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夜深之時，楚月沿著小道翻進十五的院子。

她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只要帶十五離開這里，回到大海中去，十五便會慢慢明白齊家對她的束縛。

若是長久處在這院中牢籠處，十五怕是很難意識到自己被傷害了。

脫離之前的環境，拋下原來的固有印象，才能看清一切。

月色下，她望見十五正撐手靠在籠子邊，眼睛盯著岸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月光下，她的身影似乎十分孤寂。

“十五?！背螺p喚出聲，剛剛發呆的鮫人一轉頭，望向她，眼中卻無波瀾。

楚月又邁近幾步，低聲道：“我把你放出來，你別出聲?！?

她說完便看見十五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她，清澈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絲疑惑。

鮫人歪了頭打量著她，卻不曾發聲。

楚月取出根細鐵絲，戳進了籠子的鎖孔，一聲細微的聲響后，鎖子被打開，一扇窄小的門打開。

十五面上不顯喜色，反而退了幾步，鮫尾淹沒在池水中，身旁泛起漣漪。

“別走，別走?！背滦÷暟螅S即看見十五腰間的鎖鏈，又望見這狹小的水塘，明白十五活動受限，倒也跑不到哪去。

她伸出手，示意十五把手遞過來。

十五的一雙眼眸靜靜望著她，眼中的情緒實在難懂。

楚月又將手伸得更近些，一時間，她仿佛看見十五的眼神有些許松動。

她彎了彎眉眼，示意自己沒有惡意。

十五垂下眼眸，華麗的鮫尾翻起又落下，朝她游過來。

見十五到了身邊，楚月又開口解釋：“我幫你把身上的鎖鏈解開?！彼f著兩手在自己腰間比劃著。

而十五仍是靜靜望著她，唇抿得更緊了些。

“你答應的話，我就動手解鎖鏈了。”見十五沒有反應，似乎是默許她的行徑，楚月大著膽子伸手去夠十五腰間的鎖鏈，目光下移時，楚月看著十五上身薄薄的一層肌肉，松了口氣。

既然不是女身，那便是還沒愛上齊涵芝，也還沒開始黑化。

她還有時間，讓十五明白齊涵芝絕非良人，而十五也可以回到無拘無束的生活。

感受到十五的顫抖，楚月出聲解釋：“很快就好了。”在她安撫下，十五也努力地安靜下來。

咔噠一聲，腰間的鎖鏈被打開，十五腰間的傷痕全數暴露在楚月眼前。

一圈傷痕，有的地方肌膚已經發紫。楚月倒吸一口冷氣，帶十五離開的心思更加堅定。

而十五眼中也終于流露出一絲不同的情緒，緊張夾雜著欣喜，她手指輕輕地觸碰本該有枷鎖的腰間，解開束縛的一瞬間，她便覺得身上一輕，但緊接著便是不適應，沒了鎖鏈固定，她如何在水中生存。

十五輕輕擺動尾巴，這一次少了腰間的束縛，她感覺整個身體都輕盈不少，唇角終于顯露出一絲笑意。

見她放松下來，楚月趁勝追擊：“我帶你離開這里吧?！彼砂桶偷卣f完一句后，思索道：“外面的水比這里干凈，還更大些，好久都游不到頭?！?

她眨眨眼，見十五沒什么反應，又急忙道：“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拉鮫人的手腕，顫抖的指尖碰到十五手腕時，楚月身子定住一般，停住動作，觀察著十五臉色，見她眼里閃過一絲驚訝后，又恢復平靜。

這下，楚月大著膽子，微微用力想將十五拉出籠子。

十五大半個身子隨著她伸出籠子，但尾巴還在攪動著水面。

楚月想了想，背沖著十五，讓她落在自己背上，拖著她出了籠子。

手碰到十五微涼的尾巴，楚月手一抖，差點沒扔下十五。

“過了這段路就好了。”她瘋狂給自己鼓勁，十五兩只手壓在她肩膀，她微低頭便能看見鮫人細白指尖處那鋒利的爪子，而身后還能感受到鮫人長長的尾巴不?；蝿樱迷诼曇舨⒉淮?。

楚月微張嘴，然而話還沒說出。

鐲子已經開口拒絕：“主人，真的不能將您和鮫人傳送到海邊，這是系統不允許的。”

楚月抿抿雙唇，好吧。那她只能背著十五下山了。

她連背再拖，終于帶著鮫人離開那山，趕到海邊。

夜色太深，海邊并沒有什么人影，只有一條早已等候在岸邊的小船。

楚月將十五放在海邊，指一指遠處涌起的海浪：“那里才該是你生活的地方。”

海水不斷拍打著沙子，十五低著頭，看見清涼的海水將她尾巴上的灰塵一點點拍去，露出本來的藍色。

她心思微動，一時間徹底愣住。望不見盡頭的海水，讓她莫名的有些恐懼。可下一刻那海水拍打上來，又讓她感覺到說不上來的愜意。

“月兒?！币慌孕〈详懺鴨舅?

“我來了。”她抱起十五進了小船。

船頭處，楊侍衛翻動船槳，小船很快到了水中央。

簾子被風吹起，十五望著海水發呆。

她小心地朝船頭挪動幾步，盯著翻涌的海水，卻遲遲沒了動作。

片刻后，她伸出手，觸碰著那深不見底的海水。而楊侍衛也放慢了劃船速度。

十五微傾身，感受著水珠濺在臉上，終于對水的渴望徹底將她從船上拉下去。她縱身一躍，沒入水中。巨大的鮫尾翻起海水，在月光下異常美麗。

楚月將簾子徹底卷起，望著水中的十五，她臉上也帶了笑意。

而一開始，只敢在船附近游動的十五慢慢地游得遠了些，甚至一次次潛入深處，許久才會露出水面，靜靜望著水面上的月光。

“冷不冷?！标懺庀律砩隙放?，披在楚月身上。

整個后背都被斗篷上他的體溫覆蓋，楚月彎了眼角：“我沒事?！?

陸裕書臉上也染了笑意，他望著平靜的水面，溫聲道：“如今，鮫人便會慢慢意識到齊家絕不是一個好去處?！?

“嗯?！背螺p聲回答，眼皮卻不住滑落。她掙扎片刻，還是靠在一旁陸裕書肩上，沉沉睡去。

而透出水面的十五恰好看見這場景，她沒有立即游走。眼前男女依偎的畫面在她眼前不停放大。

男子看向女子時那溫和的眼神讓她一瞬間明白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