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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無為在歧路

三年后,姑蘇城里春風又綠江南岸,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來往商船亂如麻,依舊是熱鬧非凡。

街上四處叫賣的吆喝聲傳遍大街小巷,有興致的人就停下腳步來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淘貨郎也是個會做生意的,見有人光顧就熱情的介紹自己的商品,希望能賣出個好價錢,街上也時不時的可以看見年幼的稚子成群結隊的嘻哈玩耍,你追我趕的流竄在人群里,無憂無慮的玩鬧。

臨近商河不遠處有一棟樓,這棟樓修的雖不是雕梁畫棟的十分豪華,卻也是姑蘇城里排的上名次的樓閣,文人墨客皆是喜歡匯聚在這里題詩作詞,步入書畫閣里,里面的一樓擺有十幾個書案,書案前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是提供筆墨題詩作詞的地方,二樓以上則是閱覽書籍,縱古觀今參透經典的地方。

現在還不是詩會的時候,書畫閣里來往的文人墨客較為少,卻也不妨礙閣主做生意。

一樓的十幾張書案中的其中一張書案前,挺拔蒼松的坐了一個七歲的小少年,小少年經過三年時間的淘洗,曾經稚嫩的面容已經退卻了不少,他手執狼毫毛筆,端端正正的在雪白的宣紙上落筆,一雙眸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書案上的宣紙。

渡過春風辭故人,人間芳菲知不知?陳酒解杏花余味,離人送春自會歸。

落筆蒼勁有力,紙上鐵筆走銀勾,明明是一首憂愁的詩卻被少年寫出了一種傲氣凜然的感覺,少年在詩的末尾落款‘丁六年三月——余疏行提’幾個字,落款完后余疏行把狼毫毛筆搭在硯臺上,看著這宣紙上的詩。

“疏行!快出來啊!”外面傳來熟悉的聲音,余疏行用紙鎮鎮住宣紙,起身朝外面走去。

書畫閣門口守了兩個門衛,見到余疏行出來都是低頭行禮:“少主。”

余疏行點頭表示慰問,朝著發聲出看去,只見同樣是七歲的月如故正在玩著一只雪白的兔子,像是見到了什么新奇的東西,急忙揮手讓余疏行過去,余疏行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沒有責怪月如故貪玩的意思,略帶笑意的走了過去。

三年前顧稟葉收他為徒,并且對他分外嚴厲,功課習武絲毫不放水,臨江山莊他也是回去過幾回的,那里的人對他都很尊敬,因為顧稟葉說了他是自己的繼承人,下一任臨江山莊的主人,他也是很感激師父能在他最孤苦時收留了他,讓他有了一個家,所以對顧稟葉的艱苦磨礪自己也沒有什么怨言,依舊是專心致志的按照師父的教學來。

“你又發現什么新奇的玩意了?”顧稟葉來到月如故身邊,挑眉看著月如故。

月如故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大兔子,欣喜的道:“你看,丁叔剛才從集市上買回來的,可愛吧!?”

余疏行敲了敲月如故的腦袋,用溫和的語氣批評道:“這幾天師父和師叔都不在,你就不好好的作功課了嗎?小心師叔回來請你吃手搟面!”

這幾天里顧稟葉和銀月都出去辦事了,書畫閣里就只剩下他和月如故,兩人臨走時都囑咐過丁杰要監督兩個小家伙完成功課,這對于余疏行道是沒有什么,做功課練武早就是家常便飯,對他來說毫無壓力,但這個任務對月如故就是不起作用的,月如故和他一樣大,可就是喜歡到處的亂跑,根本就是閑不下來的主兒,剛開始還能好好的靜下心來作,沒過多久就隆重的宣布了放棄,扔下手中的筆就一溜煙跑出來玩耍了。

丁杰是看著這兩個小家伙長大的,四十多歲的他若不是書畫閣的暗影,在普通人家里早就兒孫滿堂了,對著兩個孩子他是當孫子看,很是寵著余疏行和月如故,所以對月如故不愛作功課愛玩他只是慈祥的評價了一句:小孩子嘛!愛玩之心人之常有。

所以對月如故總是千百般的包容放縱這只兔子想必是丁杰在路過集市時在集市上買回來的,兩人的師父不允許兩人到處亂跑,更別提到集市上逛了,所以兔子就一定是丁杰帶回來給兩人打發時間的。

月如故對余疏行的嚇唬充耳不聞,道:“師父才不會打我,在說了整天就抱著功課啃能有多大的效果?反正師父和顧師叔又還回不來,不如大大膽膽的玩個痛快!”

余疏行正要開口道,你就這么確定嗎?這時,月如故的身后出現了兩人熟悉的身影。

“阿故,你就不怕我真的請你吃手搟面嗎?”

