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吃出來的告密者
青春的花開花謝,或許使人疲憊,卻從不會去后悔;
四季的雨雪紛飛,或許使人憔悴,卻也帶著一絲心醉。
輕輕的風帶來一段青春的夢,我們的這場青春夢,即將要從一家川味麻辣燙的小店開始上演了。
A市四季分明,東半城被連綿如水墨一般的山脈環繞,有這么一所高中依山而建,叫作同萌高中。出了同萌高中的東大門,沿著左手邊高高的圍墻,一路走到這條商業長街的第二個紅綠燈,頂頭就能看到這樣一面雙耳紫銅鍋的大招牌——秦老辣麻辣燙。不高不低的中檔消費,環境清潔,服務也熱情,店家時常推出一些新式古怪的菜色,招徠一批又有一批酷愛獵奇的學生們。
這天中午,店里魚貫而入了幾個學生,穿著清一色藍白相間的校服,胸前都別著一枚朱紅色長方形?;?。帶隊的,是一個腦袋大得驚人看上去十分聰明的男生,眉眼清爽,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透著一股精明勁兒,只見他來回穿梭,呼朋喚友的,十分熱情,最后索性替代了服務生,拿起紙筆幫忙點餐:“為慶祝高三實驗班第一次模擬考試大獲全勝,我做東!大家隨便吃隨便點!”
話音剛落,座位上立刻彈起一個波波頭少女,一只草莓發夾別在耳朵邊,圓眼睛烏溜溜,短短的頭發包著鼓鼓的腮幫子,再配上一只短短的鼻子,十分卡通,脖子里叮叮當當挎著便攜相機和錄音筆。只見她小嘴巴嘟得老高,看起來十分不滿:“可我原本想吃金錢豹的——又是麻辣燙?這可是貧民飲食的代表?!?
大腦袋男生聞聲,立刻擺出說教的架勢:“夏星辰,這你就不懂了,這叫節約有節約的功德,貧民有貧民的享樂,舌尖上最佳的口味,就在這家店里了?!?
夏星辰圓眼睛一翻,攤手道:“我呢,是擔心辣死你郭志豪郭大少爺,得不償失。”郭志豪忙拍著胸脯道:“放心放心!我的智商會貼身保護我的!”說罷,他又敲著手里的平板電腦,“同學們,言歸正傳,咱們還是先點餐吧!——尹夢萱,從你開始。”
“我要一個招牌雪花牛套餐?!币粋€清透的少女聲音傳進耳朵。
說話的少女長著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好似永遠帶著三分不耐煩;一道秀麗的斜劉海劃出優美的弧度,紅色挑染的卷發垂在身后,靈動而富有活力。尹夢萱的身量十分高挑,足足高出夏星辰半個頭,是個傲嬌的十七歲少女。
郭志豪轉向夏星辰:“你們姐妹呢?”。
“三倍糖的麻辣巧克力和絕對清真的什錦蔬菜~”
說話時與夏星辰對視一笑的少女,是她年長一歲的姐姐,叫夏星雨。兩人除了基因作用下的相似外,星雨的眼睛更細長,幾近無瑕的白皙臉龐略顯消瘦,烏發長垂齊腰,清純而冷艷,全身總帶著一層凜冽的寒意。
郭志豪則自己拍著自己的大腦袋,自言自語道:“我要幾顆魚頭來補補腦,誰讓咱們高三的學生最辛苦呢!”
“吃頭鯨魚吧!”夏星辰善意插話,又忍住笑解釋道,“——那樣才夠量?!?
郭志豪瞪大眼睛急忙辯解:“不會啊,我這次測驗已經很大進步了耶~再說,鯨魚應該是哺乳動物,愛護動物,人人有責。你總是望文生義,這樣不好。”
夏星辰不以為然,反駁道:“像你這樣既沒什么志向,請客又不夠豪氣的,還不是照樣占了個‘志豪’兩個字?哈哈哈……”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拌著嘴,這時,門口忽然閃現出一位少年。
相較于郭志豪的活潑好動,他顯得安靜許多,連腳步都像踩著清風一樣,面容淡靜而溫和,眉宇俊逸,氣質十分出眾,憑空拔節而出一股“世界之大,唯我獨尊”的氣魄,所以他的出現立刻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段會長,你又遲到了?!惫竞雷呱先ビ褠鄣嘏呐乃募?,晃著大腦袋問,“請問有什么可以為會長服務的么?”
段逸楠點點頭,穩穩坐下,開口道:“一杯純凈水?!?
郭志豪聳聳肩:“得令!那么,我下樓砍價去了。今天周年慶,有打折哎……”
“吃銀行利息長大,你還在乎這個?!”夏星辰顯然還在為海鮮大餐扼腕嘆息。
“我阿媽說過,打折有打折的誘惑,砍價有砍價的快樂。洋快餐吃得多,難保不被番茄醬糊住腦子,哎哎——我閃人也——”郭志豪難得占到口頭便宜,趁著夏星辰的奪命連環踢還沒發射,一溜煙兒消失在門口。
不多久,菜肴便上齊了。整個屋子香氣四溢,滾沸連綿,眾人在美食前都忍不住連連咋舌,稱贊口味絕佳。唯有段逸楠安靜得像個鎮山寶,慢悠悠在喧鬧空間里獨享來自遙遠山谷的天然。段會長一向開口就不同凡響,這次也不例外:“原本今天這次聚會是為了慶祝第一次模擬考試的大捷,很不幸,我接下里要宣布的這個消息,恐怕要影響到各位的胃口了……”
“什么消息?”大家紛紛停止動作,問道。
“WHY盟會的第一計劃,失??!”
失?。?!怎么可能失敗呢?盟會成員的成績明明就把其余同學甩得難以望其項背,怎么歸根結底得出個失敗的論斷?
尹夢萱把一束訝異目光投向同桌段逸楠,盟會會員也紛紛拋灑疑問。
“雖然種種跡象表明,告密者就在我們幾個人之中,但是,我還是希望在我查出之前,他能主動站出來。因為無論遇到多少困難,扳倒郎興,我是志在必得?!倍我蓍孕哦辛Φ年愒~立刻獲得大家的一致擁護。
郎興就是同萌高中實驗班的班主任,WHY盟會第一計劃的針對對象。
“我猜,是你!”夏星雨忽然出其不意把矛頭對準了尹夢萱。
“我?”尹夢萱的頭頂登時冒出一絲火氣,“你居然懷疑我?”
冰山夏星雨保持著一貫冷冰冰的語調:“一個每天乘著郎興摩托車上下學的人,難道不應該懷疑么?你跟郎興的關系,看起來很是特殊呢。”
“這沒什么好隱瞞的?!币鼔糨骘w快按捺下火紅長發燃燒起的火焰,干脆解釋道:“他是我舅舅——許多情報也是得益于這層特殊關系我才能得到?!?
