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說近也不近說短也不短,晃了個幾天后就到了,那個時候銀月身上的傷也是好得差不多了。
這半個月以來顧稟葉都是有事沒事的和他說話,弄得他都有些習(xí)慣了,再者自己初入江湖,許多的事情都是一片空白,顧稟葉剛好可以回答他的問題,何樂而不為呢?
先開始時他還有些反感顧稟葉,他不愿意去碰書畫閣里的紙筆墨水,更不愿意去讀那些書籍,可顧稟葉似乎是很喜歡,生拉硬拽的把他也拉了過去,先開始還感覺無聊,后來發(fā)現(xiàn)其實書籍里還是有有趣的東西的。
兩人就這樣不冷不熱的相處著,漸漸的銀月也習(xí)慣了顧稟葉在他耳邊說話,偶爾會順從他的意見。
姑蘇的詩會沒有蜀中的花燈節(jié)熱鬧,卻也不輸于花燈節(jié)的寓意,蜀中花燈節(jié)上猜燈謎,放河燈都是祝福彼此,姑蘇的詩會則是友人之間的題詩作詞,相互討個好彩頭,多結(jié)識一些新的朋友,因姑蘇的文人墨客比其它地方的都要多,所以這次詩會無疑是文人墨客的節(jié)日。
詩會是在晚上舉行,現(xiàn)在臨近傍晚,離詩會的開始還有一會兒的時間,銀月正腰桿挺直的坐在大廳里,一臉的不高興。
這時,外面走進來一個他不太想見到的人,顧稟葉似乎是剛剛辦完事情從外面回來,一身的風(fēng)塵仆仆,看到銀月正傻愣愣的坐在位子上,調(diào)笑道:“這還沒到晚上,你就不能找別的事情做嗎?”
雖然見到顧稟葉已經(jīng)沒有初見時的那種感覺了,可銀月還是冷哼一聲,語氣冷冷的道:“我坐在這里是我愿意,你管不著!”
顧稟葉撣了撣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道:“這還是我的地盤,你坐在我的地盤上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話音剛落,銀月立馬起身就要往外走,顧稟葉這才后悔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攔住要往外的人。
“你干什么去?”
銀月冷著臉道:“離開這里,竟然坐在了你的地盤上你就要管,那我不坐在這里就不用了。”說完又要繞開顧稟葉往外走。
這半個月相處下來顧稟葉也是對他沒脾氣了,威脅道:“難道你忘了追殺你的人了?你要是敢走出去你試試,看看有沒有人認(rèn)出你。”
銀月聞言猛地剎住了腳步,身形一瞬間變得僵硬了,他說的沒錯,現(xiàn)在他藏身于書畫閣,之所以安全是因為顧稟葉這尊大佛震懾著,別人不敢把窺伺的眼光投進來,要是自己走了出去,說不定又要被追殺到底。
為了紫金冊的他不得不躲躲藏藏,可這不也是個保護的辦法嗎?況且江湖上勢力范圍龐大,整個姑蘇也找不到幾個可以讓他安全藏身的地方,除了顧稟葉的書畫閣,難道還有其它的地方?
所以他到底是留還是不留?
正當(dāng)他猶豫不決時,顧稟葉一碰冷水從頭到尾的給他來了個落湯雞,只聽他冷冷道:“那些人還在不停的尋找你,并且在城門處也有人把手,大街上也有人巡邏,你覺得你大病初愈能扛得住他們幾個揍?”
“你不是說不要我管嗎?”顧稟葉負(fù)手道:“那你就走出去試試。”
銀月的手指捏得咔咔作響,可就是無濟于事,等于現(xiàn)在他走出去就會命喪黃泉,顧稟葉這是在保護他。
安靜了一會兒,銀月一口氣悶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實在難受,青著臉憋出一句:“我留下來可以,不過要約法三章!”