聽到這個聲音,月如故全身倏的一僵,抱著兔子的手也僵住了,大兔子被他僵硬的手硌得慌,雙腿一蹬就要逃跑,結果沒能如愿以償的逃跑,在它下落的一瞬間,余疏行手腳靈敏抓住了它,把它牢牢的抱在了懷里,見逃跑無果,它只能認命的待在余疏行懷里。

月如故僵硬著雙腿一轉過去就看見了顧稟葉和銀月一身風塵仆仆的站在那里,顧稟葉剛才看到余疏行接兔子的身形手法,決絕點頭表示練得不錯,余疏行微微一笑的看著自家師父。

倒是銀月,也是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家傻徒弟,那眼神差點讓月如故雙腿從僵硬變成發軟跪下,心里暗道:完了!要被師父訓脫一層皮了!

月如故干笑一聲,訕訕的道:“師父,你怎么回來了?不是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嗎?你個顧師叔腳程好快啊!哈哈!”

銀月白了一眼月如故,冷冷道:“我不回來你是不是準備在多玩幾天?”

月如故急忙搖手道:“不是!不是!”

銀月陰側側的道:“哦?是嗎?”

月如故心里一懸,有種不祥的預感,銀月上前用力的拍了拍月如故的后背,差點把月如故給怕吐血來,抱怨道:“師父你干什么!?”

銀月信誓旦旦的道:“給你長長記性,知道什么叫做舒筋活血,打通你勤奮學習的任督二脈!”

月如故扒拉來自家主人的大手,他才不信呢!要是這樣能打通學習的任督二脈,他還用得著做功課嗎?江湖上的人還用得著習武嗎?簡直就是荒謬絕倫,自家師父還真是口不擇言。

如他所料,銀月果真是來了他的訓斥,月如故只能傻站著聽,感慨自己可能聽完了師父念叨恐怕耳朵就要起一層老繭了。

相較于銀月這邊,顧稟葉這邊簡直是風平浪靜,余疏行走到自家師父面前,對師父規規矩矩的行禮。

“下盤功夫見長,看來這半個月里你沒有荒廢時間。”顧稟葉負手道。

余疏行抱著兔子,恭敬的道:“師父三年前收留我已是最大的恩澤,阿行不敢怠慢師父的囑咐。”

顧稟葉欣慰的點頭,摸了摸余疏行的頭,十歲的小少年只到他的胸口高,卻有著一種越漸長大懂事的樣子。

兩人同時看了一眼還在受訓的月如故,此刻的月如故低著頭霜打茄子的聽著銀月訓,看到他那副表情余疏行有些想笑。

顧稟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打岔道:“都累了幾天了,居然還有力氣訓徒弟,先進去休息一會吧!”

銀月這才堪堪停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月如故一眼,甩袖率先走進了書畫閣里,余疏行吩咐丁杰去泡了一壺茶端上來,倒了兩杯給顧稟葉和銀月。

余疏行道:“師父和師叔去查了些什么?”

銀月喝茶的動作一頓,看了顧稟葉一眼,最后又什么也不說的繼續喝茶,余疏行這個看了一眼那個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從兩人回來后就一直沒有說過話,剛才顧稟葉出聲讓銀月進書畫閣休息,按照銀月的性子,應該會回顧稟葉一句‘知道了’可是沒有,銀月是直接甩袖進來,連顧稟葉都沒有看一眼。

顧稟葉嘆了一口氣后道:“阿行,明天你就收拾東西讓丁杰送你回到臨江山莊,為師有些事情要辦,過不了多久就會回臨江山莊。”

余疏行倒茶的動作頓住,疑惑的問道:“師父,是出了什么事嗎?怎么你突然間就要我回臨江山莊?時間還那么急?”

顧稟葉看了一眼銀月,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見你武功有了一些長進,回臨江山莊可以提升你的實力,所以讓丁杰送你回去。”

真的是這樣嗎?余疏行狐疑的看著自家師父,可惜他只是和十歲的孩子,哪里分辨得出顧稟葉說這話的意思?只能遵從師父的意思,上樓去收拾東西準備明天回去。

期間月如故一直看著余疏行,銀月自然也是瞅到了他的表情,道:“我知道你舍不得阿行,上去和他道個別吧,我和你顧師叔有事情要說。”

月如故嗯了一聲,迅速的跑上了樓,大廳里只剩下顧稟葉和銀月兩個人,氣氛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方式來保護我?”銀月開口道,隱隱約約帶了一些無奈。

顧稟葉搖了搖頭道:“這是唯一的方法,我只想讓你和小玉活下來,其余的都不是問題。”

銀月聲音壓制著憤怒的道:“可你就是用這種形式來讓我們活著的嗎?自己一個人去截住那些追殺的人,用自己的命來換我和小玉的命嗎!?”