“且復重申,以觀后效?!睍L段逸楠做出中止的手勢,替尹夢萱解了圍。
郭志豪晃著大腦袋湊上來:“我們的計劃全靠萱萱了,她才不會是告密者。我認為分歧應該出現在你們兩姐妹身上,放學后,是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難道是上演真實版的幾米經典漫畫?”
“要解釋這個問題很容易——”夏星雨捋了捋額前的黑發,淡淡道,“上個月起,父母分居了,星辰跟著爸爸,我跟著媽媽,一個城東,一個城西。”夏星辰有姐姐撐腰,反問郭志豪:“昨晚,校園BBS上有關郎興的貼子全部被刪除了,這個你又要怎么解釋?”
“不關我事!”郭志豪舉起兩根手指,對天發誓,“雖然我是電腦高手高手高高手,可自從上次我準備花錢買他的模擬考卷被拒絕后,我就深切意識到,我郭大頭的思想橋梁和他郎興的思想橋梁,鐵定不是一個工程隊,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溝通啦!”
買賣試卷這種超校園主義商務行為啊,也只有郭志豪才想得出來。
“那么,參與計劃的,還剩下膽小蝸、消失一郎,還有陸亦寒?!毕男浅娇熳炜偨Y道。
膽小蝸叫葛佳琦,實驗班傀儡班長,永遠像是一只勤奮而緩慢爬行的蝸牛,遇到任何事,都會本能的退縮,實在躲不過,就整個人縮進殼子里,百叩不應;
消失一郎叫周佟,天才音樂鬼才,他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鷹隼,總是飛得遠遠的,停得高高的,不要說觸碰,即使仰斷了脖子去看,目光所及之處,也不過是一片遠去的背影。
“葛佳琦是乖乖女,膽小的人反而會把自保放在第一位。說起周佟那小子……”段逸楠淺笑剖析,“一個眼里只有樂譜,耳朵里塞滿音符的音樂瘋子不至于這么無聊。至于陸亦寒……”
不等段逸楠開口,郭志豪就信心滿滿插嘴道:“陸亦寒?那個窮鬼加書呆子?如果郎興肯像我一樣用重金來收買,他肯定是第一個倒戈的了!”
“說起郎興的財政——”情報員尹夢萱適時開口,“最近他一直在抱怨,如果下季度的房租必須一筆付清的話,他得考慮去賣腎?!?
幾個人煞有介事上演著無間道,唇槍舌戰突然被門外乒里乓啷一陣亂響打斷,接著是一陣杯盤桌椅碰撞、呵斥吵鬧的聲音,高一聲,低一聲,樓下不知何時已經亂成一片。
“我出去看看。”段逸楠放下杯子,疾步走了出去。
“哪里有紛爭,哪里就有段逸楠,我最佩服他這一點咯。現在的人哪,缺的就是這種熱情……”郭志豪含著一塊麻辣千層豆腐,吃到忘情時,無意中瞥到門口不知何時多出一條身影,一塊滾燙的豆腐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一吃驚就卡在喉嚨了,一時間涕泗橫流,連連咳嗽:
“郎……咳咳……郎……老師?。 ?
第二節 兵不血刃
郎興是個挺拔儒雅的高個子,一張瘦長臉面,眼睛不大卻十分深邃,眉毛出奇得長,直飛到鬢角里,唇邊常掛著一絲笑,時常讓人捉摸不透。他雙手交叉胸前,擺出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眼里閃現出來的光彩,活似捉住一群老鼠的笑臉大花貓,可是身上的教員制服卻臟兮兮皺巴巴的。
他的突然出現使整個聚會戛然而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顯得訕訕的。
外甥女尹夢萱放下筷子,怒目相視;郭志豪連連咳嗽兼十八種花式揩鼻涕;夏星辰三百六十度翻著白眼,小臉兒上卻還沾了幾點巧克力醬;唯有冰山夏星雨繼續慢悠悠燙著綠油油的昆布,吃著青菜蘿卜,全然不為外界所動。
“郎……郎老師,您……您怎么來了?您吃了么?要不,坐下一起吃點兒?”最擅長交際的郭志豪收拾著滿桌鼻涕紙,裝出很有誠意的樣子。
“哦,謝謝,我已經吃過了——”郎興禮貌回絕了郭志豪的邀請。
“哼!吃過了?”尹夢萱鼻子里冒出一句:“吃撐了吧?”
夏星辰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劍拔弩張的氣氛少了一大半。郎興仿佛對尹夢萱的拆臺已經見怪不怪,繼續宣布自己的來意:“你們八個,今天放學后留下來,接受新的英文測試?!?
“什么什么?”郭志豪大眼圓睜,表示極度的難以置信。這次英文測驗可是他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及格,誰料辛香麻辣的慶功宴剛吃到一半,老師就找上門兒來了,看來這個告密者還真是抖得一干二凈,連盟會聚首的地點都被郎興掌握得清清楚楚。
郎興卻顯出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笑呵呵道:“以后每天一場英文測驗,一直持續到你們承認的那一天為止”。
“承認什么?”
“承認作弊!”
郭志豪的委屈過度瞬間轉化為涎皮賴臉,迅速調出一副外交腔調后:“哈哈,那哪兒能???您多慮了吧?分數考得高是您教的好啊?!崩膳d緩緩放下卷起的袖子,拍拍手笑道:“是么?那你們應該很歡迎這個測驗——可以再次證明你們學得也很好。另外,下午的語文課,不允許任何人遲到或逃課。聽清楚了,一個都不能少。少一個人,就扣除全班每人5分的紀律分,如果不想讓其余的同學跟著受牽連的話,最好乖乖聽話——好了,放學后不見不散?!崩膳d通知下達完畢,樂樂呵呵轉身走掉了。
“太過分了!如果讓我知道了誰是告密者,我一定讓他好看!”郭志豪一拳捶在桌子上,咬牙切齒道,“對了,剛才樓下是什么動靜?”
“是肥貓和一只耳又來找陸亦寒的麻煩了?!倍我蓍p輕撣掉校服上的灰塵。
說起這兩人,不過是常年徘徊在學校附近的小混混,年紀都不算大,約莫三十歲不到,經常會在窄門深巷的地方欺負同萌高中的學生,打劫零花錢,可又沒有什么明確的幫派,充其量也就算是“灰社會”里游手好閑的兩個人。最有特點的要屬他們的長相了,一個胖得像只油炸過的饅頭,身上掛著三四層游泳圈,走路都差點邁不開步子;另外一個瘦得像根偷工減料的油條,臉頰深陷,顴骨高聳,一口齙牙,光頭上只有一只耳朵,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打架斗毆時被人咬掉的。
尹夢萱看出幾分端倪,不由問道:“解決掉了?”段逸楠點頭一笑:“我與郎興各擺平一個。看不出來,他的身手還不錯。”
從外面看熱鬧跑回來的夏星辰嘰嘰喳喳喊道:“哈哈!肥貓和一只耳正一人頂著一只紫銅大火鍋蹲在墻角念圣經呢。”
“我說呢,像他這樣眼睛長在頭頂的人,在英國生活了六年,沒有一頭撞到巨石陣,沒有一腳跌進泰晤士河,真是萬幸。原來,是中國功夫救了他?!北较男怯甑脑捓锫牪怀鍪前x還是貶義。
郭志豪拿起筷子,當當當把碟子當警鐘來敲,“喂喂喂!你們可不能因為這件事就對他另眼相看。據說當年他在同萌高中念書的時候,一學期就接到八次勸退通知,全都跟打架有關!”
