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齊和趙靖還好，尚都保持著清醒，兩人來到了花園的回廊，一輪明月掛在空中，灑下清冷的光芒。

“沈公子有什么想問在下的？”

沈齊停下腳步，“想必趙先生也知道，蕭羽和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若先生有什么發現，還望不吝賜教。”

趙靖搖頭，“公子多慮了，我在蕭少俠身上沒發現任何中了尸毒的特征，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這幾日我會多加留意的。”

“如此有勞了。”

“沈公子不必客氣，這本就是我們醫者的職責，蕭少俠能有您這樣的朋友，真是人生幸事。”

人生幸事嗎？不，能遇到蕭羽才是他的人生幸事，他少年時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若不是遇到蕭羽，恐怕一個朋友也不會有。是蕭羽教會了他什么才是友情，什么才是人生百味，但這些卻不足為外人道，他會永遠記在心里。

第二日很晚蕭羽才醒，醉酒的滋味并不美好，雖說當時感覺不錯，輕飄飄的，但醒來后還是免不了頭疼。下人端來了趙靖配的藥茶，喝了之后果然好了不少。蕭羽正要起身，卻瞥見手腕處紅了一片，將碗放回桌上，撩起袖子，入目是密密麻麻的紅點，蕭羽登時就慌了。

他之前起過疹子，知道并不可怕，可昨天他聽趙靖說過中了尸毒的特征，第一步就是紅疹。解開衣服整個胸膛已經布滿，不用看，其他地方想必也長滿了。

蕭羽一時間如墜冰窟，昨天還在慶祝逃過一劫，今天現實就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慌亂間衣服怎么也穿不好，最后雙手顫抖著直接就出了門，任憑衣服系得亂七八糟。

“咣當”一聲推開了趙靖的房門，蕭羽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雙腿卻有些發軟，似乎感覺不到它們的存在。怕自己的樣子太過狼狽，蕭羽扶著桌子坐了下來，“趙……趙兄，你看看……看看這個……”

趙靖被蕭羽的樣子嚇了一跳，昨天還好好的，睡了一個晚上就全變了樣子，而且還是最壞的那種。如今他已經可以確認，蕭羽的確感染了尸毒，見過太多患者，普通的紅疹和尸毒的紅疹他一眼就能分清。

見到趙靖，蕭羽似乎有了心理依托，勉強讓自己鎮定了下來，身體不再顫抖，“現在可以確認了嗎？”

趙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說沒有問題，今天卻要告訴他一切都是泡影，任是見慣了生離死別，也覺得有些殘忍。

見趙靖不說話，蕭羽就知道自己的情況了，“聽伏魔教的人說，這種高級傀儡要七天才能成功，從現在開始，如果壓制不了的話，就殺了我吧。不，不行，伏魔教控制的是傀儡，傀儡本就是死的，對了，要剖除內臟，免得詐尸！我看干脆這樣好了，剖內臟我怕疼，還是直接一把火燒了的好，一把骨灰絕對詐不了尸，你說對不對？可惜見不到師父最后一面了，我真是個不孝順的徒弟，沒學會師父的功夫，還不能為他老人家養老送終。希望不要將這事告訴他，他肯定不相信，你跟沈齊說，這事一定要瞞著師父，師父也要拜托給他照顧了，還有師伯……”

“你別著急，聽我說，尸毒不會這么快就擴散，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一定！”趙靖也不知道如何救治，可他此時，卻還是做出了保證。他不想騙人，可他實在不忍心，這么年輕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蕭羽也知道自己過于激動了，可事關生死，他并不能做到像傳奇里的大俠那樣豪氣干云，有些事情雖然嘴上說著好聽，但真正到了自己頭上，才知道做出選擇是件多么艱難的事。

沈齊得到下人回報，慌忙趕了過來，素日里淡定的臉上有了明顯的急躁。看著蕭羽魂不守舍地坐在桌子旁邊，身上露出了大片紅疹，他就知道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趙靖按下心神，給蕭羽做了個全面檢查，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紅疹雖然已經蔓延全身，但并未出現感染的情況，蕭少俠，你身上可覺得癢？”

蕭羽怔怔搖頭，他此時腦中一片空白，連知覺似乎都被大腦屏蔽了。看見沈齊在旁邊著急，他心中過意不去，只好將所有情緒勉強壓下。

身上雖說到處都是紅色，但他卻沒什么感覺，去除一開始的震撼與恐懼，此時再看竟然覺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蕭羽仿佛抓住了一絲希望，臉上頓時現出了驚喜，“感覺不到癢，是不是就有可能治愈？”

趙靖也不能完全肯定，這種情況他還沒遇到過，之前治療的都是低級傀儡的尸毒，高級傀儡他還沒有見過。

根據伏魔教中傀儡出現的時間分類，最開始出現的是低級傀儡，需要驅尸人的操縱才能行動。雖說一開始給百姓帶來了很大傷亡，但相對來說非常容易解決，只要搞定了驅尸人就萬事大吉。

接著在燕山出現的新型傀儡，力大無窮，不需要操控，完全可以自主攻擊，并且很難殺死。除非斷其四肢，或者斬斷頭顱，能暫時性地解除其攻擊性，想要徹底殺死，只能通過剖其內臟或者焚尸滅跡。

高級傀儡就是陳子笙的情況，身上并沒有其他傀儡的尸臭味，但戰斗力驚人，已經遠超一般的武林高手。高級傀儡的煉制非常困難，可以說是全憑運氣，與宿主的體質息息相關，不然也不會到目前為止，也只有一個陳子笙。

“伏魔教的傀儡雖然可怕，可歸根結底還是利用蠱蟲對尸體進行控制，就像一開始的低級傀儡，需要驅尸人離得很近，否則根本沒有效果。而尸毒的傳染，則是蠱蟲的傳播與寄生，一旦進入人體就會迅速滋生，在短時間內繁殖并且殺死宿主，進而控制尸體。新型傀儡的蠱蟲在一定程度上有了進化，可以遠離驅尸人，由蠱母進行控制，驅尸人只要控制住蠱母就可以間接控制住所有傀儡。像蕭少俠這樣的情況，按理說也該是蠱蟲入體，只要將其拔除就可以痊愈，但卻有一個疑點讓我想不明白，就是尸毒的感染是很快的，為什么蕭少俠卻是過了一個多月才發作，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