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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追逐

元浩表面上一副輕松寫意的模樣,實際小心謹慎的控制著與隋軍營寨的距離,始終保持約三百步的空間。

一般弓弩的有效射程不超過三百步遠,因此騎兵即便面對裝備了大量弓弩的步兵軍陣和營寨也可以發(fā)揮自身機動優(yōu)勢不斷襲擾,面對騎兵這種優(yōu)勢,歷代名將自然也準備了無數(shù)的應對措施,大名鼎鼎的宋武帝劉裕所使用的的缺月陣就裝備了能發(fā)射長矛的巨大弩弓,才能在黃河岸邊一舉擊潰大意逼近的北魏騎兵。

但歷經(jīng)騎兵誕生以來上千年的時間,應付騎兵最有效的方式永遠還是騎兵,元浩就是要引誘出隋軍的騎兵,挫動隋軍的銳氣。

隋軍營寨中響起陣陣鼓聲,寨墻邊的箭樓上射來一輪箭雨,但受限于距離最后都稀稀拉拉的落在元浩等人身前一百多步遠的位置。

接著隋軍營寨似乎就沉默了下去,再無動靜。

武大看的心急,扭轉馬身打算湊近一點看看,卻被元浩抬手示意攔了下來,這種第一輪的試探很可能故意收束了氣力,為的就是引誘敵人放心靠近到真正的射程之內(nèi)。

果然過了不久,隋軍營中又響起一陣鼓,一輪新的箭雨射向元浩眾人,這次最遠處落在了貼近元浩僅僅三十步遠的位置,引得他冷笑連連。

元浩干脆停馬矗立在原地,靜靜的看向隋軍大營,這種舉動已經(jīng)是徹底的挑釁,不僅是偵查,更具有傳統(tǒng)致師的意味了。

伸手握緊掛在馬鞍側腰的雕弓,元浩心中默念:來吧。

終于,隋軍陣中失去了試探的耐心,似乎也認為整個大營和這區(qū)區(qū)幾十名不知死活的騎兵慢慢對峙是一個笑話。營寨中突兀的響起了古拙的角聲,轅門突然打開,上百名披掛齊整的黑色騎兵猛然沖了出來。

為首隋將正是大隋右驍騎衛(wèi)旅帥侯紹,與普通隋兵不同,他黑色的鎧甲上還裝飾著白色的銀線,在眾多黑色甲士的簇擁下顯得格外矚目。侯紹的騎術遠遠超過普通隋軍士卒,在馬匹疾行的同時整個人雙手抱胸端坐在馬上,胸中原本的怒氣已經(jīng)散去無蹤,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殺意。

作為一名楊廣在南方鎮(zhèn)守時投入軍中的所謂南人,侯紹卻擁有一身超強的騎術,其家族原本就出身于整個南北朝時代最出精銳騎兵的地區(qū)之一,即所謂的淮西地帶。

自晉室南渡之后,中華大地就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在南北東西的無數(shù)次戰(zhàn)事之中,有三處被天下諸國公認為產(chǎn)出最優(yōu)秀騎兵的地域,分別是號稱涼州大馬橫行天下的西涼鐵騎、幽燕突騎縱橫無前的燕代騎兵,以及唯一位于南方的淮南騎卒。

總共近四百年的南北對峙,使得淮南地區(qū)在大多數(shù)時代都成為了兩國交戰(zhàn)的邊境地區(qū),不斷的戰(zhàn)爭破壞將原本繁華的淮南地區(qū)在數(shù)百年都變成了地廣人稀的邊境地域,正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中直接造就了淮南騎兵的崛起。

邊境地域常年不斷的戰(zhàn)事培養(yǎng)了他們敢戰(zhàn)樂戰(zhàn)的軍事傳統(tǒng),無數(shù)拋荒的田地變成了天然的馬場,來自北方的無數(shù)鐵騎成了他們最好的老師與陪練。

淮南騎軍永遠是用遠遠少于敵人的數(shù)量盡力的與敵人戰(zhàn)斗,在四百年的時間里始終穩(wěn)穩(wěn)守護著南北的分界,歷經(jīng)后趙、前燕、后燕、北魏、北齊,即便是在南陳時代他們丟失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但仍然在南方擊潰了北齊逼近健康的大軍,甚至一度重新奪回了淮南故土。

在原本的歷史上,淮南鐵騎的傳承一直貫串了整個唐代,淮西也成為與河北并列的南北兩大叛賊發(fā)源地之一,即便在唐末也還有秦宗權、楊行密的出現(xiàn),若是將時間線再拉長,清末縱橫十幾個省的捻軍騎兵也是他們的后人。

