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短暫的考慮后，邊江決定，不說，而且半句都不透露。他一改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袂閲?yán)肅起來，認(rèn)認(rèn)真真答道：“我剛才說的是真的，我真賣過房子，擺過小攤兒，至于拉皮條嘛，其實我就干過一次。我這一身功夫，是因為小時候常被人欺負(fù)，開始自學(xué)武術(shù)。后來被鄰居大爺看見了，沒想到大爺以前在武校當(dāng)過老師，每天指點指點我，加上我自己勤奮，慢慢地練出來了。最后，就沒人敢欺負(fù)我了。”邊江說的是真話，在撒謊這件事上，邊江有個原則，十句話，八句真，兩句假，可信度更高，當(dāng)然假的部分是關(guān)鍵。“我去，你也算是勵志哥啊！”大嘴調(diào)侃道。

田芳卻微微皺起了眉頭，大嘴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問：“芳姐，怎么了，我又說多了是不？”田芳只說了句：“沒事了，大嘴，你先帶他去休息的地方吧。”大嘴連忙答應(yīng)，邊江卻忐忑起來，但想著既然田芳給自己安排了住處，說明已經(jīng)成功邁出了第一步。

大嘴帶著邊江回到診所大廳，然后順著走廊一直往里走，走廊兩側(cè)各有三間病房，每間病房里有四個床位。邊江被帶到了最里面的病房。大嘴跟他說，之后這一個禮拜，他就住在這兒。邊江問，他們平時都住在診所里嗎？大嘴擺擺手，告訴邊江，他們原本不住這里的，但最近情況特殊，就先搬到這兒來了。

“情況特殊？”邊江捕捉到了這個關(guān)鍵詞。大嘴點點頭：“剛才不是給你說了嗎，黑龍那家伙在找我們麻煩。以前住處不安全。這兒沒事，黑龍不知道。反正啊，干這行，就是有上頓沒下頓的事，不過油水還是不少的，你功夫好，人再機靈點，準(zhǔn)保吃得開！”邊江笑了，說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差遠(yuǎn)了。大嘴馬上嚴(yán)肅起來：“哎！兄弟！你別不信，我大嘴看人最準(zhǔn)，不信咱就走著瞧。”邊江沒再接話。大嘴就像個過來人一樣，給邊江介紹著規(guī)矩，滔滔不絕，還有點興奮。

最后，大嘴對邊江說：“你就記住哥一句話，在柴哥手下混呢，不該問的別問，知道的越少，麻煩越少。沒本事呢，可以慢慢學(xué)，不懂就問我，記住了嗎？”邊江笑著點頭說好。“嗯。”大嘴拍了拍邊江的肩膀，“好好干，芳姐不會虧待你的。要是過了芳姐這一關(guān)，咱們以后就真是兄弟了。”大嘴說完一拍腦門兒，趕緊補充了一句：“啊，對了！你身上不是有傷嗎，正好能在這兒治療，不過別亂走動，尤其是別去那個房間……”大嘴皺了一下眉頭，捂了一下嘴，好像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

“哪個房間啊，這么神秘？”邊江連忙問道。“哎，算了算了，反正別亂走就對了。我出去看看二虎，你就在這兒歇著吧。”說完，他大步走出去，把邊江一個人留在了房間里。

大嘴剛走，邊江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邊江拿出來一看，是個沒有保存的號碼，但邊江認(rèn)得這個號，是李剛的。邊江沒有猶豫，直接拒絕通話，然后快速觀察房間的四面墻，看看有沒有攝像頭。他又用手摸了摸床下，床頭柜一側(cè)，有可能放有監(jiān)控設(shè)備的地方都檢查了一遍，最后走到門口，打開一道縫兒，觀察外面的情況。田芳、光頭、瘦子和大嘴都在診所大廳里，根本沒人關(guān)注他這邊的事情。確認(rèn)一切安全后，他終于稍微松了口氣，盯著手機屏幕，等著李剛再次打來。

果然，五分鐘后，手機震動起來，邊江渾身一激靈，再次通過門縫兒觀察了一下外面的情況，確定暫時沒人過來，這才關(guān)好門回到屋子中間，并按下了接聽鍵。

“喂，凌哥。”

“現(xiàn)在方便說話嗎？”

“嗯，我都檢查過了，沒有監(jiān)控。”邊江壓低了聲音。

“好，我暗中觀察你，看見今天有一起異常沖突，是怎么回事？簡明扼要給我匯報一遍。”

