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教授周臨武功她不敢亂下決定,畢竟她的一身武功都是從臨江山莊學來,臨江山莊的每一招每一勢都是神秘莫測的,江湖上無人能知道臨江山莊的內門武功,只有最親近莊主的人才能得到傳承,而得到傳承的人無疑是下一任臨江山莊的主人,所以如今身負一身臨江山莊武功的人只有余疏行,她也只會一些皮毛而已,但也不能不經過莊主的允許隨意傳授別人。
周臨聲音脆脆的道:“姐姐是要經過那人的同意才能教我武功對嗎?”
蘇筠道:“非常的對!”
周臨哦了一聲,道:“那我要是不能學武功,姐姐會趕我走嗎?”
蘇筠一愣,她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這小不點聲音里帶著一些祈求的意思,祈求他就算是學不成武功,也不像在流浪江湖像一只喪家之犬一樣,她有些同情這小不點。
想想后拍了拍胸口承諾道:“不會,你絕對能學武功,我一定讓你學成!”
看他可憐的那個樣子,她就有些于心不忍,還是成全了小不點這一心求學的念想吧。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臨頭一刀伸頭也是一刀,倒不如就伸頭掉個大疤得了,到時候主人追究起來她就盡力的解釋吧!要是解釋不了,余疏行還要教訓她一頓,那她拔腿就跑總行了吧!反正主人逃跑的功夫沒有她的深厚,肯定追不上!
周臨眼里瞬間冒光,興奮了一會兒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膽怯的道:“那姐姐要是不經過主人的同意教授我武功,會不會被主人責罰啊?”
蘇筠苦著臉,很不確定的道:“應該不會吧!”
她只希望余疏行在知道后不會提劍砍了她,也希望到時候月如故能攔著主人一點,不然自己恐怕是兇多吉少!
“姐姐去過姑蘇嗎?”
“去過啊,不過那時我生病了,沒能留在姑蘇。”
“我聽同門的幾個師弟說姑蘇的糖葫蘆很好吃!父親答應過會帶我去吃,可惜我不能去了。”周臨興致焉了。
蘇筠牽著韁繩,伸手扶了周臨騎在馬上的身子一下以免他掉下來,安慰道:“你父親沒能帶你去不要緊,以后我帶你去不就得了,不要傷心了。”
果然,蘇筠這句話像是給了周臨一顆糖,周臨笑得甜甜的道:“嗯,姐姐一定要說話算話。”
蘇筠像個鄰家姐姐的笑了笑,調侃道:“我一定會帶你去的,你擔心我食言嗎?”
周臨道:“不會,我相信姐姐!”
聊了半天,蘇筠驚詫的發現自己竟然在短時間里在周臨的無意引導下,不在那么的孤單一人,現在感覺沒有主人的陪同,自己反倒是撿到了一個有趣的孩子,會給她帶來一些不同于余疏行的溫暖。
夜色來臨,寬闊的田埂上一個十九歲的少女牽著馬的韁繩,馬上坐著一個十歲的小少年,兩人一前一后的緩慢往前走,像是一對姐弟一般中途有說有笑,氣氛溫暖無比,顯得這夜里的冷意不再明顯。
而此時的銀月山上,月如故在經過了師父的同意后,帶著余疏行穿過了九曲回廊來到了懸崖之上的忘憂樹下。
此時以入黑夜,懸崖上卻并不漆黑,忘憂樹上的一盞盞琉璃燈亮起,月白色的燈光溫和的安插在忘憂樹的花枝里,在湛藍色的花瓣里若隱若現。
“我聽師父說,這棵樹是顧前輩生前最喜歡的植物。”月如故喃喃的道。
余疏行嗯了一聲,道:“這忘憂樹開花時最是美麗,師父生前最喜歡的就是忘憂樹的花。”
想必銀月自退隱江湖后依舊忘不了顧稟葉這個知己,可先人已去,只能種下這棵樹來緬懷故友。
月如故道:“若是我們兩個有師父這樣的知己就好了。”
余疏行輕笑一聲道:“你我難道不是知己嗎?”
月如故聞言鄙夷的看了一眼余疏行,很是無語的道:“就你?得了吧!你除了和我處處碰壁之外還有什么?”
認識余疏行一年了,他其實早就在心里給余疏行留了一個屬于知己兄弟的位子,可嘴巴就是有些硬,這句話還是說不出來的,只要一說出來就變了一個味。
“我除了和你碰壁,剩下的不就是保護你嗎?像北君前輩和我師父那個樣子,為了一個人不惜付出生命作為代價。”余疏行頭頭是道的道。
月如故接下來想要說的話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的實在難受。
這句話讓氣氛一下子陷入了漫長的沉思,余疏行也是再等著月如故的反應,兩人誰都沒有最先開口。
半響,月如故訕訕的笑了笑道:“你保護我嗎?那我記住了,但你絕對不能像你師父那樣!”
