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內溫度再次驟降,蕭鳶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手臂,要不是外面楊柳垂條,差點以為這是冬天!
床上的人好像感覺到了屋內的冷意,不自在的蹙了蹙眉。
察覺的司徒楓周身冷意立馬煙消云散,屋內溫度回暖,仿佛方才的寒意不曾存在。
他走過去探了探月如故的脈象,嘆了口氣,轉身幾步走到門前,背對著蕭鳶道:“他快醒了,我該走了,記住我說的話,不然你知道我的意思!”
言畢,門被輕輕的關上,像是怕驚擾到沉睡的人。
蕭鳶回過神來,錯愕的發現自己的手掌心里盡蒙上了一層汗,后背也發涼!
他究竟是誰?怎么會有如此強大的實力???
“你在發什么愣?”冷不防背后傳出一句話,立馬把神游天外的蕭鳶拉回了現實。
一轉身,就看見不知何時昏迷的月如故已經清醒過來,正靠在床頭一副大病初愈的看著自己。
蕭鳶道:“你醒了?”
月如故點頭,道:“嗯,先給我倒杯水,嗓子快冒煙了?!?
蕭鳶走到桌子前,提起茶壺倒了杯水遞給月如故,道:“沒事吧你?怎么一出門就這么倒霉?沒看黃歷嗎?”
月如故道:“沒看黃歷?我想不是沒看黃歷這么簡單,至少你我的猜測得以證實,過幾天的瓊林宴上你就可以擺脫了?!?
蕭鳶一臉晦氣的道:“確實是如愿以償的擺脫了,還挺九曲回腸的差點把老命搭進去!”
他臉色發臭,一看就知道是在嘔氣而不是真正的高興!
忽略他的臉色,月如故把杯子放到床邊的小桌子上,眼角瞥到枕邊的玉簫,瞳孔顫了顫。
他伸手去摸了摸玉簫藏匿軟劍的那邊,把玉簫遞到眼前細細的看了看,果不其然,插回簫中的有一層細微的血跡,玉簫中的軟劍被拔出了過!
月如故道:“是誰送我回來的?”
蕭鳶道:“你那個朋友,叫什么來著……哦!司徒楓!”
轟!大腦里驟然響起一陣轟鳴,差點把月如故給震聾了!
月如故手里用力握著玉簫,聲音發緊的道:“他是不是動過玉簫!?”
見他神色有異,蕭鳶吞了吞口水,道:“?。克湍慊貋淼臅r候確實是手里握著玉簫,玉簫上沾滿了血,你也一樣渾身血跡,當時嚇了我一跳!”
剎那間,月如故只覺得心里的拍子漏了,死了差不多五年之久的失望,半死不活你東西又活了過來!
這玉簫他隨時都帶在身邊,旁人根本觸碰不得,里面暗藏一柄軟劍更是極少數人知道,除了臨江山莊的暗影和蘇筠她們,就只有他和這玉簫的主人余疏行知道。
司徒楓如何會知這玉簫中藏匿著軟劍?
月如故道:“他人呢?”
蕭鳶道:“送你回來就走了?!?
“走了?走了?!痹氯绻手貜偷哪钪直成锨嘟钔黄?,用力的握著玉簫。
蕭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月兄,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這司徒楓給我一種熟悉感?!?
月如故猛地一震,道:“你也有這種感覺?”
蕭鳶怔了怔,道:“啊?啊,對!我也有這種感覺,隱隱約約的感覺到他雖然周身冷意彌漫,但莫名的有一種熟悉感,不像是那種自來熟的熟悉,而是那種相處多時的熟悉感?!?
月如故不答,則是眉頭緊鎖的盯著手里的玉簫看,似乎能把這玉簫看出一個洞來。
“過幾天就是瓊林宴,我們精心設計的這盤棋該收關了。”月如故閉眼沉思一會兒,語氣不急不緩的道。
“哦?!笔掵S木訥的道,剛要轉身,想起了什么,剎住腳步,道:“對了,月兄,此事了解后你準備回臨江山莊?”
月如故莫名其妙的看著他,道:“我不回臨江山莊還能去哪兒?”
蕭鳶想起司徒楓走時說的話,心里好一陣翻江倒海才堪堪生硬的擠出一個理由,道:“你不妨去一趟姑蘇?!?
月如故道:“為何要去姑蘇?”
蕭鳶信口開河道:“這這,哦!就是上次孔淮求著我說要見藥圣前輩,可我又不知道藥圣前輩隱居在何處,這不就拒絕了她,事后想想她也幫過我不少,感覺心里怪過意不去的……”
月如故挑眉看著他,道:“所以?”
蕭鳶道:“所以我想請月兄順道走一趟,去姑蘇與孔淮碰面,幫她圓了這想見藥圣前輩的夢,省得他老是念念有詞的圍著我轉!”
好在畫骨千也是個扯謊牢靠的人,這等爛大街的理由都能信手拈來,并且經過自己的一番包裝還能不露痕跡,登時說得月如故信了一半。
說到頭來也是蕭鳶破事多,月如故和他相處的這半個月也都習慣了,所以這等爛大街的理由也沒多做懷疑。
月如故嘆氣道:“你還真是會使喚人,我都幫了你這么多了,就不能讓我歇歇?!?
蕭鳶臉不紅心不跳的道:“我這不是也沒辦法,誰叫知曉藥圣前輩隱居之地除了余疏行就只有月兄你了?我不找你我找誰去?”
月如故捏眉心,頗為鬧心的道:“行吧,恰好回臨江也要經過姑蘇,順道在幫你一把,以后再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吧,小事我可以適當的扶持一下,大事你就別找我了,哪有時間管你那些破事?!?
