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疏行隨之一怔,看來浮云玉沒有說錯,北君是知道自己師父離世的原因的,提議讓自己來問指對了方向。
銀月懷看著余疏行道:“他和我認識的時候我就見過你,那時的你還是個稚子,很多東西都不記得了。”
不,我還記得師父離世時的樣子,那種眼神是說明著還有人值得他留戀,他想見那個人一面,可是不可能了。
月如故找到太陽落山也沒有找到余疏行,他氣喘吁吁的停在了開始找的回廊上,回廊四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東南西三個地方他都去過了,連余疏行的影子都沒有瞧見一個,所以他感覺余疏行去了北邊。
他仔細的想了想,喃喃道:“北邊我聽師父說是銀月宮的禁地,他如果是去了北邊……糟了!”說完迅速的朝著北邊跑。
那里是禁地,除了銀月可以進去,銀月宮誰都不可以進入,不然是要被宮主懲罰的!
記得在他十五歲時,一個下人因為好奇那處懸崖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為什么不讓人進入,就趁宮主不在闖了進去,結果剛好銀月就在那里,就被抓了個正著,銀月一怒之下廢掉了那人一身的經脈,成了個廢人,自此無人再敢闖入那片禁地。
要是余疏行闖進去碰上了師父,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懸崖上,余疏行和銀月對立而站,余疏行的手不主的顫抖,臉色蒼白。
“是誰讓你來找我的?”銀月道“我早已退隱江湖多年,已經沒有多少的人知道我了。”
余疏行壓抑主不穩的情緒,道:“是藥圣前輩讓我來問您當年的事,畢竟當初我師父摯友只有您一人,師父離世時最后見到的人也是前輩,我師父既然能把自己最重要的武器白玉骨扇送給前輩,想必前輩和我師父的感情不淺,除了前輩您值得我問,我還能去哪里找真相?”
銀月搖了搖頭,聲音悲涼嘶啞的道:“是,我和他是最好的知交,我們互相信任互相包容,共同闖蕩過江湖,也共同喝過酒,我們是知己,他最后一次見的人也是我,我也是知道當初發生的事,可這是我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的傷痛,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告訴了你不過是徒增一人和他一起傷感罷了。
年輕時共赴江湖,攜手同行刀劍如夢,你我皆是有一個熱血的俠客夢,可江湖的險惡莫過于喪命其中,我還記得你和我初次相遇的樣子,那是我一生不能忘懷的時刻,也是我悲痛的源泉。
余疏行咬牙道:“前輩,請……”
“師父!疏行!”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月如故的突然闖出來給打斷了,月如故氣喘吁吁的朝著這邊跑過來,來到他們面前后不停的喘氣,斜瞟了一眼一旁臉色蒼白的余疏行,以為他和師父發生了矛盾,趕緊斷斷續續的道:“師父,他不是有意闖禁地的,你能不要對他出手嗎?”
銀月見到月如故,溫和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月如故的頭:“我沒有對他動手,倒是你,出去那么久了就沒有想師父?一出來就給這小子說話!”
月如故尷尬的蹭了蹭鼻子,解釋道:“我不是擔心師父你打不過他嗎?在說了,我哪里不想師父?”
銀月寵溺的捏了捏月如故的臉,小聲訓道:“就你借口多!”
師徒倆說了一會兒話,發現現在天色不早了,這才收住話頭。
銀月道:“先回去吧!你要是承受得住,我明天就把所有的答案告訴你。”
余疏行的眼中猛地震了一下,隨即快速的恢復了正常,道:“多謝前輩相告,我此行就是為了查清楚師父的死因,不論如何我是要知道答案,還請前輩能如實告知,晚輩承受得了。”
銀月嗯了一聲,回頭舍不得的看了一眼忘憂樹,這才帶著兩人回了銀月宮。
夜晚的銀月宮燈火通明,卻不是很熱鬧,下人在做完該做的事后只留了少數的人看守銀月宮,剩余的人都去休息了,銀月吩咐了兩人幾句后就離開了,可能是去休息了。
月如故帶著余疏行去他住的地方,一路上余疏行沉默不語,分外的安靜。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月如故道:“還是接受不了嗎?”
余疏行道:“沒有,我既然有勇氣去問,那么我就有勇氣去接受。”
剛才他只不過是感到了寒癥有些隱隱的發作征兆,差點就在銀月的面前發作了,還好即使壓制住了,自從他出臨江山莊以來,寒癥就在經常發作,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不知道還夠不夠他支撐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繞過九曲回廊,步過凈水池塘,夜晚總是顯得那么的安靜,連帶著人也心如止水起來。
月如故道:“對于你來說,真相就真的這么重要嗎?”
