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逐漸泛起幽幽綠光，青煙繚繞之中。

劉聰心看見她前面癱坐著一個女人，她背對著劉聰心，不斷起伏的肩頭似是在哭泣。

盡管周圍的環境很詭異，但鬼使神差地，劉聰心還是摸索著緩步挪了上去。

“你是？”

女人停止了抽泣，劉聰心看到她的身體一動不動，但腦袋卻轉了過來來，她慘白的臉上掛著上揚的詭異弧度。

幽光微微閃動，她才看見了這個女人的兩個看不見眼球黑洞，黑壓壓地，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將她吞噬。

女人就那樣扭著腦袋站了起來，在白色長袍遮擋下，看不見腳。

劉聰心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可她的腳卻灌了鉛似的無法動彈。

緊張使她不停吞咽著口水。

就在女人離她只有一拳的距離之時……

“咚咚咚！”

劉聰心猛然驚醒！

原來是一場噩夢。

她抹了一把冷汗，從沙發上站起來。

喉嚨干澀得緊，她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口水，隨即拿起遙控器關掉還在播放的電視，才快步走過去把門打開。

只見鄰居陳大姐端著一個大碗抵到她面前，“聰心啊，大姐做了點豬蹄湯，對你的腳有好處，你快喝點！”

自從她家出事之后，陳大姐就經常照看她，又是送湯又是送菜的。

就在今天上午，蘇快走了之后，她才忍不住露出自己的脆弱，吧嗒吧嗒……大顆大顆的淚珠刷刷往下掉。

眼淚雖止不住往下落，可也沒發出一點聲音，就因為沒了聲兒，鄰居陳大姐才開門查看情況，沒成想就被撞了個正著，二人都尷尬不已。

劉聰心只能慌忙擠出一個笑容，“抱歉陳大姐，吵到你們了吧，我這就進去。”

“嗨！沒有，我這剛準備出去買菜呢！你不小心摔著了吧，就給你說了，要出去買東西，大姐給你帶嘛！也就順帶的事兒！”

陳大姐走過來幫她撿起地上的拐杖和鑰匙，拐杖遞給了她后，順手就將門打開，再將鑰匙放在她里面的鞋柜上。

“那...以后麻煩你了。”劉聰心明白陳大姐的一片好心，便也沒再拒絕。

“小事一樁！”陳大姐擺擺手一笑，將她送進屋中后才又下了樓。

————

看著手里的豬蹄湯，劉聰心露出久違的笑容，她轉身回到狹小的屋子，還沒來得及將豬蹄湯放回桌上，便又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她躡手躡腳上前打開門，門口卻站著幾個神情冷漠的警察。

警局里，劉聰心被隔著玻璃的湯母怒罵，雖聽不清她在罵什么，但是樣子十分抓狂，張牙舞爪的樣子已不復記憶里的優雅模樣。

警察辛白芷冷漠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劉聰心？”

劉聰心：“是！”

辛白芷：“昨晚，百合巷149號發生一起命案，死者名叫湯婉。”

劉聰心：“我知道！”

辛白芷：“你知道？”

劉聰心擺擺手：“新聞里都播了。”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用懷疑的目光看向她：“看到這個新聞你不驚訝？”

劉聰心：“本來是挺驚訝的，但是......”

辛白芷緊盯著那雙平靜的眼睛，企圖發現一絲波瀾：“但是什么？”

劉聰心忽然笑了出來：“但是我挺開心的，所以驚訝的情緒被淹沒了，但又不是那么開心，因為她死得太簡單了。”

辛白芷：“你開心？那這么說，傳言你跟她有私人恩怨是真的了？那她的死是不是與你有關！”

劉聰心卻突然笑了笑：“對啊！我跟她確實有私人恩怨，不過警察同志，您后面那句話就說笑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腳：“您看我這副模樣，走路都費勁，有什么本事能將一個從小學過柔道，又擁有靈活健康身體的舞劇女主演殺死呢？”昏暗的燈光下，劉聰心微笑而堅定地盯著辛白芷的眼睛。

辛白芷突然驀住了，另一個警察連忙接著問話：“有人報警，就說是你殺了受害者，有不止一個目擊者看到你出現在受害者出事當晚，監控錄像顯示你是在跟蹤死者，甚至在事發幾個小時以前，離百合巷最近的大街上也出現過你的身影，你是不是提前去勘測地點，然后拉上你的一些朋友將死者殺害！”