李剛說話干脆利索，邊江也不敢拖泥帶水，便從在巷子里發(fā)生沖突說起，一直說到田芳的手下，各有什么性格，以及外貌特征。“之后你自己隨機應(yīng)變，盡快弄明白診所里的神秘房間是怎么回事，并調(diào)查出與田芳發(fā)生沖突的是什么人。”邊江突然覺得很有成就感，也十分刺激。之前他一直很迷茫，也無從下手，這還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這些任務(wù)帶給自己的使命感。“是。”他回答得格外有力。該匯報的都匯報完了，邊江才好奇地問李剛：“凌哥，你在哪兒呢？怎么聽著你跟在山洞里說話似的！還有你是怎么……”嘟、嘟、嘟……李剛掛斷了電話，與此同時“砰”的一聲，門被踢開了。光頭從外面闖了進(jìn)來，跟他一起進(jìn)來的還有田芳和大嘴。光頭瞪著眼睛，眉頭緊鎖，騰騰兩步來到邊江面前，看了看邊江的手機，兇巴巴地問：“剛才跟誰打電話呢？”邊江緊緊握著手機，手心開始冒汗。光頭一把奪過手機，打開通話記錄，找到剛才的號碼，手機屏幕朝向邊江：“再問你一遍！剛才在跟誰打電話！”

“我對象，不行啊？”邊江一臉不爽地說。田芳挑了下眉毛，神情更加冷峻：“這么說，你還有個……女朋友？”她面無表情，語氣也冷冰冰的。“是啊，搞對象也不行嗎？你們難道都沒有對象嗎？”田芳臉色越發(fā)難看了。光頭看了一眼田芳的表情，對邊江惡狠狠地說：“少他媽廢話，現(xiàn)在就給你女朋友打電話，我倒要聽聽，是不是你女朋友！”

光頭拿著手機，讓邊江自己撥打。邊江一咬牙，撥了出去，并遵照光頭的要求，摁下了免提鍵，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兒。“嘟……嘟……”兩聲過后，通話被接聽了，但電話那頭并沒有人說話。邊江心急如焚，李剛只要開口，說出跟任務(wù)有關(guān)的話，邊江就算有三寸不爛之舌，也編不下去了。邊江腦子飛快運轉(zhuǎn)著，想著萬一李剛開口說什么了，他該怎么應(yīng)變。突然，邊江靈光一閃，對著手機說了句：“喂，瑩瑩？能聽到嗎？”

“怎么又打回來啦？”一個女人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說話間還有點調(diào)皮和撒嬌的意味。邊江頓時松了一口氣。“啊，因為……我這幾個朋友，想聽聽你的聲音，他們都不信像我這樣的還能找著女朋友！哈哈！”邊江自我調(diào)侃著。光頭的臉色難看極了，臉上一塊白一塊紅的，好不尷尬。

手機那頭的神秘女孩兒咯咯輕笑兩聲：“這樣啊，那你把免提打開，我跟他們打個招呼？”邊江連忙說：“啊，算了，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沒撒謊了，先不說了，你到家后記得給手機充電，然后給我發(fā)個短信啊！”女孩兒很乖巧地“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光頭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冷冷說道：“這么說……這個手機號不是你女朋友的？”邊江說女朋友手機沒電了，所以借了別人的電話。“那……那你女朋友電話是哪個？”光頭氣呼呼地問。邊江笑了：“光頭哥，就是通訊錄里那個名字叫寶貝的啊！”光頭立即找到那個號碼，并撥了過去，果然提示關(guān)機。

其實名字叫“寶貝”的手機號，是李剛建議他保存的，那個號碼只要一打過去，提示音就是關(guān)機。邊江當(dāng)時還不理解李剛的做法，萬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用到。光頭還是不甘心，對田芳說，他聽到邊江最后掛斷電話時，說了一句“是”，這可不像跟女朋友說話時的語氣。田芳聽完沒有說什么，而是朝著邊江走過來：“既然這樣，那你就不用這么緊張了吧？”

“你們這么搞，我當(dāng)然緊張了。難不成，咱們組織里面，還真不讓談戀愛啊！”邊江說道。“為了那女孩兒考慮，我勸你，還是盡早分了吧，畢竟你已經(jīng)選擇了這條路。”田芳說完，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光頭和瘦子也跟著出去了。

屋里只留下大嘴和邊江兩個人。大嘴忍不住跟邊江說：“以后你可要小心點啊，跟著柴哥和芳姐混，必須多個心眼兒。”邊江一愣，不自然地笑了笑，說剛才是光頭誤會了。大嘴擺擺手：“好了，我現(xiàn)在就給你說說明天的任務(wù)。”邊江馬上來了精神：“什么任務(wù)？”

大嘴伸出一根手指：“一萬。”邊江身子往前湊了湊：“什么一萬？”大嘴對邊江說：“不管用什么方法，從車站搞到一萬塊錢。”邊江立刻說，這絕對不可能，他一天弄八百，就已經(jīng)覺得夠多了，一萬，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大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這第一炮打響了，以后才好混。要是這都不行，哥勸你還是回去吧！”