顧稟葉舉止優(yōu)雅的坐在了首位上,面不改色的道:“你說,我盡量。”
自己的地盤還是要掌握絕對的話語權(quán),越界了就是對他的挑釁。
銀月見他答應(yīng)了,心里不上不下的那口氣稍稍松了一些,開口道:“想讓我待在書畫閣就不能約束我在書畫閣里的自由,第二就是你不能對紫金冊有任何的欲望,第三讓我傷完全好了后離開。”
顧稟葉輕輕的撫了撫花瓶里的花,風(fēng)輕云淡的道:“只要你待在書畫閣里我就不會約束你,你的紫金冊我也不稀罕,你離開了我自然不會阻攔,你對我來說不過就是個順手救下來的路人。”
在他說出‘你對我來說不過只是個順手救下的路人’的一瞬間,銀月感覺心里晃了一下,有些不舒服。
銀月道:“可以。”
強壓著不舒服,銀月艱難的點了點頭,僵硬著動作重新坐回了位子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手指正緊緊的握著,已經(jīng)隱隱的有血冒出。
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有一段時間才舉行詩會,銀月又看了一眼坐在首位上的顧稟葉,見他一副心如止水的樣子,再結(jié)合剛才那句話,銀月心里開始隱隱的作痛起來。
起身道:“我回房間拿東西,到時間了叫我。”
還沒等顧稟葉點頭,銀月就逃也似的上樓了,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顧稟葉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挑了挑眼皮,垂眸間泛起了一層微不可覺的漣漪。
銀月一回到房間就“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了門,背抵著門呆站著,過了一會才慢慢的坐到了床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顧稟葉那句話傷到他了,讓他在這一刻很是不舒服。
捂住心口,他不知道自己和顧稟葉這半個月以來算不算是朋友,從剛開始的不愿意浪費口到后來的開始交談,兩人不過就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算不算朋友他根本不知道,他入世根本沒有顧稟葉透徹,這些事情他一點也不了解。
曾經(jīng)在北葉門他只是和不諳世事的人,那些東西和他就是隔岸觀望,北葉門從來都是只有他是師兄弟陪著他,一旦到了出山的年齡,師兄們都會離開宗門踏入江湖,他也曾向往過山下的江湖,可他的年齡根本沒有達到境界,就算是下山去入世也輪不到他,
北葉門覆滅后他是北葉門唯一的后裔了,宗門覆滅的他只能懵懵懂懂的踏入了江湖,沒想到第一個遇見的人就是臨江山莊莊主,認(rèn)識不久的人他都會是帶著防備的,可漸漸的相處下來他也發(fā)現(xiàn)顧稟葉其實也并不是他所想象的樣子,是他太過防人之心導(dǎo)致了顧稟葉和他說話就處處碰壁,其實他是可以放下一些防備心來和顧稟葉交朋友的,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是在一線之間猶豫不決,連說話都是跟顧稟葉對著干,這樣又怎么能成為朋友呢?
以前師兄們對他說過,所謂的朋友就是愿意不求回報幫助你的人,他不會欺騙你也不會傷害你,他對你很信任你對他也很信任,那才叫做真正的朋友,可他的師兄們忘記給他說另一個例外了,那就是不打不相識,不斗不服軟的這種特殊朋友,要么就是靠武力打一架認(rèn)識的,要么就是看似冤家實為朋友,顯然他和顧稟葉完全屬于第二種。
“我到底算不算是他的朋友?”銀月嘀咕道。
夜晚來臨,詩會漸漸開始,街上開始人多起來,買書畫紙筆的淘貨郎開始擺攤,好在晚上多賺點錢。
書畫閣的陽臺上,顧稟葉身長玉立的靜立著,望著街上開始掛上各色各樣的書畫,燈籠明亮。
青玉案元夕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看了一會兒夜色暗淡下來,顧稟葉轉(zhuǎn)身離開陽臺上,去叫銀月和自己一起出去。
叩叩!房門外傳來兩聲叩門聲,銀月正在神游天外沒有聽見,叩叩!又是兩聲叩門,銀月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叩叩!這次的叩門聲略帶了不耐煩的意思,比前兩次的敲門聲都要大聲,而且其中銀月還聽見了房門被叩碎的聲音,立即回神去開門,果不其然,他一開門就看見了顧稟葉黑著臉站在門前。
顧稟葉厲聲道:“你怎么回事?我都敲了三次門了才聽了?”
想開這也是銀月自己神游天外造成的,要不是他一直糾結(jié)某件事也不會這個樣子。
“抱歉,我沒有聽見。”銀月毫無道歉表情的道。
顧稟葉也沒奢望他會好好道歉,不耐煩的道:“詩會要開始了,跟我走。”說完也不管銀月有沒有跟上,直接抬腳下樓。
銀月只能在耐著性子的跟在他的后面,一起出了書畫閣。
此時大街上研究室人來人往的,其中最多的就是文學(xué)高、品性高尚的文人墨客,也不少來討個熱鬧的尋常人,四周都是擺著買文房四寶的商販,有專門買畫的的鋪子里還掛出了不少的精美名畫,山水畫、花鳥魚蟲畫、人物畫都有,有的覺得掛著買的不滿意,還可以自己親自提筆畫。
相比較于文人墨客的穿著打扮,和江湖上都是天差地別的,文人墨客大多數(shù)穿的都是廣袖長袍素雅仙氣,江湖上也是喜歡穿收袖口的武服,原因很簡單,交手起來很方便,不用在乎形象氣質(zhì),都是用實力說話,不過相對于銀月來說,這些文人墨客一口一個之乎者也簡直是猶如在念天書,文鄒鄒十分無聊,真不知道顧稟葉是哪根筋不對,他不覺得無聊的嗎?
結(jié)果他一看四周,發(fā)現(xiàn)顧稟葉周圍幾乎是沒有人愿意走的,十分的冷清。
銀月剛想納悶?zāi)悴皇钦f我一出來就會被人給追殺嗎?怎么都走了一路了都沒見個人影跟著我?