出身于這種背景讓侯紹具有與北方騎兵完全不同的特點,不同于從小接觸騎射的北方騎將,南方騎軍并沒有這種傳承,從農(nóng)夫中出身的騎卒也來不及熟練騎射這種高難度的技藝,他們更注重的是勇氣和近距離的格殺,但為了彌補遠程的不足,上好箭的手弩和用于投擲的標槍往往也是他們的標配。

三百步的距離對于全力疾馳的戰(zhàn)馬來說幾乎是轉瞬即至,因此當看到隋軍騎兵出擊的第一時間,元浩便回轉馬身,率領著部下騎卒們向遠處馳驅。

隋軍出擊的騎兵足有上百人,元浩當然不至于勇敢到愿意和他們正面對沖的地步,只有在追逐中拉開距離才能找到戰(zhàn)機。

元浩這支小小的隊伍里全部都是精心挑選的精銳騎卒,不但騎術精湛而且都是追隨元浩頗有時日的老卒,既可以擔任大軍的斥候偵騎也可以挺槍躍馬沖陣接敵,實際上這只隊伍里騎術最拉胯的可能還是余慶和武大幾人。

正因為此,元浩有充足的信心在長距離的追逐之后先掉隊的一定是隋軍。

事實也確實如元浩所料,兩百人之眾的隋軍騎兵緊緊追在元浩之后,但一段時間后就出現(xiàn)了后隊脫節(jié)的現(xiàn)象。

盡管隋軍騎軍的平均戰(zhàn)力一般而言要高過義軍,但如今的隋軍經(jīng)過接連惡戰(zhàn),難免人和馬匹都有所損耗,特別是戰(zhàn)馬,在和魏刀兒部的一系列作戰(zhàn)后掉膘的厲害,原本對付同樣疲憊的宋金剛部的騷擾還堪足應付,但遇上生力軍的元浩諸人難免會有所不足。

但侯紹為首的精銳不管不顧掉隊的后隊人馬,在侯紹的親自率領下反而拉近了雙方的距離,硬是追了上來。

當雙方在追逐中不斷接近的同時,也默契的開始了弓箭互射,崩崩崩的弓弦聲零落的響起,侯紹身側的兩名騎卒都被一箭射中面門從馬上栽倒了下去,眾騎堪堪繞開倒地的同袍,將茫然的戰(zhàn)馬和不知生死的士卒都交給后隊的人馬收拾。

侯紹下意識的看了下被射中的隋兵,兩人都是一箭被克,箭矢以穩(wěn)定的弧線堪堪命中頭盔遮掩下的面門,要在馬上追逐中一邊操縱戰(zhàn)馬一邊回身把握住一瞬間的機會,這名弓手的技藝絕對已登堂入室。

元浩敏捷的將手中雕弓重新掛在馬鞍上,忍不住輕輕啐了一口,目標最明顯的隋軍主將經(jīng)驗極其豐富,在馬上竟然沒有露出絲毫破綻,整個人始終是被遮掩在他人身后,他連續(xù)射倒兩人都找不到一個機會。

追逐還在繼續(xù),對戰(zhàn)馬而言,這種追逐是它們最原始的天性,元浩胯下的駿馬飛電跑的性起,好幾次都想發(fā)力直接甩開身邊跟著的其他馬兒,硬是被元浩安撫住了,惹得它有些不高興。

但很快戰(zhàn)機便到來了,或者說隨著雙方馬兒精力的消耗,一個默契的時刻到來了。

經(jīng)過小半個時辰的追逐,隋軍的后隊已經(jīng)被遠遠甩開,僅剩下大約五十余騎在侯紹的親自率領下僅僅咬住元浩諸人,而雙方馬匹的體力消耗也都接近了一個界點,除了像飛電一樣天賦異稟的寶馬,所有馬匹的速度都開始下降。

而且雙方距離隋軍大營的距離也被拉到了一個相當大的單位,這種時候如果繼續(xù)追逐下去,因為戰(zhàn)馬體力的緣故實際上就會變成消耗馬匹生命的持久戰(zhàn),而隋軍也絕不會冒冒失失追出太遠距離。

也就是說,如果雙方要來一場騎戰(zhàn)搏殺的話,這里就是最后最合適的位置了。

在這種默契下,雙方不約而同的在主將命令下停下腳步,開始整頓隊列,準備用一次短暫而又殘酷的對沖決出這次試探和挑戰(zhàn)性質(zhì)皆而有之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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