尹夢萱看了郭志豪一眼,火紅的頭發竄出一絲火苗:“打架怎么了?我還是同萌高中校園榜兵器譜排名第一呢!”
“要我說,肯定是因為這次成績高得太離譜,才會引起郎興懷疑的!”夏星辰嘴巴嘟起來,指著郭志豪,抱怨道,“郭大頭,你分數未免考太高了吧?進班時成績55,這次考試115?你暑假的時候下南海尋仙問藥?吃了機靈豆聰明丹?拜托,誰都知道你整個假期都在你老爸的游戲公司打游戲好吧?更出格的是,考試時,你居然有一半時間在睡覺!”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郭志豪委屈地搖著大腦袋,竇娥的表情又浮上臉,“你們都知道我記憶力不好,熬夜背答案,考試的時候總覺得不心安,稀里糊涂就把卷子寫滿了。要怪就怪段逸楠太高超,把答案寫得跟標準答案八九不離十,難怪我卷子上的分數高了——至于我為什么會在考場上睡覺,我……我實在是忍不住就……”
“如果說因為成績差距太大,他心里存疑,那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他大張旗鼓要跟我們組織正面宣戰,連盟會里有哪些人,他都一清二楚了!”段逸楠略沉思幾秒,又開口道,“如今的局勢,擺明了是他在暗,我們在明,以后的行動難免會更加受限制了。只是剛才,我與陸亦寒擦身而過,他不僅不敢直視,不僅如此,反而很快躲開了?!?
尹夢萱疑問道:“你認為他心里有鬼?還是……”
夏星辰搭腔道:“WHY盟會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可如果有誰心理陰暗,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把別人拉下水的話,陸亦寒就是最有可能的人了,因為誰都知道,他最恨的人就是郭志豪了。”
“什么什么?我沒聽錯吧?”郭志豪夸張地開始掏耳朵,“我跟他是長期的雇傭關系,我出錢,他替我寫作業,兩不相欠,如此和諧,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星辰拍拍他的肩膀,笑得十分詭異,“郭大頭,別藏了,你做過的那些事,整個學校后山都知道了——剛開學沒多久的時候,你為了整蠱陸亦寒,故意把周佟的樂譜撕破塞到他的課桌里,激化周佟與陸亦寒的矛盾,陸亦寒最后成了那個倒霉的替死鬼?!毕男浅诫S即對郭志豪欺負同學的可恥行徑做出了深深鄙視的手勢。
郭志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秘密被揭穿,面子上立刻就掛不住了,卻還是嘴硬:“難道他因為這件事故意主動加入組織,然后幫我們偷考卷,最后再報告給老師,把我們組織一鍋端?這個太狠了吧?用心太險惡了!”
“關于陸亦寒是去是留的問題——剛才郎興離開的時候,他也跟著離開了。組織和郎興,他顯然選擇了后者。還是談論下放學后的測試怎么辦吧。”尹夢萱已經開始為未來之困境做打算了,“我們幾個倒沒什么,周佟、郭志豪、夏星辰,你們三個要過關就有些難了。”
段逸楠揮一揮手,聚攏成員:“身為會長,時刻肩負著為組織引領方向的責任。辦法是有的,保證兵不血刃,不傷及一兵一卒?!?
“什么辦法?”大家齊聲問道。
一抹笑意緩緩升上唇角,會長用有些散漫的語調吐出幾個字:“很簡單哪——我們一起交白卷?!?
第三節 組織是怎樣煉成的
比起盲目的罷考,交白卷簡直是上上之策。一方面,可惡的郎興郎老師就沒辦法以“扣除全班紀律分”來作以要挾;另一方面,巧妙躲過被他抓到鐵證的機會。不然兩份難度相同,分數卻2:1甚至3:1的試卷,任憑智商再低都看得出來其中肯定有貓膩。
一經商定,幾個人都放了心,浩浩蕩蕩走進教室。夏星辰照例開始兜售偷拍的明星照,她像只兔子一樣在整個班級里竄來竄去,口里還大聲叫賣著:“哎,來瞧來看!新出爐的爆紅男星女星出糗照片合集。支持先驗貨后付款啦~三百六十度拍攝,有全景有特寫,不清晰不要錢啦~同班同學有打折!先到先得,售完為止,有病治病、沒病消災~搶到就是賺到,不搶就是傻瓜啦——”
據尹夢萱所知,夏星辰的父親是本市一家知名娛樂雜志的主編。課余時間,她經常帶著隨身三件寶和雜志社的娛樂記者一起蹲點、拍花邊、采訪、要簽名,然后把戰果帶回學校里兜售,賺點小錢買漫畫。遺傳的八卦因子與耳濡目染的家庭教育,兩重因素的作用下,她的感官靈敏度要遠遠強過一般人。
郭志豪搖著大腦袋,把板凳踢到過道攔住她:“哎,大星,你有沒有那個XX的出糗照?就是那個十足腦殘的,又有娘娘腔的……”
“切!棒子和島國的照片概不出售!”夏星辰撇撇嘴,繞開他,一溜煙兒,又轉到別的班級去了。
說起這些明星照,足以擔得上“神奇”二字,因為這一疊疊花花綠綠的,無一例外是些明星的出糗照,有獅子大口朝天打哈欠的,有毫不斯文當眾挖鼻孔的,還有隨地吐痰大小便的,著實慘不忍睹。但夏星辰產品的銷路卻十分不錯,甚至連許多老師也是她的常客。
慣常大家購買的俊男靚女美圖均是拿在手里,貼在墻上當成偶像欣賞的,實在是想不通這些看一眼連隔夜飯都能嘔出來的偶像殺手照片有什么神奇之處。如果有人問起:“怎么都是些爛照啦?”
她會眨著圓溜溜的黑眼睛,調皮地回答:“嘿!是為了偶像的幻滅!買來送去給心儀的男生或女生看,瞬間消滅假想敵~還有,哪個班級的班主任正在為學生癡迷偶像無法專心學習而扎耳撓腮到日日脫發淚滿襟啊,來找我吧!可訂制!包退換!治一敵百,絕無后遺癥!”