余疏行沉默不語,月如故也沒指望他回答,半響后余疏行突然道:“重要,對我來說人生中第二重要的事。”
月如故疑惑道:“你這么執著的找真相,沒想到你師父的死因只是你第二重要的事,那第一重要的是什么?”
余疏行再次沉默不語,只是眼神深邃的看著他,讓月如故感覺他有什么意思需要表達,卻是說不出口。
進了休息的地方,余疏行剛要關門,月如故突然間道:“你……是不是有什么……”
余疏行關門的動作隨之一頓,不思考的道:“沒有!”
不等月如故說完就打斷,直接關上了房門。
門外的月如故本想伸手去敲敲他的房門,又想到今天他從上山時情緒就不太穩定,自己還是不要去打擾他了,讓他自己冷靜一下,無奈的隔著房門望了一眼里面的人后就轉身離開了。
聽到月如故離開的腳步聲后,抵在房門前的余疏行就像是脫力了一般癱坐在地上,他將頭埋入雙手,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神情痛苦煎熬。
“我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夜總是流露出一份諧和的安靜,對于有的人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慰,而對于有些人來說就是自己內心深處最凄涼的表現。
洞庭湖穹峰宗附近的一個碼頭,幽君小心翼翼的站在一個黑衣人的身后,正值秋天,洞庭湖周圍的樹木都染上了一層金黃,湖面吹來陣陣冰冷的秋風,站在碼頭的的橋上,衣擺飛舞。
黑衣人道:“你說弈北宸滅了穹峰宗會有好處嗎?”
幽君思量了一會道:“他大張旗鼓的收集五冊只會讓人抓住把柄,并無半分好處。”
黑衣人感嘆道:“是啊,對他是沒有半分好處,可對于我愛說何嘗不是個坐收漁翁之利的機會。”
幽君有些不理會他的意思,問道:“幽君愚鈍,不知主人何來的坐收漁翁之利?難道弈北宸作繭自縛對我們不是沒有好處嗎?他要是自尋死路不兌現主人你的諾言,對主人你來說豈不是損失慘重?”
黑衣人輕笑一聲,略帶了批評的道:“你還是看得不透徹,有人若是想往死里走,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何況是一個一心找死的人,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你在怎么強大都是無用的,人心是不可以試探的,只要存有一絲的貪欲,那么只要經過一點的催發,就會被無限的擴大,他這么做無異于玩火自焚,我們只用坐山觀虎斗即可,其余的不必去插手,等著看吧,遲早陰溝里翻船。”
言必,他又望向洞庭湖的湖面,沉寂一段時間后又道:“他們離開冥火宮了?”
幽君消失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他說的是誰,回道:“鬼魅和鬼手和北君的徒弟去往了洛州,一時半會兒想必是回不來的,主人可是要我派人去跟蹤?”
黑衣人想到了什么,偏了一下頭道:“不用了,銀月山上的那位我們惹不起,鬼魅此去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和北君有關,至于是什么事情,我想我沒有那個必要近一步知道。”
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只有那人才會一直緬懷至今,也只有鬼魅才會去刨根問底。
幽君道:“主人,弈北宸滅了穹峰宗拿到了玲瓏冊,但不免有些漏網之魚,可要屬下處理掉?”
黑衣人搖頭道:“不用了,既然是弈北宸自己留下的痕跡,我又為何要給他斬草除根。”
幽君道:“為何這樣說?”
黑衣人輕笑一聲,聲音里帶著笑意卻又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或者說是一股近我者死的氣息:“銀月會告訴鬼魅所有的事情,而這整件事情都是由五冊引起,鬼魅肯定會阻止弈北宸集結五冊,會發動暗影查詢下落,他的暗影也會查到玲瓏冊就在穹峰宗,而穹峰宗被滅門也肯定是跟他脫不了干系,不如就留下這些漏網之魚,給鬼魅一個溫馨提示,好讓弈北宸意識到什么叫做作繭自縛,他不是讓我拿不到把柄嗎?那我就讓別人來拿他的把柄,說不定效果會事半功倍。”
寒冷的風吹得湖面泛起陣陣的漣漪,夜總是安靜得出奇,卻隱隱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東曦既駕,旭日東升。
陽光照射到了銀月山頭,銀月宮從黑夜中蘇醒過來,房門外的啼叫聲把余疏行從睡夢中喚醒。
“吱呀!”他打開房門,一縷溫暖的陽光照射進房間里,走出站在院子里,感受著陽光的洗禮。
他伸出自己藏在袖子下的手,手指修長勻稱,指甲飽滿光亮,一雙手不像個練家子的,在陽光下,他的手指縫中若隱若現的有東西在閃爍,仔細一看,在他的手縫間有著一層薄如蟬翼的冰晶,不仔細看就看不出來。
“終究是逃不過。”
寒癥的狀況加劇了,原本只是會隔三差五的發作幾回,現在寒氣竟然開始透出心脈了,還有兩年的時間,不知道最后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一個下人進入院子,行禮道:“余公子,宮主和少主請你到大殿。”
余疏行便跟著跟著來到了大殿,來時銀月和月如故正在安排下人上菜。
“小魚,你不要把湯灑出來了。”
名叫小魚的下人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把湯端放到桌子上,奇道:“少主,我記得曾經你是不喜歡喝湯的,怎么今天突然間就喝了?”
