫忙，更甚至也許是不想防備，她不知道。

沒有精力細想。

亂成一鍋粥，太多思緒翻飛了，千絲萬縷的東西纏繞著她，掣肘著她。

她又想到她的精神力和她的源氣，一直以來她都把精神力當做保命底牌，因為熟悉，因為是她獨有的，因為信任。

……因為信任？

顧灼瞇了瞇眼，好像知道自己為何明明一起修煉，卻一直把精神力當做絕密底牌了。

因為她潛意識里的不信任，對這種能力的不信任，不接納。

所以當她的源氣被封住時，她才會沒有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在她潛意識里或許只是把源氣當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但經歷了牢中一事，顧灼不得不承認，源氣同樣重要，精神力與源氣沒有優劣之分，兩種能力各有千秋，都是她可以信任，可以依仗的能力。

美好的環境總是給人安靜的力量，想明白了一件事，顧灼打住思緒，放空自己。

兩人都靜靜地望著湛藍的天空。

花海不高，但卻很密集，除了這塊空缺，足以完全掩蓋了他們的身影。

將自己隱藏起來，或許人的思考才會更加清醒而理智。

這應該是小然需要的吧。

微風拂來，花海一陣沙沙作響，時間一點點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