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很聰明，只是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壬升耷拉著臉站在老婦人的背后，聽著老師圣經詠唱般地說著這句他從小學一直聽到高中的話。

老婦人對著老師連連彎腰點頭，表示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壬升卻只是不以為然地瞥了瞥窗外，云很散，天很藍。

無聊。

壬升帶著老婦人出了學校，二人就那么沉默著一直走在柏油馬路上，沒有一句話。

直到出了學校窗口能望見的范圍。

“一百。”

一處巷子中，老婦人開口沖著壬升叫道。

壬升依舊耷拉著臉，然后從口袋中掏出一張紅紅的鈔票。老婦人見了立馬將其對著太陽仔細地看了看，然后用手揉搓著。

“真的。”壬升無精打采地說著，明明都找她演了三年的家長了卻還是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樣，這里壬升頗感到無奈。

老婦人只是瞥了一眼壬升，然后繼續(xù)看著鈔票，“你小子都敢找我冒充你家長那么久，我可不敢信你。”

“那下次我換別人。”

“這可不行，我都演了你奶奶三年了，你找別人萬一露餡了呢？還是我好，還是我好，至少價格公道不是。”

老婦人一聽壬升要換人，立馬假模假樣地幫后者分析起了壞處。

壬升有些無語，明明價格從當初的五十漲到了一百，要不是自己懶，換成被人恐怕早就換人了。雖然應該也不會有人會干出這樣的破事就是了。

“到點了，我要去接我孫子了，你小子也早些回去吧，好好學習，不要讓你的父母為你擔心。”老婦人掏出手機，一看時間立馬轉身就要離開，卻在之前和壬升語重心長地說了那么句話。

壬升知道這是老婦人真心的，所以他沖著老婦人點了點頭。后者只是嘆了口氣，老婦人知道這便是這個男孩一向表達感情的方式。老婦人不再多說什么，離開了巷子。

壬升抬頭看著天空，還是那么藍。

反正今天提前出了學校，去掃墓吧。

教堂后的墓園之中，壬升雙手合十站在兩座墓碑前，這是他父母的墓碑。

他的父母信教，意外死后按照遺囑被葬在了教堂里的墓園之中。

壬升想信教，因為這樣他的父母現在就能在天堂之中享福了。

壬升是個普通人，或許有那么些許頹廢。

成績處于學校倒數后三，其余兩個是沒來考試。

朋友有很多，就是每次見了都要問自己拿點上網費。

游戲也有很多，但打得都不行，玩了幾個小時就放在電腦了吃灰了。

愛好很多，但僅限于想象，從不去試著學習。

未來有過夢想，但從未為了那去努力，總是從明天開始，直到現在。

能活下來都是靠著父母意外死亡后的保險，而現在，保險也幾乎花完。

但壬升卻不怎么在乎，他沒有對未來會進入怎樣的生活的煩惱，毫無激情。

掃完了墓，壬升告別了神父朝著家中走去，而路邊卻滿是跟著家長回家的孩子。

原來現在才放學，那人去的可真夠早的。

壬升不禁想到，然后便看到了路對面一個拿著零食的小白胖子笑呵呵地牽著老婦人的手一蹦一跳地向前走著。老婦人彎著腰，放慢腳步寵溺道，

“慢慢吃，奶奶我有錢，吃完了咱再買。”

“嗯，奶奶真好。”

壬升嘟著嘴撓了撓頭。

無聊。

漆黑的家中，電腦屏幕發(fā)著幽暗的光，“YOU DIED”的紅字讓壬升再也不想動這個鬼玩意一下。

壬升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放下時不小心碰翻了一盒名為“安定”的藥物，壬升起身將它撿起，彎腰時卻突然有一種難言的感覺像潮水一樣向他涌來，仿佛要讓他窒息一樣地扼住了壬升的脖頸。隨著這感覺而來的還有一股惡心的腐臭味。

壬升拍了拍臉龐，打開了燈，走到冰箱前，打開了冰箱，里面一具腐爛很久的尸體散發(fā)的惡臭讓壬升那毫無生機的臉忍不住抽了抽。

這人是壬升的“朋友”，因為和父母吵架結果用著上學的名義逃離的家，不過在他離開之前，先來到壬升的家中，拿走了壬升隨手扔的幾千塊后就離開了。

本該如此的，直到這家伙在滿是黑暗的屋子里滑了一跤，磕在了壬升家中的石頭茶幾上，也許并不致命的傷，只要及時醫(yī)治就行。可等壬升放學回來時卻已經太晚了，他已經死了。

