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宮中，早就站滿了全真教的道士。

馬鈺手執一扎香火，向殿內中央神像遙遙一拜，煙氣裊裊，然后插在紅銅香爐里。回身看向下方的一眾后輩弟子，雙手攏在袖口里，緩緩開口：“今日召你們來，是為了響應襄陽城兵馬大元帥郭靖的請求，需要全真教出手相助抗蒙。如今蒙古南下，意在破城滅國，身為大宋子民，保家衛國人人責無旁貸。只是身為道門弟子，當清心寡欲，修道全真。經過我和其余七位師弟的商量，已經有所決斷。”

他看向丘處機，道：“長春師弟，你和諸弟子說吧。”

丘處機向馬鈺施了一道門禮，道：“是！”

馬鈺如今有意無意地將事務交給丘處機處理，當年王重陽在世，便對丘處機的悟性大加贊賞，希望他培養丘處機。王重陽死的時候，丘處機才二十二歲，馬鈺已經四十七，數十年來長兄如父般教導丘處機，早就將他當成下一任掌教來培養了。

事實也證明，丘處機掌教下，全真教一躍成為天下道門第一教派。

只是丘處機太年輕了，馬鈺與他之間，還隔了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繼任時，已經五十三歲。

丘處機面白無須，身形瘦削，年紀也只四十出頭，十分英俊不凡。他年輕時，朋友相邀，曾被歌姬贈扇表心意，可惜他那時已經拜入王重陽門下，醉心修行，便拒絕了這份愛意。

他道：“諸弟子聽令，如有意到襄陽城投軍從戎，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到右邊列隊。如果想修道全真，便到左邊列隊。”

下方的弟子一時間蠢蠢欲動，竊竊私語。

見狀，秦風笑道：“當今陛下頒布‘滅胡令’，屠殺胡人上萬者，封異姓王。屠殺胡人上千者，封侯爵。屠殺胡人上百者，封伯爵。以諸位手段，光宗耀祖的時刻就在眼前，還等什么？”

話一說完，當下就有數十人站了出來。

丘處機狠狠瞪了一眼秦風，后者微笑不語。

滅胡令早在數月前頒布，終南山雖然在陜西，政令也早就通知到這邊了，終南山上的道士自然不會不知道。全真教雖然說是修道教派，但江湖氣息很重，上山求藝的多于求道的，恐怕一些人心里早就有了盤算。

秦風的話只不過是在適當的時候拋下了釣鉤罷了，而且還是一個直鉤，有愿者會咬。

下方道士有一個面容清秀的道士，大約二十歲，深深吸了口氣，然后一步踏出，站在了左邊的隊列之中。

全真七子瞪大了眼睛。

這個人正是尹志平，三代弟子之中，唯有尹志平道學天賦最高，而且他也不負眾望，苦心鉆研道門典籍，對道門經典的理解遠超同一代同門。全真七子對他抱有很大的期待。

歷史上的尹志平，是全真教史上著名的得道真人，任全真教第六任掌教。

若是換一個可以修仙的世界，這樣有天賦才情的道子，是能成就仙人業位的。

丘處機道：“志平，你怎么也想下山？”

尹志平嘆了口氣，道：“師父，各位師伯，弟子常年在宮中學道，以至心魔漸生，昨晚幾乎難以遏制，若非有高人相助，恐怕已經犯下大錯。有史以來，我道門真人無一不是從凡塵中磨礪心性，最終洗盡鉛華，得道全真。弟子心想唯有入世歷經劫難，才有出世得道全真的可能，望師父、師伯成全。”

說完，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昨夜，他在山林里待了一晚，也苦思了一晚。熱血漸漸冷卻，理性戰勝沖動，才感到一陣陣后怕。如果惡行沒有被阻止，恐怕他要一輩子沉淪苦海，背負罪孽，懺悔度過一生。

經過考慮，他決定辭別重陽宮，下山磨礪數年，待心境平穩，不被美色誘惑再回來。沒想到剛好全真七子做出這樣的決定，他頓時覺得這是自己的一次機緣。

全真七子聽后，心中更是驚訝萬分。全真教最優秀的弟子昨晚竟然經歷了一次生死大關，而且幸虧某位高人出手相助，否則要被心魔蠶食。

馬鈺看向丘處機，道：“長春啊，志平有自己的想法是件好事，當年我們哪一個不是在塵世中經歷許多，才最終悟出道理，真真正正沉心學道的？這孩子將來必有一番成道機緣在凡塵俗世之中，或許能成長為真正扛起我全真教大梁的人才。”

丘處機點了點頭，看向尹志平，道：“志平，你不要因為有心魔而害怕，當年你師父和諸位師伯，在悟出全真大道之前，都經歷過心魔困擾，破開心魔之后，才真正得道。你有心魔反而證明你悟道境界有了一定境界，這是大好事，望你堅守本心，煉化心魔，洗盡鉛華。你下山的請求，為師答應了。”

尹志平大喜，道：“謝師父、師伯成全。”

丘處機一抬手，隔空讓尹志平站起來，武功高深，已達到先天妙境。

趙志敬眼中有怒火燒起，他的手不經意在抖動，也不知道事昨晚抄寫“清靜經”太久的原因，還是生氣的原因。

剛剛全真掌教馬鈺的一句話“或許能成長為真正扛起我全真教大梁的人才”讓他氣抖冷。

為什么一個武功比不過他，人望比不過他，手段比不過他的人能得到全真七子的賞識，幾乎內定為全真教掌門人，而他卻始終被忽視。

他也站出來，施了一禮，道：“師父，諸位師叔伯，弟子也想下山歷練，尋找一份成道機緣，還望成全。”

馬鈺點頭道：“既然你也有此心，那也下山去吧。”

秦風差點笑了出來。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世上有些事情就是很奇怪，無論你怎么表現，你還是不被重視。所以找準定位很重要，老是熱臉貼冷屁股，很容易心理扭曲的。

其實趙志敬確實是個有本事的人，只要不想著掌教真人之位，以后在全真教輕輕松松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當日，秦風便告辭全真七子，和李莫愁踏上北上的路途。他要去蒙古王庭，看看當今天下第一勢力蒙古大汗長怎么樣的，順便問他一句：“借你項上人頭一用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