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影決絕道:“爹爹要如何才肯相救崔錕一命?——好,恕女兒不孝,只能以死相求了。”說時拔出發簪來,正欲尋短見,又被季爺打下,怒道,“荒唐——來人,快扶小姐回房,照顧好小姐,不得有任何散失。”兩女仆扶了季影回房了。
季影再次無果而回,眾人知道季爺是鐵定了心不會搭救崔錕的,著急又增加幾分。木巢容天又來給崔錕輸真氣,上官湘季彤和季影亦以內力為崔錕療傷。
崔錕傷勢有些好轉,但并未轉危為安,眾人徹夜難眠,各自無話,只是心里都同一般的憂心如焚。一夜無話。
明日清晨,季影獨自去找季爺,不死心的要季爺救救崔錕。雖然今晨是新的太陽,但季爺仍然是昨夜的老態度,斷然不肯搭救,“你不能再留崔錕在府上了,去,找容天來,我要崔錕現在就離開季府。”
容天不請自來,同來的還有季彤和木巢、上官湘。木巢上前作揖道:“上次幸虧季爺出手相救,我和湘湘才得以脫身,救命之恩永生難報。我和湘湘在此謝過季爺。素聞季爺宅心仁厚,俠義傳遍天下,還望季爺救救崔錕,非季爺不能救他了。”
季爺擺擺手道:“不必言謝。——我都和影兒說過了,我是不會救崔錕的,你們不要再白費口舌了。容天,安排馬轎送幾位回去。”
季影突然道:“我和他們一起去,任何人都休想攔我。從今往后,我再也不是季府的人,也不是您的女兒了,我和您沒有任何關系,我不奢求您救崔錕。如果他活著,我選擇和他一起活,不論他是瘸了還是癱了。如果他死了,我可以選擇和他一起死。”跪下給季爺磕頭,“女兒不孝,給爹謝罪了。”言罷轉身就走。
季爺拉住季影,大聲道:“你敢。”——聲音在顫抖——“你對崔錕再一往情深,也不能斷了父女情誼,你個不肖子,居然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怒氣上頭,狠狠打了季影一巴掌,繼而又心疼起來,緊握著打人的右手,后悔出手太重。
雖然季影并不記恨季爺,但這一巴掌仿佛增加了她不再是他女兒的理由,道:“爹爹教訓的是。如果你不救活崔錕,出了這個門,我們就什么都不是了。從此,我沒有爹,您也沒有我這個女兒。”季影言語堅決,不給人半點商量的余地。一句話沒說完扭頭就走,眾人休想勸住。
季爺看著她的背影,心疼猶如刀割,忽然道:“影兒,你回來。”——季影停下了腳步,但并不回頭——“你快回來,我答應你救他成不。”——蒼老的聲音一直在顫抖,仿佛是北風天里的窗戶紙。季影轉身回到了季爺面前——“我答應你救活崔錕,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只要爹爹您答應救活崔錕,女兒什么都答應您。”
“這就好,我讓你辦的事不難。你要答應我,從今往后不得再見崔錕,你和他一刀兩斷,決不往來。”
季影萬萬沒想到季爺說的不難辦的事竟是這個,讓她如何能做得到?眾人也未料到季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隔斷崔錕和季影,一個生離一個死別,哪一個不都是異常的殘忍而不能接受?
季影猶豫不決,她怎么可能會答應從此和崔錕斷絕一切,在她看來,這和殺了她有何區別。季影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如何選擇,直愣愣立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季爺早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我答應救崔錕,但是你也得答應我這個條件。影兒,不是爹狠心,爹是為你好,以后你就知道了。崔錕是死是活,你自己選擇吧。時間不多了,生離還是死別,不要考慮太久,做個選擇,我等你答復。如果我是你,我寧愿看著兩個人好好的活著,也不忍心在什么黃泉路上去做伴。”說完,轉身就走。沒幾步,季影就道:“爹爹,女兒答應你,從此不再和崔錕往來,請爹爹快些救救崔錕。女兒給您磕頭了。”說時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季爺似乎達到目的,心滿意足的去為崔錕療傷。有季爺出手相救,崔錕可保無恙。木巢和上官湘拜別季爺自回了大宅院,臨行前安慰季影,要她不要做傻事,“崔錕得救了,很快就會醒過來的”,要容天好好照顧季影和崔錕,“等崔錕醒來,我們就來接他回大宅院”。
是夜,季影房里的燭火徹夜不滅,沒有風,燭火很穩定。借著這燭光,季影可以清楚的看到崔錕蒼白的臉,“爹已經為你療傷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可是,崔錕,對不起,我不能陪你到老了,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守候在你身邊吧。你會怪我嗎?你回答我,回答我……”季影獨自這樣想著,淚如雨下,“你真傻,為什么要回來呢?我會去找你的呀,不管你到了哪里。”說時輕輕的撲在他的胸口,仿佛在聽他的心跳,要和他的心零距離。又取出他隨身掛在脖子上的金玉雕,看著出神,拿出自己隨身帶著的金玉雕,對著發呆。兩塊金玉雕合在一起,季影傻傻的笑了。
轉眼間大半個月將去,崔錕有季影的悉心照料傷勢日益愈好。是日,崔錕稍作收拾,趁著季影不在,提了清月劍來向季爺辭行。季爺關心道:“你外傷雖愈,內傷并未全好,養傷要緊,不如多住些時日再走。”
崔錕淡淡一笑,道:“多謝季爺關心,也多謝季爺出手相救。若不是您,我崔錕恐怕早就成了鬼門關里的人了。季爺放心,我揀了一條命回來,自然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也請季爺替我,好好照顧影兒。”
季爺道:“我和影兒有個約定,你應該知道吧。崔錕,你確實是江湖后輩中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我不想你和影兒在一起。我想,你應該懂得其中的原由。你畢竟是武林中人,漂泊江湖,身不由己,是不會給影兒幸福和安寧的,就像當年的我一樣。女人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安穩的家室,相夫教子過安穩日子。可是,你給不了她這些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我反對你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