銀月和顧稟葉的往事歷歷在目,再聽余疏行說了要保護他的時候,他大腦里第一閃現出的就是顧稟葉和銀月的悲慘經歷,只希望余疏行沒有那么的傻,為了保護他能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余疏行道:“那要是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你呢?你會像當初說的一樣記恨我一輩子?”
記得曾經在荊州的客棧里他曾問過月如故,‘若是有一個人騙了你,但他騙你是為了你好,你會不會記恨他一輩子?’當時月如故半帶笑意的回答是‘那我肯定不會感謝他,我會記恨他一輩子’。
當時月如故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沒有注意到余疏行最后的無奈與不舍,如今他只想在確認一遍,月如故說的是不是真的?
果不其然,月如故的臉色冷了下來,肅聲道:“我會!”
得到了同樣的答案,余疏行心里的大石頭碎裂了,再看看月如故一臉嚴肅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阿故原來還挺較真的,我剛才的話是逗你玩的,你可別當真啊。”
見月如故的臉色不好看,余疏行知道自己這話有些說過頭了,急忙查缺補漏的解釋一番。
月如故臉色這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看起來還帶了一些怒意,正當余疏行松了一口氣時,月如故緩和了聲音,道:“你要是有一天不得不這么做,我就像師父一樣種一棵樹。”
余疏桐奇怪道:“你種樹干什么?”
月如故理直氣壯的道:“我要種一棵樹,防止我忘記你,這棵樹讓我記住你一輩子,也記恨你一輩子!”
他有點無語月如故這種方式的記恨,種棵樹就算了,不懷念他祈求他早日歸來就算了,反而用這棵樹提醒自己要記得這個自己要恨一輩子的人,這都是些什么鬼?不過就是離開對方而已,他們倆個有這種深仇大恨嗎?
余疏行道:“要是我死了呢?你會念舊時的感情不恨我嗎?”
“那要看情況吧!”
“要是迫不得已呢?”
“也得看情況!”
“好吧,我知道了。”
月如故疑惑的道:“你知道什么了?”
余疏行泯唇道:“所以你是要看情況才能明辨是非對嗎?”
月如故毫無猶豫的道:“對!師父說我入世需要有一顆明辨是非的心,以免被一些心機深厚的人騙得找不到北!唉……等等!你這么問我,不會你哪一天真的這么作吧!?”
他到現在才發覺余疏行問這些東西有些奇怪,好端端的問這些干什么?除非余疏行會作出這些事情,而且出于好意需要問一下他。
知道自己的這些話問得有些露骨了,月如故雖然不經常動腦子,可這并不代表他不聰明,顯然這句話是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余疏行臉不紅心不跳的否決了:“不會,我不會這么做的。”
月如故慎重的打量了他的神色,見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慌張神色,無懷疑的相信了他的話。
兩人靜立在忘憂樹下,仰頭望著這棵高大粗壯的忘憂樹。
“那天聽你的語氣,你是想接過你師父當初的規矩,尋找那個人并斬殺對吧?”月如故神色忽明忽暗的看著月如故。
只見后者伸手接住了忘憂樹上落下的一片花瓣,輕柔的握在手心里,語氣平常的道:“沒錯,那個人當年若是不去攪起江湖紛爭,五大宗門就不會覆滅,北君前輩和藥圣前輩就不會被沒完沒了的追殺,我師父也不會為了保護他二人被那人算計致死,于情于理他當初也是犯了臨江山莊的規矩,我師父即是為了按照規矩斬殺他,也是為了守護兩位前輩斬殺他。”
月如故道:“所以呢?你也要像你師父那樣斬殺那人嗎?”
握住花瓣的手瞬間收緊,指縫間流竄著凌厲的內力,余疏行像是咬牙切齒的的道:“那個人必須死!”
“現在弈北宸迫不及待的搜集五冊肯定不是我們想的那么簡單,光是他如何知道五冊的存在處就是一個疑點,至于他下一步手會伸向哪里,也是值得深思的問題,北君前輩懷疑弈北宸之所以知道五冊并手里五冊,想必是有人旁敲側擊,才導致了他不惜代價的想要集結五冊。”
月如故猜疑道:“那你派蘇筠下山前往蜀中則是為了散步謠言來對弈北宸進行名聲上的攻擊?”