蕭鳶連忙搖手,差點把兩只手搖成桅桿,受寵若驚外加膽顫心驚的道:“怎會怎會?。吭滦诌@次已是幫了我大忙,豈敢在勞煩月兄出山!”
別說是大事了,小事我都不敢請您老人家出馬了!除非真的不到萬不得已,不然我也不敢請您老人家出山了。
月如故道:“你知道就好!行了,出去吧,我想睡會兒,兩天后的瓊林宴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一非達官顯貴二非王侯世家,沒資格接到皇帝的請帖的,所以宴上還請蕭兄拿出那三寸不爛之舌,把案子說的在如何如何千辛萬苦兇險至極些,讓皇帝陛下深深信服,這樣你才有邀功的機會!”
蕭鳶道:“知道了,你休息,我走了!”
說完,邁出門去,輕手輕腳的關上了門。
屋內陷入安靜,床上的月如故并沒有閉眼,而是把玉簫握在手里,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
這個人身上的秘密還真是挺多的,也很值得人深思,可想要一探究竟,恐怕還要費一番力氣。
兩天后,皇室瓊林宴如期舉行,帝都各大身居五品以上的官員都揣著請帖赴宴,王侯世家的景玦侯府自然也不例外,再者出于世代景玦侯效忠于皇族的緣故,這次的帖子皇帝多給了景玦侯府兩封。
景玦侯蕭程本人肯定是要去的,剩下的兩份帖子蕭鳶當仁不讓的占了一個,還有一個本來由景玦侯夫人占著的,但景玦侯夫人這幾天受了風寒,不能去參加宴席,蕭明自然是瞅準了機會,奈何景玦侯夫人說什么也不給他,弄得蕭明碰了一鼻子灰。
正抓肝撓肺,也不知景玦侯夫人怎么想的,最后還是把帖子給了蕭明。
那著赴宴的帖子,蕭明暗暗一喜,卻不知其中所指。
午時,赴宴三人中蕭鳶和蕭程共乘一輛馬車,父子倆皆是相顧無言,馬車內安靜得心跳聲都可以聽見。
蕭程率先開口,道:“你這次是真的鐵了心要棄景玦侯府于不顧嗎?”
蕭鳶道:“是不是真的,父親心里不是很清楚嗎?”
須臾,蕭程嘆氣一聲,道:“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日后景玦侯府的聲望嗎?歷代景玦侯位不被削貶皆是忠心耿耿效忠于陛下,而下一任爵位承襲者是倍受陛下重視的,你就這般不肯承襲嗎?”
蕭鳶道:“我不肯承襲父親早在十年前就已經心知肚明了,現在問這些無甚作用。”
蕭程心里頓時竄起一股烈火:“你!”
隨即又深吸一口氣,壓制住了,道:“你就這般的想讓景玦侯蕭家的香火砸在自己手里嗎?你讓我入土了如何去面見蕭家的列祖列宗?。俊?
蕭鳶面色平靜,與蕭程的面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不疾不徐的道:“父親,蕭家確實在帝都風光無限,既得陛下重視又位高權重,父親苦口婆心的勸我承襲爵位,不就是想讓蕭家歷代鼎盛不衰嗎?”
蕭程肅穆的看著蕭鳶,道:“你也知道自己姓蕭,那就要為蕭家日后著想,怎么……”
未等蕭程說完,蕭鳶突兀你開口打斷道:“可父親,難道我承襲爵位就能使蕭家在帝都長盛不衰嗎?”
蕭程被他問得啞住了,想說的后半句話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難以說出口。
“帝都達官顯貴多如牛毛,景玦侯府深得陛下重視,讓其它想要高升的官員如何不眼紅?加之景玦侯手握大齊半壁江山的軍權,皇室諸皇子為了以后能穩穩當當的坐上那個萬人之上的位子,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拉攏我們,站對了隊伍還好,以后被扶持的皇子登基后,我蕭家還可繁榮昌盛個三四十年,要是站錯了呢?那我們蕭家全族面臨的會是什么?”蕭鳶正襟危坐,面不改色的把自己這兩天所思所想講述給蕭程聽。
蕭程雖然急著說服兒子順了自己的意思,但聽到這些后,心也漸漸的沉了下來。
蕭鳶道:“一旦站錯隊,蕭氏一族輕則削爵貶奴流放邊疆,重則滿門抄斬永世不得入仕為官!”
重重吐出一口氣,蕭鳶緩緩的道:“簪纓世族誰不羨慕眼紅,可這帝都官場水深火熱,即使我承襲爵位讓蕭氏一族昌盛得了一時,但昌盛得了一世嗎?這世上無不衰之物,誰又能讓蕭氏一族永不衰???”
蕭程愣愣的聽著,既不回答,也不像方才一般苦口婆心的相勸了。
沉默片刻,蕭鳶斟酌再三,緩緩道:“兒子不承襲爵位的心以定,父親莫要在多勸了?!?
言畢,蕭鳶閉上雙眼,一語不發的平復下心入定了,就在快要進去空蟬境意時,一旁沉默的蕭程用一種無奈的語氣道:“既然你都這么想了,我也沒什么話好說了,我早該知你……罷了!”說完,扭頭疲倦的閉眼。
不用言語,蕭鳶知道父親這是向自己妥協了。
十多年了,父親一直都是千方百計的想讓他承襲爵位,父子倆一直都是處于對峙狀態,看看誰先敗下陣來,如今結果已經擺在眼前了。
父親妥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