哈~那個總愛跟她對著干的男生,叫郭志豪,名列校園學生財富榜之首。
書上說,賈寶玉是含著寶玉出生的,那他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顯然,郭父對他是頗有期許的,所以沒有為兒子取名叫郭金子或郭勺子,而是郭志豪。他是少數上學也有名貴跑車接送的學生之一。他們家羅嗦煽情的管家也算得上一朵奇葩,總是眼淚汪汪站在學校門口戰戰兢兢等著大少爺下課,日日心驚膽戰擔心他會再次被某些不明人士所綁架。
郭志豪成績一般,腦袋很大,聰明得不夠明顯,長得卻靈秀有人氣,所以他的照片在學校也頗有市場,一度成為許多夢想嫁入豪門女生們的幸運符——猶如招財貓,暗合了招財這個意思。當然,他與夏星辰合作,常常會為了分成不公,鬧得全班雞飛狗跳。
他有一個金光閃閃的愛好——錢。
愛錢卻無需拜金的狀態是容易讓人心情愉悅的。
他有另外一個熱血沸騰的愛好——游戲。
他是各類線上游戲的骨灰級玩家,操作技術一流,鍵盤上一套三十六式太極拳打出來都比不上他那樣行云流水,堪稱游戲界小泰斗。
郭父的公司經常承接新游戲的開發項目,他經常會帶著首席小顧問的胸牌,顛兒顛兒跑過去,坐在一群正襟危坐的大人中侃侃而談,提出來的意見鮮活入時,有賣點,總是會被優先考慮,故而郭父對他的管教是偏于寬松開明的。只是,眼前高三在即,郭父某天早晨幡然醒悟,突然意識到小兒名字含義的重要性,又想起列祖列宗的諄諄教誨,開始著手加以管制。“上課時游戲,考試時睡覺”,這種校園生活的常態很快要被改寫了。
郭志豪的前面坐著葛佳琦。
葛佳琦除了是傀儡班長外,還是尹夢萱的小學同學。
在萱萱的記憶力,小學時候的葛佳琦聰明伶俐、活潑沒負擔,圓圓的臉上一雙水汪汪的杏核眼,小鼻子小嘴巴,表情生動、舉止可愛。
意外的是,葛佳琦中考失利,自那時起,葛家媽媽突然變得嚴苛兇狠,時刻監督,她開始要求自家女兒也要像模像樣走上一條“風雨清華路”。葛媽更是利用自己家庭主婦身份能節省到的每一分鐘,為自己的女兒聯系家教、報名參賽、埋頭一字一句研究“虎媽”蔡美兒,并做了一大本厚厚的筆記。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葛佳琦變得很忙。忙著趕路、忙著吃飯、忙著練琴,忙著參賽、忙著上各種各樣的補習班。同學間的聚會不可以參加,校外活動也經??吹剿徊讲脚驳嚼蠋熌抢铮t著臉咬著嘴唇在名單上把自己的名字狠狠劃掉。
她被要求只能跟比自己成績更優秀的孩子交朋友。幾次考試,葛佳琦連考了幾個第一,她身邊就再也沒有新朋友了。現在的她,一副大大的近視眼鏡遮住了將近一半的面孔,透過厚厚的鏡片,再也看不出里面似水的目光。曾經粉紅如大蘋果一般的臉頰也因為過度的熬夜而變得陰暗發黃,整個人像被一層厚厚的殼包裹起來。每天都是一副剛剛看完恐怖片的神情,對什么都是怕的,怕見人,怕和人說話,她甚至在同萌高中呆了兩年后,一個新朋友都沒有交。
葛佳琦是主動申請加入實驗班的,因為她唯一的朋友尹夢萱在這里。她懷著偷盜的心情,低著頭,貓著腰,完成了第一次的小小抗爭,以保證自己在這個小集體中,還有一個可以說話,可以接收她驚慌失措眼神的人。對于一個絲毫沒有安全感的人,這么做完全是出于本能。而這件事,對于葛媽來說,還瞞得跟鐵桶一樣,一句都不敢提起。
不知道是誰這么說過——每一個小孩都是那么不同,那么有創造力,我真懷疑眼前這些平庸而沒有特點的大人是從哪里來的。
葛佳琦的同桌就是陸亦寒,綽號“十三妹”,一個全部的課余時間都被打工填滿的男生。陸亦寒的臉色有些發青,這大約就是人們慣常提起的“面有菜色”,一副營養不良的面相加上瘦弱的身體,難怪會被稱為“妹子”。至于為什么叫“十三”,那是因為他每次遇到緊急情況,都會忍不住結巴十三次。
此時,陸亦寒作為計劃失敗的頭號懷疑對象,正一言不發坐在座位上。
萱萱把目光收回來,耳邊又響起一聲熟悉的撕扯膠帶的聲音:“呲——”
不用問,這是后桌周佟又在修補那本寶貝樂譜了——雖然那本舊譜子已經像校門口麥餅強的薄餅一樣又脆又易碎了。
萱萱腦海里還存放著周佟剛剛踏入班級時的情形:一個高高的男生,背后背著一把貝斯,安靜得像個無影人,走到最后一排,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古銅色的膚色,前額的發長長的,遮住一只眼睛。不知道局部視線會不會導致視覺障礙或者斜視,他的左眼倒是正常而專注。他的鼻梁直而挺,唇線分明,扯動著幾絲倔強和剛毅。渾身一股濃濃與年紀不相符的憂郁氣質,帶著些頹廢,像個不理會外界所有的街頭藝人。
他是班里唯一一個上課不帶書包的學生,他也用不著。每個課間,他都在愛不釋手擺弄著樂器,調調音,或者擦點兒油,眼里滿是深深的癡迷。只是那些樂器總帶著些歲月的滄桑,歷史的陳舊感。他經常通過用力敲擊桌子或墻壁來練習指感和力度,一遍又一遍,聽著都覺得疼。
輪指、撥片、把位、手形,他總是不厭其煩地開始,一個音、兩個音、錯了、重來,一個音、兩個音、錯了,再來……
兼職星探夏星辰偶爾會溜過來偷偷拍他的照片,想著等哪一天,他大紅大紫的時候,照片擺到夏爸面前,上面寫著:“獨家私藏——音樂新秀周佟青澀少年照,夢里花落知多少”。
尹夢萱的記憶力是很好的,她練習速記已經很多年了,能力無限趨近于過目不忘,主要是被應試考試逼得。凡是可以依靠記憶得高分的科目,都有她的一席之地,還有,A市少年記憶王的最新記錄也是由她創造的。
遲到大王段逸楠成為班級里最“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男生,足足遲到了3日之久,第四天的早上,他才姍姍來遲,還曾引發起一場規模不小的花癡轟動。據他自己所說,轉學到同萌高中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會一會這個海歸的老師,說白了就是為了打倒郎興,搞垮高三實驗班。
組織里的各個成員也算是各有特色,各有所長,計劃出一場嚴密的盜考卷事件,本不是什么難事,然而,不知是何來歷的告密者卻摧毀了他們的第一次行動。萱萱望向窗外,與教學樓相對,中間隔著一個操場的那棟高樓,正是教室辦公樓,與此同時,郎興正坐在辦公室,對著一只黑皮筆記本仔細研究。
第四節 麻辣燙不燙(上)
這只筆記本的側面是一只小型密碼鎖,一共四位數,按照排列組合的公式來算,能一舉破解密碼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鎖洞附近,一絲被金屬線劃過的痕跡引起了他的注意。
“根據告密者的提示,試卷失竊的過程應該是這樣的……”郎興在腦海中漸漸還原了整個事件的始末。故事要從第一節英文課開始說起了,師生就是如此結怨的——
新老師春風滿面站在講臺上,一舉一動盡顯儒雅典范:“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新朋友,很榮幸可以在這個明媚又憂傷的十八歲遇到你們,陪伴你們度過接下來的一年。大家可以叫我郎興或者Sirius,以后英文的學習,就將由我和大家一起來共同學習了!”