邊江抿了下嘴唇，只得點了下頭：“哎，大嘴，你有什么高招嗎？”大嘴笑了，蹺起二郎腿，神秘地說：“這里面學(xué)問大了，水深得很，一兩句說不清楚。”邊江繼續(xù)求大嘴賜教。大嘴沖邊江伸出兩根手指頭。“啥意思？耶？”邊江問。“耶你個頭啊！我是說兩件事，一，不要臉；二，心要狠。記住這兩點，你就成功一半了。”大嘴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哎呀，你不用太擔(dān)心，反正芳姐會跟你一起去，到時候她肯定給你說。”邊江連忙點頭，感謝大嘴的提醒。大嘴瞇起眼睛，拍拍邊江肩膀：“嗯，慢慢跟哥學(xué)，沒幾天你就能摸清了。”邊江配合地傻笑兩聲，隨便挑了張單人床躺了上去，陷入了沉思。

而在另外一個房間里，氣氛緊張又微妙。田芳自打從邊江的房間回來，就一直沒說話，瘦子的嘴倒是沒停過：“我說光頭，你剛才都聽到了什么？那小子真的有問題？”光頭看了眼田芳的臉色：“我也說不清楚，剛才無意聽到他打電話，感覺有點怪。早知道芳姐這么為難，當(dāng)初我發(fā)現(xiàn)他在廣場上行騙，就不該報告芳姐，應(yīng)該直接解決了他。”光頭說話間流露出一絲愧疚之情。他確實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邊江的，某種程度上說，算是間接幫助邊江進(jìn)入柴狗組織的人。

瘦子撇了撇嘴：“不過話說回來，既然這小子遮遮掩掩的，搞得這么神秘，恐怕……”田芳看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就直說。”“我覺得，邊江不夠資格加入咱們！”瘦子表明了態(tài)度。田芳冷笑了下：“他能打能抗，腦袋靈光，怎么不夠資格了？”沒等瘦子回答，田芳繼續(xù)說：“不會是嫉妒他比你身手好，擔(dān)心將來柴哥優(yōu)先提拔他，沒有你的機會吧？”瘦子面露慍色，不屑地哼了一聲：“我嫉妒他？芳姐，你這么說可就不公平了啊！我來這么久了，犯不著嫉妒他這個新人吧。倒是你芳姐，怎么這次招人這么草率，咱們不是優(yōu)先招沒有家室的人嗎？而且至少也得要柴哥同意吧。該不會……看上這小子了？”

田芳立即皺起眉頭，還沒等瘦子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揚起手，“啪”地打在瘦子的臉上。

“芳姐！你！”瘦子捂著自己的臉。田芳冷漠地看著他，揉了揉自己的手，重新坐好，點著一根煙，吐一口煙圈，對瘦子說：“姑且不說我沒看上他，就算是我看上他，又怎么樣？需要你同意嗎？”瘦子語塞。光頭冷哼了一聲：“對啊，瘦子，那小子就談個戀愛，也不算有家室。二虎加入咱們家的時候，不也是芳姐先同意才匯報給柴哥的嗎？”

瘦子不敢跟田芳頂嘴，但一點都不怕光頭，沒好氣地說：“反正我沒有女朋友……”光頭微微一笑：“你是沒女朋友，你特么有男朋友！”瘦子吧唧吧唧嘴，想再說什么，但看看田芳，愣是把到嘴邊的話給憋了回去。田芳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好了，別說那些了。光頭，你剛才說，聽到他打電話時的語氣很恭敬，對嗎？”“對。那絕對不是對女朋友說話的語氣，我挺確定的。”光頭答道。田芳默默點頭：“好，我知道了。”

“芳姐，那你打算怎么做？”光頭問。田芳看他一眼：“沒什么，先調(diào)查一下他的背景再說。”瘦子面露失望，悻悻地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問了一句：“芳姐，要不要竊聽那小子的電話？”他的臉上還掛著那個巴掌印。“沒必要。如果他真是黑龍派來的，早晚會露出破綻。”田芳彈彈煙灰，蹙眉說道。瘦子豎起大拇指，恭維著：“還是芳姐厲害。”

面對瘦子笑嘻嘻的面孔，田芳面無表情，看著自己手里的煙，淡淡地問瘦子：“二虎一醒就跟我說，剛子出事，跟你脫不開干系。你怎么說？”瘦子明顯緊張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跟……跟……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田芳繼續(xù)問：“那你告訴我，那伙人是怎么知道咱們在巷子里的？為什么那么正好，把咱們堵在了那兒。”瘦子瞪著發(fā)紅的眼睛，屈辱地繃著嘴唇：“我不知道二虎跟你說什么了，反正那事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會找到咱們的！”

“二虎說了一件事。”田芳抬眼盯著瘦子，“那件事，我也剛好有些印象，要是二虎不提，我可能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