另一個下人偷偷的瞥了一眼門外的余疏行,調侃道:“因為某些事情少主改變了唄!”
月如故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我又不是只改了這么些。”
銀月神秘的看了月如故一眼,銀月道:“我以前讓你改習慣你都聽不進去,怎么這次出去一回就聽了余莊主這么多的話?”
月如故呵呵的干笑了一下,繼續指揮人上菜,不是他不喝,是自從下山入世遇到余疏行后,那人經常壓著他喝湯,還信誓旦旦的說飯后喝湯對身體有好處,每次都逼著他喝,喝著喝著就成了習慣了,現在桌子上看不見湯他就有些沮喪。
余疏行在門外無聲笑了一下,舉步走進大殿里,聽到聲響,大殿里忙活著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來人,昨天沒有見過余疏行你的各個張大了嘴巴。
月如故沒心思管這些下人心里想些什么,直接命令道:“你坐那里吧。”
余疏行也不說什么,聽令的坐到了指定的那個位子,沒過一會兒蘇筠也上了桌,一桌子的人總算是齊了。
蘇筠看著這滿滿當當的一桌,驚訝了一下,感嘆一聲:“這也太多了吧!吃得下嗎?”
余疏行無語的扶額,這丫頭能不能給他留幾分面子,活得像沒見過世面似的,你又不是沒有吃過這些東西。
銀月對待后輩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蘇筠這副樣子可能在他眼里是獨屬于小姑娘的天真活潑,溫和的道:“昨天你們來得太晚了,我又沒有時間招待,所以今天早上就把昨天的補回來。”
蘇筠“哦”了一聲,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桌上各色各樣的菜。
“好了,動筷子。”
四人這才拿起筷子來夾菜,月如故伸筷子夾了一筷子菜給銀月,銀月溫和的笑了笑,余疏行則是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扒拉這碗里的米飯,連菜都沒有夾,蘇筠吃得不亦樂乎,下筷如飛。
突然間,余疏行感覺碗里多了什么東西,低頭一看,月如故不知何時夾了一塊肉放到了他的碗里,余疏行抬頭看月如故,后者一臉笑意的道:“好好吃飯,待會兒在去想。”
一旁的銀月也是朝他點了點頭,余疏行這才回過神來專心的吃飯,期間月如故見他不喜歡夾菜,不停的往他的碗里夾菜。
“夠了,我還沒有吃完!”
月如故訕笑著換了個夾菜的對象,準備等他吃完了在夾給他。
吃早飯后,三人等人收拾完桌子后就各自落座,氣氛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了。
銀月吩咐人給三人斟茶,對余疏行道:“我知道你想問,現在你可以問了。”
余疏行看了一眼月如故,月如故朝他點了點頭,余疏行這才道:“我想請問前輩,二十年前我師父最后一次見你時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在我師父死后你卻選擇了隱世?”
銀月嘆了口氣,聲音帶著悲涼的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我和你師父相識在姑蘇,我那時只有你們的年紀,宗門的一朝覆滅讓我成為了一個流浪者,我心里感到孤獨和絕望,是你師父當初幫了我,讓我從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走了出來。”
宗門覆滅?月如故摸了摸下巴,他之前沒有聽銀月說過自己是哪門弟子啊,師父從來都是孤身一人,難道還有宗門?
余疏行也問道:“宗門覆滅?前輩不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嗎?前輩認識我師父前是哪個宗門的弟子嗎?”
銀月點了點頭,他的聲音像是把三人帶回了二十年前他剛認識顧稟葉的時候:“我曾事前五大宗門中北葉宗的弟子,算來這江湖上也只有我一個后裔了。”
“什么!!?”
三人大吃一驚,沒找到銀月居然是北葉宗的后裔,就連被銀月帶大的月如故也是驚訝不已。
余疏行道:“那前輩手上也是有五冊的其中一冊的?”
浮云玉曾說過前五大宗門都還有人活在江湖上,不過時間太久遠了,恐怕是找不到了,背后意思就是五冊可能在五大宗門后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