“哇——”班里霎時像丟進了一枚炸彈,精力旺盛的學生們開始盡情起哄。
“這么帥?好有氣質?!?
“據說是正宗倫敦音哦!”
“他說他叫什么?斯什么來著?”
“笨啦,Sirius,天狼星的意思。哈利波特的教父哎——”
旁人驚嘆的同時,萱萱忍不住嘀咕:“哎?那一頭更長更遠還生的雜草亂發怎么不見了?難道熨斗真的可以做發型?”昨晚在鬼屋一般的住所,郎興為自己一頭十分不像為人師表形狀的亂發苦惱不已,正在熨燙新制服的尹夢萱隨手晃了晃手中的熨斗,于是……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郎興,實在容易讓人產生腦殘的聯想啊。
開學第一節課,又是新的班級,大家都忙著興奮,忙著認識新同學,連睡神郭志豪都破例沒有倒頭大睡,他咬著水筆筆桿子,暗自思索:“早就聽說他是個在海外混了六年的老師,不知道能整出什么新鮮的幺蛾子?再說,我阿爹早在開學前把他這一年的任務下達完成——英文課一定要聽,不然等把我送到國外,人家哪里知道我是要吃飯還是要上廁所,萬一進錯地方了怎么辦?咳咳,就糗大啦!嗯,這可是關乎生死尊嚴的大事!”
郎興語調輕快,抑揚頓挫:“好,請同學們拿出英文課本——”
“唉!”興奮的情緒馬上消失了。這學習生涯十幾年,太多的新老師想在第一節課標新立異,妄想讓學生以為他不僅開朗大方易于溝通,而且奇兵突出教學獨到,這種短暫的友誼在短短一句話后就可以建立,也可以在短短一句話后,立刻消散。
前一句是“咱們倆誰跟誰呀,都兒朋友!”
后一句就是“拿出課本,開始上課?!?
“早知道這樣,下還不如翹課?!币鼔糨娣_課本,等著郎興開始念咒語。
郎興發話了,卻不關乎單詞或者課文,他說:“班長把英文課本全部收上來?!?
葛佳琦驚訝地站起來,鏡片后面一雙疲憊的杏核眼充滿疑惑:“收、收課本?”郭志豪把課本往桌子上一摔,大腦袋搖來搖去:“老師,不帶這樣的吧,第一節課就測驗?”其余的同學也面面相覷,一片噓聲,收書?怕作弊唄。
等一個個乖乖上交,郎興查完數目,四下問了問:“一共十九本?哪位同學沒到?”尹夢萱懶洋洋舉舉手,指指身邊的空位子,“這個同學還沒到。”
郎興把目光投過來,對著萱萱友好一笑,仿佛昨晚兩個人根本沒有吵過架,仿佛昨晚奪過熨斗作勢要把萱萱臉熨平的那個討厭鬼不是他!
接著郎興的第二條指令下達:“接下來,全班起立,跟著我……”
瘋狂英語么?跟著你像個瘋子一眼撒丫子滿操場跑?一邊跑一邊喊,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不要啊,你放過我們!新聞里都說了,那個瘋子創始人毆打妻子,早已經臭名遠播,事后還頻繁做客各檔訪談類節目,道貌岸然,理直氣壯,絲毫沒有半點羞愧的意思。
“——去多媒體!看電影。”郎興說完后面半截話。萱萱眼睛一亮。許多英文原聲劇還是很值得一看的,這可比坐在教室聽課輕松多了,郎興再怎么倫敦音,總比不過人家母語的!
前兩節英文課就在大家興致勃勃看電影中度過了,新的班級一起坐在多媒體,心情都是愉快的。郭志豪十分熱心買來了爆米花和飲料,整個多媒體就更加熱鬧歡快了。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郎興出現在講臺,笑盈盈:“看得怎么樣?”
“好極了!”全班歡呼。
“作業如下——把這兩節課所有聽到的生詞、詞組、還有感興趣的句型、以及有特色的俚語,全部標注出來。另外,哪些是疑問點,也可以寫出來,我會在批改的時候給與解答。明天交作業,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郎興拍拍手,很快消失在多媒體教室的講臺。
“?。俊卑嗉壚镆魂嚢Ш?,“這么難?”
“誰先寫完借我抄下,價格從優——”郭志豪舉手大喊一聲后,繼續游戲。他的軟肋就是英文,他寧愿別人說他大腦袋里裝的全是豆花兒,也不愿意自己去鉆研這么難寫的作業。所以他很快就悲劇了。
到了第二天,郎興準備出現在講臺上。昨天講臺下的一張張笑臉,今天全變成了哭臉,眾人在背后已經用綽號替代了他優美的英文名字Sirius。天狼星?開玩笑!狼心狗肺還差不多!
郎興發問:“怎么作業只有十九本?”
“這里——”萱萱懶洋洋舉起手,指了指身邊的空座位,“還是他~”
“哦?!崩膳d收回目光,“班長把作業發下去。我會一個一個解答你們作業本上提出來的疑問。你的問題是……”郎興很快就走到了郭志豪的座位旁邊,“這句話理解起來是有些困難,你可以這么理解……”
“噢噢噢噢。”郭志豪連連點頭,心里暗笑,“嘿,你講的么子東西哇,我都聽不懂哎——”可嘴上卻說“嘿,老師,您解答得真好,我聽懂了,您放心!”
郎興饒有深意一笑,又道:“是么?可我剛才講的那句話,你的作業里根本就沒有——還有,你的作業和陸亦寒的幾乎一模一樣嘛,怎么?作業本之間可以搭建橋梁?可以通車?”
