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雕龍鳳呈祥,二龍圖恩仇難休。
君子洞里十寒暑,斷腸崖頭兩春秋。
城門向東快活林,關山朝北風雪樓。
日破濃霧風光好,月透重云自在游。
第五回永春谷底萌矢志死亡名單起風云
此戰勝負如何,枯木大師心知肚明,意欲強攻奪勝,仿佛要人工勝過天意,解開金紅袈裟,使出絕學金裟禪功。但見那袈裟半空里舒展開來,直接覆蓋了滿臉胡子并緊緊將他裹住。滿臉胡子手腳仿佛被粗繩捆住一般絲毫不得動彈。枯木大師乘勝使出畢生內力,把那袈裟似鐵簾幕一般的釘在他身上,那滿臉胡子連人帶頭困在里面拼命掙扎。
就在這時,達摩院首座及戒律院首座與另二人亦激戰正酣,無奈并非棋逢對手,功夫造詣稍遜一籌,漸處下勢,相繼敗下陣來。枯木大師見同門師弟敗陣,欲抽身來護,未料分心之時,被那滿臉胡子破了金裟禪功。剎那間,那金紅袈裟炸裂成塊,落滿一地。枯木大師元氣大傷,吐出一口鮮血來,連連后退,險些摔跤。那滿臉胡子乘勢凌空雙腳直踢在他心口,枯木大師受到重擊,飛落半丈地上,好久也沒站起來。達摩戒律兩位師弟急忙扶起,另二人還欲乘勝追擊,卻被滿臉胡子者叫住,只聽他道:“枯木受我重擊,元氣已盡,二日內必亡。我們撤。”一個躍起,破門而出,趁著夜色,翻過院墻,點著樹木,踏空而去。果如其言,翌日夕陽時分,金龍寺鐘聲響起,枯木大師圓寂了,但兇手究竟是何人何派,竟無從知曉。
枯木大師在藏經閣遭人刺殺慘死的消息迅速在江湖上傳開,那份廣為流傳的死亡名單再次被人熱議,因為枯木大師正是名單上的甲字好人物。乙字號人物峨眉派掌門人無量道人也立即成為最受關注的江湖人物,她的安危近況一時間成為江湖人的必議事項。峨眉派更是加緊布放,將掌門人安危作為全派唯一要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飛鳥難過,蚊蟲難隱。如此大半年過去,一切平靜如常,死亡名單漸漸被人淡漠,無量道人也稍加放松了警惕。
不覺中過了三個年頭,舊事無人再提,往昔漸被淡忘。時間仿佛是一劑療傷藥讓人淡漠一切,又好似一瓶忘情水催人淡忘諸事。只有歲月的傷痕結成疤,不痛不癢,但即便是重新長出肉來,也休息彌合。
這年的陽春三月,正是峨眉派選新任掌門人的日子。無量道人與無緣道人這一對師姐妹早有舊嫌,而今在這新任掌門人選上也照例各持己見,百般爭執,以至于最終人選遲遲難定。眼見著掌門交接的日子日益逼近,二位道人遂商定親赴姑蘇城寒山寺,聆聽前任掌門會覽師太的指教。行至城外,天色已晚,少不得投店宿餐,二人要了間客房,駐腳休歇,好在明天落日時分趕到寒山寺。半夜時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無量道人開門一看,過道里竟空蕩蕩的毫無人影,以為是路人無心之舉,只得關好門來,才重新躺下,又是一陣更響的敲門聲。二位道人驚坐起來,抓起拂塵拉門探查,只見過道左邊盡處一襲白衣的人影閃過。二人不作多想,緊跟過去,到那拐角處,不提放的一柄長劍刺來,險些要了無緣道人的性命。那白衣人刺個空,遂收了劍,從天窗飛身而去,二位道人亦屈身追去。
半夜里你追我趕,不知過了多少路程,到了一方空地上,也不見了那白衣人。借著微弱的星光看去,四野里空空如也,唯左手邊幾棵古樹而已,又高又粗,料想此處定是個人跡罕至之處。無量道人覺得有些冒失,恐遭人暗算,轉身便要回去。前方三尺遠處忽然一團明火燃起,照亮四周。二人一陣驚慌,早擺出架勢準備應敵。
那團明火好似活了一般,一小團一小團的朝無量道人飛打來。二位道人甩著拂塵避讓。那明火仿佛有了悟性,緊跟不舍。無量道人騰空而起,那明火就跟在背后;無量道人雙腳踢在粗樹干上,急轉身來,那明火圍著樹干繞過一圈又追了上來;無量道人半空里一個轉身,揮出一掌,直擊得那團明火風吹般的四散開去,無數火星子落在地上滅了。無緣道人費了大力氣也擺脫了明火的糾纏。二人靠背互倚著,無量道人問道:“師妹,可認得這明火什么來路?”無緣道人微搖頭回答:“甚是奇怪,認不出來。”
話音未落,四周傳來幾聲狂笑。笑聲才停,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響起,“冤有頭債有主,峨眉派掌門人無量道人今日必于此葬身火海”。