顧稟葉一下子不說話了,銀月眉眼間皆是痛苦,這還是他自宗門覆滅以來第一次痛苦不堪。

這半個月里他和顧稟葉到洛州去聯系暗影,順便查查那個攪風攪雨的人有沒有出現或是有什么消息,結果稍不注意他的身份就暴露了,五冊剛在江湖上沉寂了一段時間,江湖上都認為五大宗門弟子都死絕了,五冊也隨之失落了在無跡可尋,他這么一出現無非是坐實了五大宗門的人還沒有死絕,五冊一定還在這些人手上的事。所以一路上顧稟葉都是護著銀月逃跑,這么逃跑下去也不是辦法,就在兩個人商量怎么脫困時,顧稟葉就給了他這么一個答案,他聽了以后是一百個不同意,可顧稟葉偏偏要這么做,所以這半個月里銀月是對他疏遠的,這種用生命換回來的東西他不能要,他也絕對不會同意顧稟葉用這種方式讓自己活下來,只要他不同意,顧稟葉就沒有辦法去用這種方式。

“我們都好好的活著不行嗎?為什么你非要用這種方式讓我們存活下來呢?”銀月痛苦的扶額。

顧稟葉答非所問的道:“自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五年了對不對?”

話題轉得很生硬,可銀月還是回答了:“是,五年了,算算時日差不多就是半個月后。”

顧稟葉只是笑了笑并不回答,銀月道:“只要我不答應,你是不是就不會這么去作?”

顧稟葉沉默不語,手中的杯子被他捏得茶水晃蕩,臉上卻是風輕云淡的毫無表情。

“回答我!是不是!?”銀月像是在一只暴怒的獅子,逼迫著顧稟葉回答。

顧稟葉冷靜的道:“是。”

銀月突然間笑了,笑聲有些讓人心疼:“那我就一直不答應,這樣你就不會去做這種事,只要我還活著你就別想用這種方法!”

顧稟葉摩挲這茶杯,滄桑的嘆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五年以來他和這個人從最初的猜疑到了互相的信任,自己才發現原來有一個朋友會有這么的開心快樂,漸漸的他也發現銀月帶著紫金冊遲早會惹來麻煩,而銀月又不肯舍棄紫金冊,遵從他的意愿,顧稟葉也只能和他一起守護著紫金冊和浮云玉的圣醫冊,這一守就是五年,默默的他就把自己的這一條命給當作了守護銀月的最后盾牌,只要自己還沒有氣絕,銀月就必須完好無損的活著。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此生無悔遇知音。

既然有得到就會有失去,這一切都是遲早的事,他也始終相信命由己不由天,所以他要用命來改變這一切。

“何必呢?若是這是你守護我的意思,那我寧愿五年前從來沒有認識過你,這樣你就不會有今天的想法了。”銀月發抖的那只手好像有些支撐不住他的額頭,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

“顧稟葉。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的,你就死了這條心,我寧愿永淪地獄不得好死,也絕對不會讓你用這種方式讓我留下來!”

顧稟葉苦笑了一下,手里端著茶杯不停的晃動,顫顫巍巍的才遞到嘴巴泯了一口,頃刻間覺得那時一杯苦水,苦的不能再苦了,可就是不能緩解苦味。

就在銀月站起身來準備回到房間冷靜一下,剛站起身來就感覺后勁一疼,就昏了過去,顧稟葉動手打昏銀月后將人帶到了房間休息,坐在床邊看著銀月。

丁杰被顧稟葉喚了上來,當看到銀月昏過去時驚了一下,顧稟葉解釋后才放心,知道是莊主打昏的就奇怪道:“莊主,為何要打昏銀公子?”

五年以來這兩人的感情他是有目共睹的,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動手,怎么這回莊主打昏了銀月?

顧稟葉道:“沒什么,只是讓他好好的睡一會兒而已,沒什么大礙。”

丁杰會意的點了點頭,又道:“莊主喚屬下上來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嗎?”

顧稟葉道:“明天你安排人送阿行回臨江山莊,然后照看好月如故和銀月,不要讓銀月知道我去了哪里。”

丁杰問道:“為何?”

看莊主吩咐的語氣都是充滿了嚴肅的意味,丁杰突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

顧稟葉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銀月,道:“因為我馬上就要走到盡頭了,告訴他們我的去向能有什么好處?不如就說我失蹤了或是云游四海去了,這樣就沒有人會為我傷心了。”

“什么!!?”丁杰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莊主怎么會這么說?路走到了盡頭,如果他沒有記錯顧稟葉今年才二十七八歲,路還長得很,怎么會說走到了盡頭?

顧稟葉道:“不要問了,丁杰,我這一生想要的不過就只是個可以知曉我的知己,這五年以來我已經得償所愿了,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守護他了,你送阿行回去后告訴臨江山莊的人,半個月后我會回臨江山莊,我有事吩咐他們,并且讓臨江山莊在阿行回去后宣布隱世,自此不在為任何江湖人打探消息。”

丁杰已經從他的話里知道了一切,只能淚眼朦朧的點頭。

顧稟葉道:“就讓我在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自此以后我就做不到了。”

一滴冰涼的眼淚打在了銀月的手上,顧稟葉起身走出房間,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書畫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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