“嘿嘿。”郭志豪摸著大腦袋,好似剛獲得什么表揚,認認真真謙虛道,“這個嘛,我跟他是兄弟嘛,兄弟之間,參考下作業又沒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以后他再借我的作業本,我拒絕就好了?!标懸嗪哪樢布t了,他低下頭,好像真的抄了別人的作業。郎興笑了笑,走開了?!拔視汶p倍給你的。”郭志豪悄悄遞過去一句話,算是安慰。
尹夢萱的神秘同桌又是一整天都沒有出現,連她也不禁對這個開學就翹課的男生產生了一絲興趣。班級里的八卦又開始了:
“哇,剛開學幾曠課哎,吃了熊心豹子膽!”
“點名冊上有叫段逸楠的,從第一高中轉學過來的?!?
“省重點高中哎,來我們學校干什么,我們這里升學率低得一塌糊涂!”
直到第四天,這位叫段逸楠的神秘人,終于出現在班級門口。
“哇呀呀,同學喂,你開掛吧?!”郭志豪一眼之后驚為天人,“這個身高,這個外貌,這個氣宇,帥爆整個服務器啦!”滿嘴零食的夏星辰也滿眼冒星星:“連線條都流暢得像巧克力奶一樣啊”。一貫冷若冰山的學姐夏星雨都十分意外投來了友好的目光。
作為同桌,萱萱她認定眼前的男生是典型美男子型的,面癱加癡呆,冷淡又沒有人情味,句句說話不會超過三個字。萱萱立刻擺出比之更淡漠的神情?;钴S的郭志豪上前搭訕:“同學,你終于來了。”
“嗯?!?
“遲到了好久哎?!?
“嗯。”
“遲到的理由呢?”
“泡澡?!?
“噗——”聽到理由的郭志豪吐血三升,吐槽無力,心內瘋狂吶喊:“這個理由改成泡MM是不是比較有人情味?”
第五節 麻辣燙不燙(中)
開學一周后,第一次模擬考試如期而至。全班上下都慌成一團,連萱萱也熬夜溫書了好幾天。郎興布置的英文作業越來越難,大家紛紛覺得苦不堪言。于是,才有了段逸楠在怨聲載道中提議集體罷考。可班級里總有那么個別幾個人不配合,不愿在高三這個敏感時期和老師硬碰硬。失敗后的段逸楠絲毫沒有沮喪,坐下來繼續翻看一本煙斗白胡子老爺爺的著作《物理學的進化》。
全、英、文!
尹夢萱敬仰的態度又多了幾分。
平日里連作業都做得一個頭兩個大的郭志豪受不了了,又跑到段逸楠面前抱怨:“別的科目就罷了,我英文是必死科,郎興還要單獨命題,肯定難上加難!我家阿爹說了,只要這次英文考得好,下個月零用錢翻倍啊——我昨天找郎興談條件,說我不介意分點零用錢給他,他是否介意分幾道考題給我……”
“結果呢?”段逸楠望了一眼面前受傷而萎靡的同學。
“你猜!”
“他同意了?”
“你再猜!”
“后來呢?”段逸楠察覺他大腦袋晃得分外得意。
“我偷偷黑了他的電腦!”郭志豪瞬間原地復活,雙眼炯炯有神,“可試卷不在他的電腦!”他又復死去,“唉唉,慘哦慘,太失敗了。”
這時,垂頭喪氣的夏星辰回到教室,郭志豪連忙招呼她過來:“你回來了?訓導主任的茶好喝么?你也真夠笨,次次吃零食都會被她逮到。”郭志豪嘆氣加搖頭,“郭大哥對你照顧不周,阿星,你以后要乖乖的!”
“不需要!”夏星辰憤怒踢了他一腳,開始暴力鬼爪手。
尹夢萱一邊極力試圖保護自己書桌上的課本不被眼前打架的兩個人撞飛了,一邊無奈提點道:“郎興那么老土而詭異的人,才不會把試卷放在電腦里,他有一只黑色筆記本,考題應該在筆記本上的——我、我有次無意看到的?!?
“萱萱,你可以作為情報員去考察筆記本的可靠性。既然大家都對這張考卷這么熱心,那么我們也不妨試一試?!倍我蓍鲃e伽利略和牛頓,合上場論和量子論。“為了確保計劃的順利實施,我們務必要成立一個組織,大家一致把緊口風,一字一句都不要泄露給外人,不然覆巢之下無完卵,你們都懂得?!?
聽到話的幾個人紛紛覺得有趣,興致勃勃望著段逸楠。連角落里一向悶悶的周佟破天荒舉起右手,開口道:“加我一個。”
“收到。”段逸楠領導派頭十足,開始發話,“首先,組織的名字要確定一下——萱萱,你負責把葛佳琦拉進來,有班長作保,我們大家的風險會小很多?!?
“WHY?”夏星辰拍桌子反駁,“她?切,她最膽小,老師訓斥三句兩句,肯定把我們抖個底朝天!”
“她最怕的可不是學校的老師,而是家里的老虎。”萱萱雖然對段逸楠的實力有所懷疑,但還是聽從吩咐向葛佳琦走去。
段逸楠卻很快敲定了盟會的名字:“W代表財富,也代表功率;H代表健康,也代表高度;Y代表黃色,也代表變量。合起來既代表無限的疑問,又代表底氣十足的質問與反問。含義這么豐富,十分不錯!”
眾人會心一笑——果然是個學術派!
“是么?嘻嘻。”夏星辰誤打誤撞,百年不遇提議受褒獎,十分驕傲。段逸楠把大家聚到一起,開始討論細節和安排。
“哎?那里是誰?”眼尖的郭志豪意外發現教室后門那里偷偷藏著一個人,他立刻拍案而起,“居然敢偷聽我們的計劃?”郭志豪跑過去直接把人抓回來。原來是陸亦寒,全班唯一一個騎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里都響的舊自行車上班的學生,郭志豪口中的十三妹兼作業寫手,只見他站在眾人眼前,囁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郭志豪十分不滿意,“這次考試對于我來說意義重大,關系到下個月是站在空氣稀薄的珠穆朗瑪峰茍延殘喘,還是呼吸著純氧在大床上舒展腰肢!游戲有游戲的規則,金錢有金錢的生命啊——”郭志豪悲壯握拳,長嘆“阿爹的錢,我的命??!”
陸亦寒怯怯望了望他們幾個,壓低聲音道:“其實,我也很想加入隊伍?!彼B忙展露自己的才華:“我、我、我手上有些開鎖的功夫……”
“開鎖?還真特別!”夏星雨言語里帶著一絲嘲弄,“不過,如果試卷真的出現在筆記本里的話,那么,我們倒還真的需要這么一個鎖匠!”
