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同夾著俞材跟著包圍圈往里推進(jìn)，林照留意了一下周圍，發(fā)現(xiàn)身后黑水幫大樓的槍聲已經(jīng)停止了，一起往前的掃黑警察中還有幾名西區(qū)分局的同事，看來閻謬也快過來了。知道了這一點后，他的心定了定，只是看著被他們摁住的俞材，他又不禁疑惑起來：除了俞材之外的幾個人真的會在包圍圈里嗎？為什么率先跑路的會是這家伙？時建國竟然沒有帶上黃海？

西區(qū)刑偵大隊和掃黑辦的聯(lián)合行動撲了個空。林照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他們抵達(dá)包圍圈中心時看到的只有一具尸體。

和他們反方向帶隊包抄的閻謬停下腳步，抬起一只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收回武器。然后，他越眾而出，蹲下去探了探脈搏，再起來的時候他搖了搖頭，對掃黑隊長道：“死了有些時候了，是時建國。”

包圍圈內(nèi)一片寂靜，隊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當(dāng)然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的臉。但凡在警隊干過幾年或是在海市待過幾年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時建國是誰的，只是現(xiàn)在，這個傳聞中的兇犯就死在港區(qū)的角落里？這不管誰聽到都會愣一愣。

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是俞材，他瞥見掃黑隊長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于是他落后半步，猛地一個矮身，然后轉(zhuǎn)頭就跑。

“站住！”好在林照反應(yīng)也夠快，沒等他跑出幾步就是一個滑鏟，將俞材絆倒在地后，林照再一次將他摁住。

“媽蛋放手啊！”俞材疼得大喊大叫

“叫你跑！”林照拉扯著將他拽起來。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閻謬一看狀況不對，也和掃黑隊長圍了過來。

兩名老警察虎視眈眈地將俞材夾在中間，林照則放開了手腳開始搜身，這一步其實他剛才就該做，只是他一時被包圍圈中心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才忘了。

俞材身上掉下一長一短兩把匕首，還有一把槍。林照把槍遞給閻謬，閻謬拿著槍，背對著幾人走到時建國的尸體旁邊，而后點了點頭。

再回過頭來，閻謬看向俞材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俞材看著他面沉如水地一步一步走過來，身體就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離得近些的林照甚至能聽到他牙齒磕碰的“咯咯”聲。等閻謬走到面前，俞材已經(jīng)抖得像篩糠一樣，他驚恐地瞪著眼，想看又不敢看閻謬。

閻謬緊盯著俞材，突然嘴角一扯，露出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來：“一模一樣，你說說看，這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都沒做！不是我開的槍，不是我不是我…”

閻謬收起笑容，用那把槍拍了拍另一只手的掌心，輕聲道：“槍？我有提到槍嗎？”

俞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仍在喃喃自語般地反駁著：“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槍還要測彈道的，你都沒有證據(jù)，憑什么誣賴我…”

一旁的林照挑了挑眉，這位副幫主知道得還挺多的，只是這些都沒什么用處，他重復(fù)了一遍閻謬的問題：“我們完全沒提到致死原因是什么，你怎么就確定是槍了？”他揪緊了俞材頸后的衣料，逼著他抬起頭來：“槍響的時候，你為什么跑？是不是你開的槍啊？！”

“不…是我，”俞材在眾人壓迫的目光下終于承認(rèn)道：“是我殺的。”

閻謬將那把槍放入證物袋，脫下手套指指俞材：“人贓并獲，你想抵賴也沒什么意思，我就問你一句，為什么要殺他？”

一旁的掃黑大隊已經(jīng)開始回撤了，現(xiàn)場完全移交給西區(qū)分局。俞材看著被鑒證科人員圍攏的尸體，目光終于暗了下來：“因為，他知道的太多了。”

林照聞言，和閻謬對視了一眼，不免有些詫異。他們來的路上已經(jīng)了解到道上的人群聚于此的原因，也看到了被火燒過的劉立的尸體，如果那些都是時建國的手筆，俞材想要下手倒也可以理解。但俞材的這一回答表明，顯然他的殺人動機(jī)沒那么簡單，可惜死人是沒辦法開口的，不然他們真想撬開時建國的嘴，好好問一問他。

港區(qū)掃黑行動過去了好幾天，閻謬才準(zhǔn)許時雨和時濛將尸體火化。因為沒有辦葬禮，兄妹倆只是在骨灰下墓時短暫的在墓園待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閻謬和林照還等在墓園門口，時濛和時雨互相望了望，心里都冒出一些不詳?shù)念A(yù)感。

先開口的是閻謬：“雖然不合時宜，但我們還是有些問題要請你們?nèi)ヒ惶司帧！?