這時一個女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嗖的竄了出來,路也不看的就撞了銀月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幸好顧稟葉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到是那個女人摔了個結(jié)實。
銀月向顧稟葉道了聲謝,這才把眼光投向了地上的女人,一看他就有些愣住了,這女人一身的血跡斑斑,頭發(fā)散亂,身上有好幾處傷口,正在慢慢的往外冒血,把整件衣服都給侵染紅了。
就在他正要問女人是怎么回事時,身后的街上傳來了兇惡的吼聲。
“快抓住她!別讓她再跑了!”
銀月心里一驚,這女人為何這般的狼狽不堪,原來是被仇家追殺才成這個樣子的。
那女人趕緊往后退了幾步,周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她根本找不到出路逃,她趕緊的往銀月的后面躲,希望能借助銀月讓這些人看不見自己,可惜是徒勞,銀月見他可憐兮兮的想出手救人,可自身的傷有還沒有痊愈,貿(mào)然的出手只會加重傷勢,他也不太奢望顧稟葉能出手相救,這人救自己都是把話說得絕情,又怎么會在乎這女人的生死?所以他也只能義無反顧的擋在了女人前面,那女人見她不躲開,在他的后面瑟瑟發(fā)抖。
那群人很快就沖到了銀月的面前,對銀月做了個驅(qū)趕狗的手勢,“快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殺!”
“小子你呈什么英雄?不要妨礙我們抓人!”
銀月還是站著不動,猶如銅墻鐵壁的擋在了女人前面,冷眼看著面前的這些人。
“我要是不讓呢?”銀月道。
那群人一下子惱羞成怒“兄弟們給我上,多管閑事也不要怪我們?yōu)E殺無辜!”
就在他們正要拔刀對準(zhǔn)銀月時,另一個人影擋在了銀月的面前,銀月本以為要負(fù)傷救人了,沒想到顧稟葉盡然會突然擋在他的前面。
領(lǐng)頭的人吼道:“你誰啊?怎么又出來個多管閑事的?信不信我連你一塊收拾!!”
面對這樣的吼聲顧稟葉絲毫不在意,依舊是直挺挺的擋在銀月前面,臉色冷冰冰的毫無溫度。
顧稟葉危險的道:“你要是不想死就給本座滾!”
那人被他的氣勢委實嚇了一跳,但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道:“我管你是誰,今天誰要是想救這個女人,就都別想活著走出這里!”
一瞬間周圍的人生怕殃及池魚的退開了一大片范圍,結(jié)果顧稟葉還是不讓開。
“給我上!”
身后人紛紛拔劍沖向顧稟葉和銀月,銀月現(xiàn)在重傷未愈,動手十分的不方便,身后的女人又是個累贅,所以顧稟葉對銀月道:“帶她到一邊去!”
銀月立馬識時務(wù)者為俊杰的帶著女人跑到了一邊的攤鋪里躲著,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聽了了一陣丁玲當(dāng)啷的刀劍摩擦聲,隨即又是一陣哀嚎聲,伸頭出去看時發(fā)現(xiàn)躺了三四個人,只有顧稟葉還是保持著剛才的樣子站在原地。
不僅是銀月驚呆了,比他還夸我的就是周圍的一堆圍觀的群眾都是一副驚掉了下巴的樣子。
還站著的人瑟瑟發(fā)抖的看著方塵不染的顧稟葉,領(lǐng)頭的人心里有些打突,還是吼了一聲:“上上上!傻站著干什么!”
說完自己也提著劍沖了過去,剛才的人只是被顧稟葉打到,算是給他們個警告,眼看這些人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德行,顧稟葉也沒有心思和他們說話了,嗖的一聲,他從腰間取下了一把白玉骨扇,錚!的打開了潔白無瑕的扇子,這把扇子做得極其的精致巧妙,比紙做的扇子要薄得多,但卻是個殺人不沾血的利器,只見顧稟葉把扇子打開后伸手摸了摸,隨即眼神一變,手上的扇子如同旋轉(zhuǎn)的飛刀一般“嗖!”的一聲飛了出去,從那個人的脖子邊飛過后了轉(zhuǎn)一圈后飛回了顧稟葉的手上。
領(lǐng)頭的那人見他只是甩了一把扇子,低頭檢查了身上,連一個傷口都沒有,頓時大笑。他都沒有攻擊到他,覺得此人就是耍了個好看,抬頭一看時他也看見顧稟葉也在笑,不過他的笑冰冷恐怖,讓人后背發(fā)涼,再看他手上的動作,他正在伸手抹那把扇子邊緣的殷紅。
那人突然間像是被扼住了喉嚨,笑不出來了,因為在他的脖子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道傷口,正慢慢的冒血出來,他的聲帶被扇子邊緣劃破了,想尖叫也出不了聲,“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血從他的脖頸上潺潺的流出來染紅了一片地,而對面的男人舉止優(yōu)雅的抹趕緊扇子邊緣的血跡,他的嘴角還掛著一絲冰冷的笑容,如同鬼魅般的看著剩下的人。
早就被他這副樣子嚇得魂魄離體的人,頃刻間那些人跑得不見蹤影,顧稟葉收回了手上的扇子別在腰間,視若無物的跨過地上的尸體走到了銀月躲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