“贊成、同意、一百分!”郭志豪立刻喜笑顏開。
行動計劃通過以后,組織把行動的時間選在下午第三節體育課的時候。
葛佳琦負責第一條任務:支開郎興。她上上下下爬了幾百階樓梯,在跑到滿頭大汗的時候沖進辦公室:“報告——郎老師、郎老師!郭志、豪和周佟、在操場上打、打起來了——”
郎興十分不以為意:“男孩子嘛,不打架怎么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呢——”攤上這么個班主任,單純的葛佳琦有點兒傻眼了。還好,幾秒鐘后,他作老師的知覺回歸了一些:“這個……學校的處罰條例怎么說?”
“?。俊惫怨耘鸺宴鶑臎]打過架,更沒接受過處罰,啥玩意兒都不知道,“開、開除!直接開除!”她直接把路數殺到最狠,不然不足以吸引郎興過去勸架。
“哇呀!這么狠?”郎興大叫一聲,把筆記本鎖上,往桌子上一丟,“走著走著,你快帶我去看看。”他跟葛佳琦很快消失在樓梯口,而這時候,另一組的行動也在悄然進行著。
夏星辰的第二條任務——引開兇猛的訓導主任。她背著碩大的零食包走出來,一臉壯烈又帶著些膽怯:“你們一定把握好時間——我最多撐個五分鐘。”陸亦寒從男廁所里探出頭,做出“OK”的手勢。
不多會兒,辦公室訓導主任炸雷一般的聲音就傳出來了:
“怎么?想拿零食賄賂老師??”
“老師,這些零食都給您吃,不要客氣啊不要客氣!”
“——我不吃,哎,你這學生有毛病吧?你——唔唔……你、你等著!”
夏星辰很快像猴子一樣跳了出來,惡狠狠攥著一根長長教鞭的訓導主任,緊跟其后。只是,訓導主任的眼鏡上離奇沾滿果凍和糯米粉,衣衫上斑斑點點,不知道是不是灑出來的飲料,嘴巴里還塞著幾條威化餅干,連說話都費勁了。看來剛才夏星辰沒少往她嘴巴里塞東西。太歲頭上動土,倒捋虎須的事情??!
“別跑!我一定要抓住你!我一定要關你的禁閉?。 彪S著她炸雷呵斥聲的越來越遠,行動正式開始。
尹夢萱和陸亦寒是平行任務,一個負責開鎖,一個負責速記,他們倆貓著腰偷偷溜進了郎興的辦公室。辦公室里,滿地零食散落,果皮紙屑更是尸橫遍野。
“在這里?!蹦抗饬胬年懸嗪芸煺页龉P記本,麻利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細細的鐵絲,二話不說,坐下就開始鼓搗。尹夢萱拿出掃把和簸箕,笨拙地開始銷毀作戰痕跡。
“開了!”陸亦寒飛速解決了密碼鎖的阻攔。萱萱絲毫不敢耽誤,開始刷刷翻著筆記本:“第一次模擬試卷 英語”——果然在筆記本里。
“第一道題,用英文闡述《功夫熊貓》的中心內容并解釋為什么Paul的老爹是只鴨子?第二道題,列舉《阿甘正傳》里十條經典英文對白。第三道題……”
萱萱開始發揮速記絕技,神情專注,一道一道的試題全部原樣裝進腦子里。
“下一部分,選擇?五十道……”萱萱大致看了卷子的下半段,倒一點兒都沒有別出心裁的痕跡,全部是按照高考的模式來的,只是難度比萱萱平時做的真題卷子要高很多。
“14、15……25、26……”
“我在門口把風!”陸亦寒十分熟練把整個環境恢復原樣,走向門口,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走廊那里遠遠走來兩個人:一個是罵罵咧咧的訓導主任,一個是一臉嚴肅的校長??磥恚男浅侥侵恍『镒右呀浽庋辏魂P起來了,而現在主任忙不迭搬來了校長,肯定是為了勘察現場,提取證據??赊k公室里的行動還沒結束,如果被逮到,大家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啊。
“校長和訓導主任過來了!”陸亦寒很明顯慌了神兒了,蒼白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啊,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快點兒!”十三妹忍不住開始結巴,“還有二十米、十八米……”
“30、31、32……”萱萱反而氣定神閑,只是加快了記憶的速度,長長的睫毛抖動得更加頻繁了。
“十一米、十米!完蛋了、完蛋了!這個距離和速度,肯定被逮個正著,想跑都跑不掉!”陸亦寒一時間萬念俱灰,他甚至開始后悔,如果自己不要一時貪心加入WHY組織,那該多好!
第六節 麻辣燙不燙(下)
眼看著行動馬上就要敗露了,陸亦寒慌得抓耳撓腮,一向老實的他開始在腦海里不斷編造蹩腳的理由,可是,這么緊急的情況下,他連腦子都開始結巴開始卡殼兒了。陸亦寒望了尹夢萱一眼,她還在不斷翻看著筆記本,背誦著英文考卷,絲毫不為他所動,而他卻急得要跳樓了!誰料這時,形勢居然有了戲劇性的轉變。
“哎?蝙蝠老妖?”樓道里突如其來一聲響亮而挑釁的聲音,雜亂的腳步聲立刻停了下來。“怎么樣?你以為你關得住我?哈哈!來抓我呀,來抓我呀!”這么賤而膩的聲線,除了夏星辰,還會有誰?
果然,訓導主任一只手捂住嘴巴,眼睛瞪成雞蛋大小,難以置信,另一只手舉著教鞭,盯緊眼前這個調皮鬼,又要展開追捕。
少女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甩了甩輕盈的短發,一彎腰從訓導主任的胳膊下鉆了過去:“來來來!快來!哈哈!”少女跑跑跳跳,總是距離她一臂之遙,偏巧,她不僅抓不住,教鞭也打不到。
“哎?”校長轉過身,見狀一張老臉陡然黑了下來,“趙主任,你居然拿教鞭追打學生?”話音剛落,“哎呀!”少女突然一聲尖叫,原來是中招受傷,她摸著手背哭得眼淚汪汪,立即告狀,“校長!她體罰學生!你看我的手都被她打腫了!”少女把手背舉高,果然一片青紫,腫得也老高。
蝙蝠女一時語塞,她剛才氣急,智商下降,哪里還知道下手的輕重,只是……真的打到她了么?怎么覺得一直在鞭打空氣?
“趙主任!”校長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太胡鬧了!太胡鬧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校長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校長,我……”她立刻像一只吹鼓的塑料玩具突然被長針戳漏了氣,蔫了、語塞了。“嗚嗚……”少女抽噎著,小鼻子輕輕一皺,十分可憐。
辦公室里的記憶工程也接近尾聲。“46、47、48、49、50.叮咚,OVER!”