“知道不合時宜你還問？”時濛小聲嘀咕了一句，哪怕還有另外三人盯著，他也還是側(cè)過頭翻了個白眼。

“你說什么呢？”林照看到他那張臉就來氣，拳頭舉到半空一想到要問的問題就又放下了。

“咋咧？”時濛斜著眼挑釁，還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

“艸！”林照罵了聲臟就轉(zhuǎn)開臉不理他了。

“什么問題，不能在這里問嗎？”時雨瞥了斗嘴的兩人一眼，轉(zhuǎn)向閻謬道：“假期最后一天，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在這里問，就只是普通的問詢。而去警局，就意味著他們說的話都會變成呈堂證供。閻謬頓了頓，又環(huán)顧了四周一圈，其實不用看他也知道，沒有人會在五一小長假里來上墳，墓園里應(yīng)該只有他們四人。他嘆了口氣，抬手按按眉心，眼下有顯而易見的陰影：“時建國死的時候你們在場么？”

“在。”

閻謬和林照都沒有料到時雨會直接說出實話，兩人面上都閃過一絲詫異，而后立馬變成慎重。時濛看到了他們的表情變化，又撇撇嘴不滿道：“時建國又不是我們殺的，干嘛來問我們。”

“你們…愿意作證嗎？”

時雨啞然失笑：“作證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也是，閻謬微不可聞地點點頭，對這幫在道上混的小兔崽子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一旦知道警察抓到了兇手，他們躲還來不及呢！更不要說事關(guān)時建國，他們大概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但他還是想努力一下：“你們怕黑水幫找來？”

時雨還沒開口，倒是時濛搶先吐槽道：“切，怕個毛線，黑水幫的早就來過了！”還不止來過一次，雖然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混混，但一群人堵在雨巷外也是夠惱人的。最后還是黑叔開車出來趕跑了這些人，不過要是他們知道了時雨和柯家沒有利益關(guān)系的話，怕是會再次找上門來吧？時濛看了看兩名警察：“也不知道是從哪里走漏的風(fēng)聲。”

言下之意是俞材被抓時，只有警察在時建國的尸體旁，消息是時濛透露給林照的，那兄妹倆出現(xiàn)在港區(qū)的事情也理應(yīng)只有警察知道。

林照被他盯得有些赧顏，想開口辯解又不知道說些什么。最后還閻謬?yán)怂话眩骸澳銈兡鼙ＷC柯家不說的話，我們也能保證警方?jīng)]有泄露。”

“哦，那黑水幫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時雨呵呵一笑。

閻謬沉吟許久，還是說出實情：“掃黑那天，黃海跑了。”

“嗯？”

“他如果還在海市，就一定會把消息散播出去，”閻謬蹙眉道：“你們愿意的話，我也可以派人保護(hù)你們。”

“派人的意思是…這家伙嗎？”時濛用下巴指指林照。

“對，你們也算熟人了。”

“隊長？”林照詫異地看向閻謬。

閻謬卻沒看他，只是留意著時雨的反應(yīng)，沒想到時雨會隨意地點點頭說：“好啊！那就麻煩林警官了。”不管閻謬派林照來是為了監(jiān)視還是為了保護(hù)，時雨都因為金盆洗手了而覺得無所謂起來。雖然林照派不上什么用處，但多少可以在這個多事之秋加一道保險。

“那作證的事…”

“不去。”如果派林照來的交換條件是將自己置于險地的話，那時雨寧可不要這層薄弱的保護(hù)。她冷眼一掃二名警察，然后抬腳邁下臺階，打算繞過兩個人離開。

“等等，你就不想知道俞材的供詞么？”閻謬上前攔住她。

“哦，他還說了什么？”時雨停下腳步，和時濛互看一眼，兩人都是不以為意的模樣。

閻謬氣得咬牙，卻還是道：“他之所以殺了時建國，是因為你們問了他黑水幫的機(jī)密。”

“我們是問了，”時雨的回答讓閻謬瞇起了眼，但她下一句又道：“可他沒有回答。”

時濛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拍拍閻謬的肩頭，笑著說：“閻大隊長就別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時建國已經(jīng)死了，俞材也招了，我們已經(jīng)沒有必要和你們合作了。”

閻謬嘆了口氣，他也知道時濛說的是實情，但作為案件負(fù)責(zé)人的他又不容許案子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疑點。

時雨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出手機(jī)放了一段錄音，錄音是那天晚上她質(zhì)問時建國的三個問題。當(dāng)然，他們還沒等到最后一個問題的答案，時建國就死了。

看著閻謬了然的表情，時雨動了動手指將音頻轉(zhuǎn)發(fā)，又道：“這就當(dāng)做是請你們保護(hù)的酬勞吧，作證作筆錄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