余疏行松開了緊握的手,那片忘憂花瓣從他的手里被風吹起落到了地上,表面上布滿了暴戾的內力傷痕。
“冥火宮自第三代宮主以來,在江湖上的名望極高,冥火宮的人也以此為榮,江湖上的人也對其尊重三分,弈北宸也是打著這塊招牌才大張旗鼓的舉辦了英雄大會,讓那些投靠的小門派幫他收集五冊,因為如今的一些小門派都是在十幾年里拔地的新筍,沒有任何的依靠就要尋求一個可靠的靠山,而他們選中的靠山無意就是如今風頭正盛的江湖第一宗門,剛好弈北宸有拿出了誘人的條件,他們怎會錯過機會。”
“可你讓蘇筠到蜀中讓木閣主放出消息對他有什么影響嗎?你要散播出去的謠言又如何撼動的了弈北宸?”月如故有些擔憂余疏行走的這一步險棋,要是不成功弈北宸無疑會懷疑到他們頭上來,這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豈料余疏行輕蔑一笑,那笑容里有些幾分的勢在必得,他道:“我讓蘇筠散播謠言,難道沒有做十足準備嗎?你要知道我是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何況還是一場惡戰!”
月如故道:“你又怎知道這會不會成功?”
余疏行道:“江湖上門派錯落有致,但大多數都是一些墻頭草,風往哪邊吹就往那邊倒,先不說這些小門派在乎什么,我問你,大門派最注重的東西是什么?”
這可問到了月如故,他下山入世也堪堪才一年,而且一年里都是個余疏行東跑西跑的沒個消停,大門派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哪里知道?
抓耳撓腮了天后他就沉默了,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著一臉笑意的余疏行,此刻他的心里有個憤怒的聲音:好像抽他一頓!
余疏行也不奢望他回答什么,畢竟這家伙入世才一年,斤兩肯定是不足的,只能自問自答:“對于大宗門來說,最重要的莫過于顏面,那是他們在江湖上混的一塊面牌,你要是散播謠言去侮辱他們,就等于是抬腳踩在了他們的臉上。”
不論你宗門是大是小,多多少少的都會在乎自己在江湖的威望和顏面,這是一個宗門在江湖上立足之本。
月如故頓時了然,佩服的看著余疏行道:“你是想從冥火宮在江湖上地位的這方面入手,讓他們名聲破損,得不到其它宗門的助力?”
余疏行點頭道:“沒錯,就是這樣,攻心為上是我最先送給弈北宸的禮物,要讓他得不到其它門派的助力,比這樣赤手空拳的和他硬碰硬要好得多。”
冥火宮現在附屬小宗門多如牛毛,雖然臨江山莊的底子夠厚,爪牙更是分布大江南北,勢力絕對不亞于冥火宮,不到萬不得已,也絕對不能和冥火宮硬碰硬,折己一千損敵八百不是一件好事!
“要是這招不管用呢?”月如故掂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有些不妥:“你豈不是功虧一簣了?”
余疏行一聽就失笑了,手上的玉簫輕輕的敲了敲月如故白皙的額頭,換來了月如故的一個瞪眼。
“我多說了不打無準備的仗了,你怎么還轉不過彎來?”余疏行跟不厚道的取笑他。
“我多說了攻心為上只是第一步,后面的事情還大著呢?切看著吧,后頭的好戲足夠弈北宸飽飽的喝一壺!”
月如故驚愕的看了他一眼后,圍著他轉了一圈,眼神從始至終都是盯著他看。
余疏行失笑的奇怪道:“你干什么?”
月如故重新站到他的面前,抱著雙臂很嚴肅的道:“我發覺我今天才認識你。”
余疏行:“……”
月如故款款道來:“剛認識你的時候以為你就是出山來查師父離世的原因的,順便游山玩水,像個閑散莊主一樣不問世事,今天我算是開了眼了。”
余疏行:“……”怪他嗎?那是他影藏得太好了吧。
“怎么說?”余疏行問道:“我哪里和以前不同了?”
月如故道:“光是你剛才那番話就讓我驚愕,以前你總是用武力解決事情,我一直以為你只會武不會文,沒想到你文武雙全,甚至心機絲毫不輸給任何一個人,余疏行,我是應該說你偽裝得太好了呢?還是應該說我眼光太過愚鈍了?”
“你可以說是我偽裝得太好了,說自己眼光愚鈍不太好。”余疏行不忌諱他的調侃,笑得溫和的看著他。
月如故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眼前這個人,簡直就是無話可說,呵呵了兩聲道:“你可真謙虛啊!”
余疏行對他做了一個受之有愧的手勢,惹得月如故差點沒控制住自己拳頭,但又怕自己打不過余疏行,只能忍氣吞聲。
“接下來日子可就要熱鬧起來嘍!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路會怎么樣?”月如故抬頭仰望星空,沒頭沒尾的說道。
“接下來的路怎么走你又擔心什么?我還陪在你身邊呢?怎么?你不肯要我這個知己了?”余疏行伸手用力的拍了拍月如故的后背,拍得后者一個踉蹌,扶住樹干后才站穩腳跟。
“我擔心什么?”月如故轉身看向一臉風輕云淡的余疏行,道:“我擔心有人言而無信,直到了半路就把我給甩了,讓我一人承受接下來的路。”
余疏行一時間沉默了很久,最后給了月如故一個凄涼的表情。
也許真的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