萱萱放下筆記本,摸摸自己的頭,嘖嘖,十分愛惜。陸亦寒忙跑過來把筆記本原樣上鎖,規規矩矩放在辦公桌上。第三小組的行動險象環生,終于不負重托,一站告捷,三個人歡歡喜喜走向教室。
“星辰!”尹夢萱友愛地摟著少女的肩膀,摸摸她的波波頭,“你太酷了!今天要不是你身手敏捷,反應快,我們可就正好被撞上了!蝙蝠老妖真的打到你的手了么?讓我看看。”尹夢萱關切地問。
“犧牲小我,完成大大大大大……大我。”陸亦寒難掩興奮,活潑得有些反常,主動稱贊起夏星辰。
只見夏星辰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白生生香噴噴的紙巾,小心翼翼沾了點兒卸妝蜜,輕輕擦拭著左邊手背,淡淡地說:“假的——這個是彩妝?!币鼔糨娌唤兆∷氖仲潎@:“太像了!你實在太機靈了!咦?這是星雨幫你畫的么?她,也知道組織的事了?”
“她?哪個她?”夏星辰瞪著圓圓的眼睛突然放松下來,變得細而長,語調也從膩膩的變得冷冰冰,嘴巴里的零食吐出來,丟進垃圾桶,鼓鼓的臉龐立刻變得柔和纖瘦,短發被輕輕提下來,一頭齊腰直長發瀑布而下。萱萱手心一涼,下意識一松手,啊?原來、眼前這個,是……冰山姐姐啊。
目不斜視的夏星雨冷冷地把陸亦寒從身后揪出來:“你,跟我走一趟!”
“去去去去去……去哪里?”十三妹迷惑了,智商明顯不夠用了。
“禁閉室?!?
“為為為……為什么?”
“開鎖——救那個笨蛋!”
陸亦寒像侍從一樣跟著公主夏星雨走了,尹夢萱則自己回教室默寫考卷。
這時的操場上還是一團糟。郭志豪和周佟不知道是平時就看彼此不順眼,還是入戲太深,推著搡著就真打起來了。本來是假意勸解的段逸楠十分苦歪歪,往兩個人之間一站,本來以為左右推開站成一個“大”字就沒事了,誰知道幾分鐘以后,混亂中還真的身中不少拳腳,詫異的十全大補丹臉也變得扭曲起來。
校園打架事件本來不稀奇,尤其是架打在操場上,就更加司空見慣。少年一事輕狂,敢罵天地不仁,打個架又算什么?郎興趕到的時候,郭志豪和周佟的啦啦隊已經自覺站在兩邊,各自為自己的偶像加油打氣。
周派某女粉絲由于叫聲過于野蠻,被郭派某女推了一把。
周派的女生立刻發揮瘋狂亂抓的絕技,把郭派女脖子上掛的郭志豪小相扯下來,摔地上狂踩不止。此舉激起眾怒,單挑演變成群架。一時間整個操場手腳滿天飛,偶爾露出一個人頭,發出一身短促而無奈的求救。
郎興的一聲“STOP”還沒來得及脫離喉嚨,整個人就已經被卷進混戰,直到放學鈴聲響起,群架事件才慢慢結束。那時候,坐在班級里的尹夢萱已經把所有的考題都已經默寫到紙上了。
班級門口出現了幾個WHY同盟會的成員,奇怪的是每個人的臉色都怪怪的。陸亦寒的臉漲得通紅,紅得都要腫起來的樣子,雙眼卻是亮晶晶,掩不住的興奮和喜悅。夏星辰和夏星雨挽著手回來的,只是夏星辰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真不知道訓導主任那只老蝙蝠是不是真的用教鞭教訓她了。
再看這三個男生,段逸楠一貫如水平靜的臉色居然變成了一副極度難以忍受的表情,好像正在經受莫大的刑罰,面部扭曲,連眉毛都皺起來了。
“怎么了?”同桌萱忍不住要問。
“體育課——天氣很熱——整個操場都在打群架——而我是夾在其中的那一個!”段逸楠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陰郁的神色怪異極了。
“噢,我明白了!”同桌萱恍然大悟,“你有潔癖對不對?”段逸楠頗為糾結地點了點頭,恨不得下一秒就飛奔回家泡澡,一個猛子扎進浴室里,可下一秒,卻被郭志豪牢牢拉住了——
“等一等!”郭志豪毫不顧惜自己膝蓋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斑斕,呲著牙忍住不叫痛,“會長,會長,你要把卷子的標準答案全部寫完再走啦,我等不到明天了,因為我的記憶力實在是太差了!”
周佟也好不到哪兒去,一身球服滿是灰塵和泥印子,頭發也十分凌亂,稀奇的是他的右眼終于重見天日,和左眼一樣深邃、有故事。尹夢萱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你們都為了組織付出這么多,不過,也太過了點兒吧,做做樣子不就好了?!?
“郎興的腦子里又不是豆花兒,如果我們只是花拳繡腿幾下,肯定會立刻被他識破的!”郭志豪強行留住了段逸楠,把筆塞到他手里,催促著快寫、快寫。“喂喂,大星,你怎么了?”郭志豪回頭看到夏星辰的臉色十分不對勁,忍不住勸,“不要擔心,老妖抓不住證據不能把你怎么樣的,我們的群架還幫你招徠了不少掛件生意呢。真沒想到,周佟現在的人氣也很高嘛,你可以考慮制作一些他的肖像小飾品,三七分,很公道的。”
“不行?!敝苜∫豢诰头駴Q了。
“四六?”
“那也不行?!敝苜∵@種自閉加自戀,他鐵定不會同意自己的肖像作為商品是銷售的嘛~
“那你要多少?”郭志豪異想天開,緊追著周佟開始討價還價,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松口的時機。尹夢萱搖了搖頭,認為他在做無用功,可是……
“五五!”周佟忽然連頭都不抬就開出狠價?!澳惘偭税??”郭志豪開始抓狂,像夏星辰一樣開始忍不住抖腳,“你只坐著不動就好了,我們還要拍攝,要PS,要定版,還要機器印制、磨砂、宣傳和銷售,你,這……也太過分了!”
“只要你同意,我這個人就是你的了!”周佟指了指夏星辰課桌里的相機。
“哈哈哈……”周佟難得幽默,大家都開始大笑,連夏星辰的臉色也漸漸好了起來,把禁閉室的遭遇拋到腦后了。段逸楠覺得渾身上下仿佛有千萬條蟲子在爬一般,實在坐不住了,飛快做完了卷子,執意要求要立刻回家:“我要走了,回家泡澡?!?
“我也是,回去太晚了,媽媽會罵的?!备鸺宴缇鸵呀浾驹陂T口了。
“那么,卷子一人一份,我晚上發給你們!”郭志豪把段逸楠的卷子像絕世珍寶一樣收到書包里。接著,組織里的人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這就是第一計劃的全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