她撇嘴苦笑，“我的一些朋友？你們都在說我的那些朋友，我到底有什么朋友？他們到底是誰，怎么那么神通廣大，一會兒又說他們替我恐嚇人打人放火，現在都能替我殺人了，麻煩請你們把他們找來，我也想見見，順便感謝感謝他們。”

劉聰心本就對生活失去信心，雖然不知道湯婉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但也算幫她解決了心底最后的恨意，會不會被定罪，她其實都無所謂，便也沒打算端正自己的態度。

那警察見她這樣吊兒郎當的樣子，終于忍不住發火：“劉聰心！請注意你的態度！你有什么理由，都端端正正的說出來，我們肯定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我們的職責就是還原真相，給死者一個交代！”

劉聰心依舊氣定神閑：“對不起，警察同志，我只是覺得好笑罷了，說我殺人，不就如同天方夜譚嗎，我想知道是誰說是我殺的人呢？”

兩個警察又對視一眼：“蘇快，你認識吧？他可以作為人證出席。”

聽到這個名字的劉聰心呆愣了一瞬，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隨即自嘲地笑了笑：“哼！真是太可笑了，他親眼見了我殺人嗎？人證！”

辛白芷敲了敲桌：“那當天你為什么跟蹤嫌疑人？為什么又會出現在事發地點？”

她忽然沉默了，能說什么呢？想去看看她盛大的首映？那原本屬于自己的舞臺和掌聲，想去看一看曾經的愛人，和將她害成這般田地的她曾經最好的朋友？

劉聰心：“那不算跟蹤吧，我嫉妒，我好奇！我去緬懷過去，緬懷死去的我，和她們。”

兩個警察也是明事理的，辛白芷查過她的身份和資料，了解一些她身上發生的悲慘，只是神色溫和問道：“之后呢？看了為什么還不回去？在事發地點停留那么久，你說你沒有嫌疑那是不可能的。”

劉聰心慢慢仰起頭，目光開始渙散，追溯著遠方：“我知道，我看到她們歡慶一堂…高歌起舞…我實在無法平靜……我去旁邊的大橋散了散心，所以才耽誤了一些時間。”

辛白芷盯著她的眼睛，就像一口不見底的枯井。

————

審訊結束，劉聰心剛剛從門里走出來，沖上來的湯母差點就呼了她一個耳光，好在一旁的辛白芷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

辛白芷皺眉道：“受害者家屬，我們明白您的痛苦，但這里是警局，就算對方是兇手，你也不能在這里動手，更何況事情真相還沒有水落石出。”

湯母：“她怎么不是兇手了？她的丑事被我女兒撞破，就教唆混混來恐嚇我的女兒，想燒我家的房子。”

“她就是欺負我的婉婉心地善良，現在監控錄像和目擊證人都擺在那兒，你們竟然還包庇她！你們是被她這狐貍精模樣蠱惑了吧！”

她有些發狂地哭訴著，紅腫的眼睛里布滿紅血絲，眼淚混著凌亂的發絲貼在臉頰。

湯婉的家境可以算得上是豪門，作為豪門獨女的她，自是多才多藝，最重要的是她熱心公益，小小年紀便被選做中心廣場的圣女像原型，已經多次獲得新聞里不俗的贊美。

她原本可以在家做個名媛淑女，卻偏要用才華立足，每天辛苦地泡在排練室。

能培養出那么優秀的女孩子，可見這個母親是盡心盡責的，可是卻在一夜之間失去。

辛白芷當然理解她的心情，所以面對她出言不遜，也并未過多氣惱，只是安慰著說：“希望您節哀，目前的重點是要將真兇抓到，我們每冤枉一個好人，那就是放過一個壞人，你也不想殺害你女兒的真兇逍遙法外吧。”

聽到這話，湯母連忙用指關節輕輕點了點眼淚，拂開貼在臉頰上的頭發，優雅頷首，說道：“那就麻煩你們嚴查，我相信就算她不是兇手，她也與此事脫不了干系，謝謝你們了。”說完，她脫開被司機扶著的手，對著幾位警察深深鞠了一躬。

辛白芷皺了皺眉，剛才還是一副無法控制地撒潑模樣，現在立馬變身受盡委屈的豪門貴婦，這變臉為何來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