他會上天堂么？

這是壬升見到尸體的第一所想，然后就沒了然后，壬升把尸體扔進冰箱中，再用其手機向他的父母發(fā)了幾句離家游玩的微信后就那么一直放著了。

壬升不喜歡熱鬧，他很討厭自己的安靜被人打擾。所以壬升并不打算報警，僅僅是因為那樣會打擾自己。

不過也到頭了，按照微信發(fā)送的消息，明天就是這家伙回來的日子，而冰箱也沒法阻止這家伙尸體的腐爛了。

壬升盯著尸體，不禁想到自己算不算已經失去了人性了呢？他撓了撓頭，把冰箱門關了上去，然后便離開了家中。

壬升去吃了一頓啃得雞，這東西對壬升來說一直很貴，不過在他父母還活著的時候，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一次自己拿了市中的解密冠軍后一家人來這吃，很好吃。

壬升把菜單上的每種食物都叫了一份，囫圇地吃了吃，他便開始打起了飽嗝，壬升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白天老婦人帶孫子的話。然后，壬升便笑了，炫耀般地自語著，

“我有錢吃全部。”

壬升把沒吃完的全部打包帶走了。

壬升沒有回家，而是來到了垃圾堆，垃圾堆外有一所鐵板拼湊的房子，里面亮著昏暗的燈光，壬升提著剩下的食物走了進去。

無聊。

凌晨兩點。

冰箱中的尸體被冒著被強酸腐蝕的煙。

壬升躺在浴室里，熱水不停地流著，溢出了澡盆，流到了地上，帶著大片的血紅。

壬升的胸口處插著一柄水果刀，強烈的疼痛讓這個一直耷拉著臉的家伙終于也忍不住呲牙。

壬升離開了澡盆，帶著還沒有完全刺進心臟的刀來到了一樓，而他的家中，一個穿著帶著補丁厚棉襖的男人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男人的身后，一個被蒙著眼睛綁著雙手的小女孩被男人帶到了里屋。

男人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似乎是在安穩(wěn)著小女孩，然后便跑出了房間。

“按照約定，事成后，你的房子將會給我們父女沒錯吧？”男人詢問著坐在階梯上的壬升，臉色古怪地問道。

壬升不是很想說話，便對著他點了點頭。男人也知道，按照晚上這家伙找到他的遺囑來看，只要等壬升死了，那這房子就一定是自己的了，只是男人就是想問清楚。

“我不明白。”男人再次疑惑道，“我是說，這事警察一下就能查清楚。我倒無所謂，進去幾年罷了，孩子還有孩子他媽照顧。”

壬升平淡地看著男人，這家伙想說什么？

男人看著壬升，這個大概只有十七八歲的孩子，于心不忍道，“你還有美好的人生，大半輩子，有房子還有存款，有必要為了一個甚至都藏不住的謊言而獻出生命么？”

壬升沒有看男人，他不知道，他并不喜歡那具尸體，相反，天天欺負自己壬升只覺得厭惡。但當壬升發(fā)現尸體時，那家伙的手機上并不是急救電話，而是一條未發(fā)送的信息，

“媽對不起，讓您失望...”

然后壬升看完了他們的聊天記錄，才發(fā)現這個天天問自己要錢的家伙夢想居然是當個英雄。

為民除害的那種。

然后把自己給除了。

壬升那之后便鬼使神差地把尸體藏了起來。掏出了對方的手機，創(chuàng)建了一個“m”開頭的聯系人，并把頭像換成了和他媽媽頭像相似的圖片后將其加為好友，然后在里面輸入了一行新的信息。

“媽，我做英雄了。”

壬升冷漠地看著男人，然后看著天空撓了撓頭，謊言不重要，真想也不重要，他的母親就算知道了一切也無妨，只要這個謊言對她來說更加能接收就可以了，那樣，在她的心中至少他的兒子是作為一名英雄死的，而不是一個小偷。

壬升掏出了手機，是他“朋友”的，里面的最新回話全是，“媽媽錯了，原諒媽媽，旅行順利，早點回來，能給媽媽一張照片”之類的話，很無聊，但壬升看到了卻會微笑。

至于自己，壬升把心口的刀拔了出來，鮮血濺滿了地面，他走到門前，門外的月亮披撒著柔順的銀光照在壬升的身上。

警笛響了，男人被抓了起來，被綁住，小女孩被救了出來，冰箱里的尸體被發(fā)現。

而壬升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看著越來越模糊的紅藍光，不禁想到，

聽說自殺是不會上天堂的，也罷，反正自己也不信這些，希望信教的父母能夠在天堂開開心心的。

就是不能見面了有些可惜，不過好痛啊，早知道就換個方法了。

光芒再次出現在壬升的眼前，不是紅藍的警燈，也不是皎潔的月光，而是如同新生一樣溫暖的朝陽。

壬升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看著自己面前那從海平線升起的太陽，胸口處也不再傳來疼痛，海風帶著砂礫和青草的芳香讓他不禁他歪著腦袋，挑著眉毛，疑惑地自語道，

“wh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