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澤的緩緩注視下,躺尸緩緩站起,慵懶而淡然地伸了個懶腰,似乎在緩解因為長時間裝死而僵硬的四肢。
在他原先因為背身相對而隱藏起來的右手上,此時正翻飛舞弄著一柄寒光湛湛的鋒銳匕首,冷冽的刀鋒上還在滴著淋淋的血珠,恐怖而殘暴。
男子站起身后,從容的整理了一下翻起的衣領,又撣了撣衣衫上沾染的灰塵,冷靜坦然的氣質讓林澤產生了一種錯覺,眼前這人仿佛在參加一場盛大的晚宴而非以殺戮為內核的闖關游戲。
如果手上拿著的不是匕首,而是高腳杯,那就更像了。
除了他臉上的刀疤破壞了整體的和諧,在面前男人的臉上,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從眼角橫亙整張臉,一只蜿蜒到下頜處。
隨著他說起話來,狹長的傷疤在臉上跳動,像是一條扭曲的蜈蚣,看到林澤頭皮發麻。
“原諒我,孩子。在這個鬼地方,我沒條件將自己偽裝的天衣無縫,否則只要輕輕地一刀,你就可以安靜地躺在地上享受你最后的人生了,不用像現在這樣飽受恐懼與壓抑的折磨。”
男子的嗓音很平和,但說出的言辭卻如同惡魔的低語。
這人要么是瘋子,要么就是變態。
這是林澤對他的判斷,談論起殺人,男子的臉上沒有恐懼,更沒有厭惡,有的只是淡漠,仿佛在他的眼中殺人這件事就和喝茶買菜一樣,是日常的生活。
難不成眼前這個“刀疤臉”的職業是個殺手?
殺手?林澤突然想起之前遇見的那些尸體上,那些精準的傷口,當時他就覺得兇手必然浸淫此道,難道那些就是眼前的“刀疤臉”殺的?
余光不禁望向男人那仿佛因患有多動癥而不停舞動的右手,以及在手指間跳舞的匕首。
匕首的刀刃薄如蟬翼,鋒利無比,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輕易地插入人體。而在刀身上,雕刻著數道淺淺的凹槽,完美符合放血所需。
看到林澤在觀察自己的武器,刀疤臉索性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匕首的模樣大方地展現給林澤,同時開口介紹起來,神色中滿是傲然。
“它叫冷鋒,是我的寶貝,放心,很多人都死在它的刃下,你不會感到孤獨的。”
孤獨你星星個棒槌!
林澤心中暗罵一聲,同時出聲詢問道:“這些人是你殺的嗎?這三個,還有之前吊在樹上的邋遢大叔。”
沒料到林澤問了個這樣的問題,刀疤臉楞了一下,皺著眉,輕輕啃咬著嘴唇。最后他伸出了一只手指,對著林澤搖了搖,似乎是在否認。
不是他?林澤有些詫異。
但刀疤臉嘿嘿一笑,“嘶”的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像是在回味。
“不止這四個哦,還有兩個人,他們當時還想反抗,就被我用更殘忍的方式處決了,他們的死前的哀嚎真是動聽啊。”
果然是這個畜生!
憤怒像是一團火,瞬間在林澤的胸中點燃。雖然明知對方毫無悔過之意,但林澤還是還是忍不住大聲質問起刀疤臉。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就沒有想過所有人聯合在一起,逃出去的機會更大嗎?”
其實在琢磨出第三關的游戲規則后,林澤始終還存在著一絲幻想,那就是并非所有人都因為闖關游戲的脅迫而泯滅良知。
如果這些人能夠聯合在一起對抗游戲背后的策劃人,那么大家逃生的幾率將大大提高,至少遠勝于如今的單槍匹馬作戰。
但血淋淋的事實擊碎了他的幻想,凄慘的死狀,以及面前絲毫沒有歉疚意思的刀疤臉,這些觸目驚心的畫面都讓他憤怒不已。
相比起幕后策劃的人,林澤更氣惱于刀疤臉這樣的人,他們只想著把屠刀伸向比自己弱小的人,這才導致游戲能夠順利的進行下去。
他們才是推動游戲發展的主要因素!
不過相比起林澤的憤怒,刀疤臉的反應更值得玩味,他的臉上先是閃過一絲困惑,接著就像是聽到了什么彌天的笑話,哈哈大笑了起來。
“聯合?”
“你問我為什么不和他們聯合在一起?小朋友,你貌似有些天真過頭了,還是說,你對這個游戲真的一無所知。”
刀疤臉猛然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住一頭霧水的林澤,口中發出猛獸般野性的咆哮。
林澤被他犀利的眼神嚇到,但內心中翻涌的更多是困惑。他確實對這個游戲知之甚少,難道不是什么富人的賭局,或者是邪惡組織開展的實驗嗎?
