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校門口分別后，時濛和謝聞遠好容易才穿過熙熙攘攘的學生回到路邊。他們看看一側是白舒俊不出所料地去穆懷風那一桌進行登記，再看看另一側是時雨說了一句：“別擔心，你們加油。”之后走進海藝大門，兩個朝氣蓬勃的學生的身影不覺讓他們心中嘆息連連。

時濛仰頭扭了扭脖子，拍拍謝聞遠的肩頭：“接下來去哪兒溜達溜達？老哥。”

“你也就這種時候會喊我哥，”謝聞遠一聳肩讓他的手滑下去，下巴示意時濛背后的方向：“我順便去趟那邊的數碼廣場，你呢？”明顯是不想時濛和他一起去。

“不講義氣啊，你這家伙，”時濛指指謝聞遠：“行吧，我走了。”說著往前走了一步。謝聞遠和他錯身的時候下意識地伸出手，兩人頗有默契地一擊掌，而后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五分鐘后，時濛蹲在海市藝術大學側門外的花壇后，一籌莫展地給謝聞遠打了個電話：“這是哪家的傻犢子，跟我這么大一個活人都能跟丟？”

“萬一人家跟得不是你呢？”謝聞遠的呼吸聲聽上去像在跑步。

時濛聞言“噌”地一聲站起來，開始大步往回走：“跟著你？”

“嘖，你傻了吧，跟我有什么意思？”謝聞遠不滿地說：“我是說…”

“我妹！”時濛也開始跑了起來。

他們兩人以為走進學校就安全了，卻忽略了今天是開學的日子，陪著孩子來學校的家長不計其數，跟蹤者可以隨便找一個身份混入其間。

“我是小白他哥。”謝聞遠在嘈雜的車輛喇叭聲和人聲中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時濛立馬會意：“我先問我妹的位置。”

大概是謝聞遠在校門口看到白舒俊了，這種時候這種身份無疑是最好的偽裝，時濛給時雨發完訊息后再次確認沒人跟著自己，就找了個樹叢脫掉短袖外套露出里面的大背心，再把外套勉強塞進鴨舌帽里，一手把帽子扣在胸口，一手把沒多少長的寸頭弄亂。

做完這一切，時雨的定位剛好發過來，時濛對比著在路上順手拍下來的校園平面圖看了一眼，再次轉身往側門跑去。

側門外的學生和家長明顯比大門口要少很多，門衛室里也只有一個警衛，時濛正要往里跑，那個警衛忽然攔住了他：“同學，你的校園卡呢？”

“誒呀，師傅，我急著去打籃球，把包落在三教了！”時濛抬手擦了一把汗，滿臉焦急地說：“卡啊錢包啊都在里面，還好我們輔導員撿到了，我正要回去拿呢！”說著把手機給他看了一眼，屏幕上只有剛才時雨發過來的定位，昵稱早就改成了黃輔導員。

“你手機咋沒丟呢？你自己咋沒丟呢？”警衛看看手機又看了他一眼，時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

“哪個班的？”警衛又問了一句，攔住他的手已經放了下來。

“20工業設計2。”

“進去吧，”警衛揮揮手放行：“下次別忘了啊！”

“好嘞，謝謝師傅！”時濛笑嘻嘻地跑了。

警衛看他跑遠了還忍不住搖搖頭：“大二的人了，看著挺老成，其實還是個孩子啊。”

另一邊的時濛邊跟著定位跑邊用手機照了照臉：“嘿，看來小爺還挺嫩的。”

時雨在三教一樓等了會兒，見兩人既沒有出現也沒有回訊息，看看時間又差不多了，預備鈴已經響起，她只能先進教室。

其實謝聞遠早就到了，他在樓外的停車位后，看見時雨進了教學樓才把剛才拍的照片發給兄妹倆，照片上是停在附近某個停車位上的白色汽車。

時雨看了照片中的車牌號一眼，問謝聞遠一句：“你查車牌了沒？”

“還沒，不過看車里的東西，大概是警察。”

“好，我上課了。”

時濛看到謝聞遠發來的照片時剛好跑到三教后門。他進了教學樓，走廊上早已空無一人，他不得不放輕腳步，一面東躲XZ一面找人。搜了四樓后他發訊息問謝聞遠：“這傻犢子回去了沒？”

“沒，”謝聞遠回他：“我到的時候車子還有熱度。”

“這就奇怪了，樓上沒人啊。”時濛還特意搜了每一層樓的廁所。

往上走的時候，他又看到了謝聞遠的回復：“你搜過對樓沒？”