無緣道人大罵道:“放你娘的狗屁,識相的現得身來,我二人讓你不得好死。”
那聲音答道:“無緣道人火氣不小,口氣很大。哼,老娘今日受人差遣專取無量道人的狗命。你不要自找沒趣惹火燒身。再者,老娘替你除了這個師姐,你不是求之不得嗎?哈——”
無緣道人破口大罵道:“少放屁。我和師姐雖有舊嫌,也不過就是吵吵鬧鬧而已,世人皆知,你不必在此撥弄是非。我們到底是同門子弟,情同手足,哪里容得你來放肆,現出身來,饒你不死。”
那聲音又是一番狂笑,道:“無知無知,你真不該叫無緣。老娘今日要事在身,姑且不和你計較。”話音未落,十幾團明火圍住了二位道人。無量無緣兩位道人躲閃不及,蹬地跳起,越出火圈。
那火圈卻又改組成兩個小火圈,分別圍住了二道人。只道那無緣道人被圍困在火圈之中,火圈隨著她上下前后移動,人休想擺脫出來。無量道人亦被困在火圈里。但這方的火圈仿佛是發怒的野獸,遠不如那方的溫馴平和,烈火熊熊的照亮夜空。十來團明火快速旋轉著,沒規則的向無量道人襲來。無量道人躍不出這火圈,只得左躲右閃,加之火圈范圍狹小,避讓甚是吃力,才用拂塵擊退前方的火團,哪里顧得上背后的火團兇猛襲來,直擊脊梁。無量道人往前撲去,幸而未摔倒。正在這時,十來團明火齊發攻來,無量道人猝不及防,無處可避,腹背受擊,渾身上下被燒出十多個洞來。只見她忍著劇痛,用力撕下一截衣衫,咬破手指,慌亂中寫了一行血書,撲向無緣道人,用身體壓住明火欲拉她出來卻不得。生死之間,把那塊血書塞入她手中,無緣道人趕緊收好。無量道人用盡最后的內力把圍住無緣道人的火團吸了過來,兩圈明火在她身上放肆的燃燒。才滅時,天外飛來一尺白練,系住無量道人的頸脖,吊起她掛在樹上。可憐無量道人雙腿掙扎了幾下,當場斷氣了。
無緣道人親眼見著師姐殘遭奸人殺害,瘋了一般的逃竄而去。爾后,峨眉派選出了新任掌門人,此人因與武林府舊交甚好而招來江湖質疑,無緣道人亦因遭人懷疑同武林府里應外合殘殺了同門師姐而自盡以身死表清白。無量道人慘死江南再次驗證了那份流傳甚廣的死亡名單并非空穴來風,庸人自擾,名單的丙字號人物漢中大俠雷厲,丁字號人物少林高僧殘燈大師亦自知命將終矣。江湖同道紛紛猜測究竟誰是幕后黑手,不住向武林府發難,要求徹查,又自發聚到漢中和少林寺要保護兩位當世高人的周全。武林府照例澄清猜疑,稱絕非己為,發誓要追查到底,擒拿真兇,平復武林。誰料得僅隔一年時間雷氏在漢中的大宅子突發大火,一夜間化為灰燼,百二十來人口全部命喪,無一活口。
這照例又是一次無頭殺人案,不知兇手是誰,真兇在哪,緣何下此毒手,更不知百多人口如何無一逃生,竟全部被活活燒死。江湖的血雨腥風有愈演愈烈之勢,惹來群雄激憤,武林府迫不得已召集各路英雄齊聚武功山共商大計,誓拿真兇。當日退下,另有幾大門派聚會武功山下的城中客棧豪杰居私下決議繞開武林府徹查枯木大師等人的離奇死亡,此乃出于對武林府的不信任,甚至認為武林府實為始作俑者。作此決議的起事為首者乃紅領山莊莊主廣田。
幾大門派的絕頂高手一查兩年所獲甚微。只道這一年的秋天,正是黃金時節,少林寺得道高僧殘燈大師同兩個少林小僧到云南大理崇圣寺赴會。偏巧,在歇腳的涼亭遇上了云南劍客逸凌云,二人相交甚深,多年未見,今巧相逢,好不快活,聊得甚歡又相邀同赴崇圣寺。
到達崇圣寺的第三個夜晚,已是人靜半夜時候,眾僧人皆已安寢,唯獨殘燈大師的廂房里還亮著燈,他正與逸凌云秉燭夜話。正是:殘月冷輝襯孤燈,夜半蟲草傳秋聲。一縷香火燃不盡,半本黃卷渡此生。約摸丑時剛過時分,逸凌云才起身告辭,請殘燈大師安歇。二人出了門檻,一陣涼意撲面而來,滿是秋味。
逸凌云輕掩了屋門拜別而去,剛到自己的廂房才記起隨手的寶劍遺忘在殘燈大師的房里,自己明日清早還要逐日趕路,不便去打攪大師,便這個時候原路回去。剛行至大師門窗下,好似聽得屋內一陣打斗聲,甚是吃驚,定了定神,貼耳聽去,可不是打斗聲么。心倒平靜了,小心捅破了窗戶紙,聚神看去。但見一高個男子正揮劍砍殺殘燈大師。那男子果然劍法高超,狹窄的屋內居然揮舞自如,劍不碰物,卻招招致命,動作迅速卻聲響極弱,逼得殘燈大師步步后退,無處避讓。這劍法連劍客逸凌云看了也自甘下風,只可惜,那男子始終背對著門窗,不曾見得他的真面目。不知殘燈大師安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