還沒來得及出口詢問,刀疤臉就緊接著說道:
“這是覺醒者的手筆,是常人無法觸及的無上領域,是我超凡入圣的最好機會,你卻讓我和一群蠢貨聯合?”
期間,刀疤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口中發出“哼哧哼哧”的喘息,足足過了幾十秒,激動地情緒才平復下來。
他這一番話說的林澤有些蒙了,什么覺醒者,什么超凡入圣,如果將這些詞句拆分開來,每一個音節他都能聽懂,但是結合到一起,他卻無法揣摩出其中所蘊含的任何含義,哪怕是最淺薄的。
但是刀疤臉并沒有要向林澤解釋的意思,他擦了一下嘴角因為過分激動而流出的口水,又一次整理了一下儀容,仿佛恢復到了最初那個冷靜淡然的紳士模樣。
“行了,和你說了這么多,我也有些累了,現在就送你上路吧。”
刀疤臉厭倦了和林澤做一些口舌上的爭辯,他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跡,隨著鋒利而明銳的刀鋒逐漸展露,渾身的氣質也一改冷漠淡然,變得戾氣十足,嗜血而狂暴的眼神如同一柄利劍,深深地刺痛了林澤的雙眸。
此時的林澤算是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想,刀疤臉本身的職業必然和殺戮有關,否則他身上斷然無法形成那股濃厚近似實體的兇悍戾氣。
兩方實力的差距肉眼可見,刀疤臉手下亡魂無數,更是兇兵冷鋒在手,而林澤現在的身份只是個普通人,即使有著一個拳王的靈魂,但在一個職業殺手的面前,還是有些相形見絀了。
但林澤也并非毫無準備,歷經千難萬險踩到了如今這一步,讓他放棄是萬萬不可能的。
早在見到“躺尸復活”的那一幕,林澤就開始默默地舒展著自己的關節,背在身后的手腕和腳腕從未停止過運動,為的就是防止對方突然發難。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之前無法對同為參賽者下手的糾結與掙扎,在看到刀疤臉的殘忍暴行后早已煙消云散,胸中只有怒火在燃燒。
這一刻,他的身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統一境界。
所以當對方說出“上路”這兩個字時,林澤就動了,身形急速后撤,兩人之間原本有著接近五米的間隔,再加上林澤率先行動,距離已經拉開到十米開外。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刀疤臉的實力。
他本以為憑借這段距離能夠輕松化解對方的第一重攻勢,卻沒想到刀疤臉腳下踩著難以看穿的玄妙步伐,仿佛憑空出現一個借力點,右腳腳掌臨空狠踏,身體如炮彈般向林澤奔襲而來,十米距離,轉瞬即至。
還好奔襲身法似乎也有著自己的局限,刀疤臉只在空中踏出了一腳,這讓他的出擊有些后繼乏力。
這第一刀算是貼著江言的脖子劃了過去,最終只在空中留下了一淡淡的痕跡,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殺傷。
身體上沒有對林澤造成傷害,但是在精神上的打擊確實一點不小。他詫異的盯著近在咫尺的刀疤臉,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接近十米的距離,對方只有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而且這只是起步速度,要知道按照人體運動科學理論,極限速度是要經過一段距離的加速才可以達到的,這么看來,對方的極限已經超過了林澤的認知范疇。
在林澤的前世,即使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人,號稱閃電的博爾特也不可能有這么快的速度。更何況對方的恐怖之處不僅局限于速度,林澤親眼目睹刀疤臉臨空踏出了一腳,這已經不是簡單地打破運動學理論了,甚至可以用奇跡來形容。
難道說,這一切和刀疤臉之前所說的覺醒者有關,林澤的腦海中不可抑制的冒出了這個念頭,然而還沒等他多想,對方的下一擊已然到達。
這一次兩人之間不再有十米的距離作為緩沖,林澤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鋒利的匕首一點點接近自己的喉嚨,身體卻來不及動彈絲毫。
這一擊他無法躲開!
多年拳手生涯養成的戰斗直覺在瞬間給予林澤最準確的判斷,說時遲那時快,林澤緊握的右拳轟然蓄力,瞄準著刀疤臉的下頜處,那里是人類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他絕不會束手就擒。
即使他的喉嚨會被匕首洞穿,自己的上勾拳也能重擊對手。
以傷換傷!
林澤就是死,他也絕對不會讓刀疤臉好過,受此重擊,即便是王牌殺手也很難順利地在游戲中走下去。
曾經閃耀于前世的拳王本色,如今在異世界重新燃起了它的光輝。
只是唯一讓林澤感到歉疚的就是腦海中那道天真純潔的身影,許櫻桃還在等著他回去,但他很可能沒辦法回去了。
“對不起,我可能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