“還沒，不太可能吧。”時濛收起手機，從欄桿邊沿探頭往對面五教看了看，也不知道那里是哪個系的教學樓，樓里人少得可憐，一層樓只有四、五間教室開著燈，人都沒坐滿。時濛瞇起眼睛，又上下左右仔細看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兩幢教學樓差不多高，中間隔著一片空曠的綠地，看來也不能直接過去。

時濛沿著臺階坐下，繼續問謝聞遠：“要不你去看看？我看對樓挺空的，我是狙擊手我也蹲對面。”

“話是這個理，不過人家是警察。”謝聞遠又偷拍了一張車內的照片發過來，扔在后座上外套的確是警服的顏色。

時濛回了個“OK”的手勢，再轉了一圈頂樓后說：“我這邊完事了，你去對樓吧。”

“你快下來蹲點。”

“就來。”

等時濛沖下樓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眼尖地瞅見停在兩幢教學樓間的一倆白車車燈閃了閃：“不是吧？！”視野在他向前跑動中逐漸擴大，他已經看清了車型和車牌號，正是他們在坐黑叔的車子時發現的跟蹤車輛。駕駛座上跟蹤者的臉也清晰起來，是一張年輕的臉，這讓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時濛距離白車還有幾十米的時候，車子轉出了停車位，眼看著就要追不上，他將手中塞著外套的鴨舌帽狠狠往車頭扔去：“丫的停車！”

外套和鴨舌帽當然構不成什么威脅，只是兩者在高速拋擲下化成一團黑影從前擋風玻璃擦過去，著實讓車主嚇了一跳。林照慌忙踩下剎車，一手解安全帶一手開車門就要下車查看情況，結果他探頭一看才發現掉在地上的只是一團衣物。

林照困惑地坐回來，關上車門，下一秒就聽到了同樣的關門聲從車子另一邊傳來：“誰？”他下意識地去拔腰后的槍，卻摸了個空。

“或許，你是在找這個？”一個年輕的男聲從副駕駛座上傳來。

林照僵硬地轉過身來，看到自己的配槍在對方指尖轉了個圈，下一秒又被他變魔術一樣藏進牛仔褲后袋，再伸手出來，槍已經不見了，只有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鏡，對方戴上眼鏡順手還擦了把汗。

林照咽了一口口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那人：“時濛？”

“哇哦，看來警局的新人培訓得不錯嘛！”時濛故作驚訝地搖頭晃腦道：“還是因為我名氣太大了？”

林照皺起眉頭，把手往他面前一伸：“槍還我！”

時濛愣了三秒鐘，而后大笑起來：“噗哈哈哈！你這，哈哈哈，你有沒搞清楚現在什么狀況啊？”

“你什么意思？”林照斜著眼看他。

“你只有一把槍。”時濛語氣篤定。

然后他伸了個懶腰，順手往后座一勾，拿到了那件制服，他看了一眼衣服又掂了掂，發現現沒什么重量又才扔回去：“林照警員，就算是閻王，咳，就算是你們閻隊長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伸手問我拿槍。”

“你說什么？！”林照被他氣定神閑的態度惹怒了，更何況他談論的還是自家隊長：“混蛋！”話未說完就橫臂襲向時濛大開的胸腹。

“誒嘿！”時濛一驚，迅速往后，然而車廂內空間有限，他只后撤了十幾厘米就不得不停住，眼看著林照拳頭已在眼前，時濛右手一抬一推，槍身準確無誤地撞上他的拳。

林照吃痛也不收手，反而變拳為爪，勢要把槍抓回手里。時濛當然料到了他的想法，手腕一翻，槍就貼近自己胸口，手指一扣一抬，再伸手時，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朝向林照。

林照措手不及下只捏住槍口，這下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時濛面上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笑容，還順手扣下扳機：“小警察不講武德啊！”

“跟你這種人講個屁！”林照皺眉。

“就這點技術還這么大脾氣！”時濛嘲諷著抖了抖槍：“還挺沉的，不會一槍都沒開過吧？”

“你！”

“你什么你，你打算堵著槍口到什么時候？”

林照見他也不像是要開槍的意思，便說：“一起松手？”

“三，二，一。”倒數結束，時濛收回槍，林照松開手。

“說說吧，小警察，”時濛轉著槍說：“來這里干嘛？”

“我為什么要說？”

時濛轉槍的手指一停，手再次扣住槍：“東西不要了？”

林照抿了抿嘴，神色復雜地看了他手中的槍一眼，最終還是松口：“好，你先說你的條件。”

“我的條件？也就幾個簡單的問題，先說說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林照注意到了他話里也有個“先”字，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有幾個條件？”

“也就三四五六七個吧，”時濛用槍口抬了抬眼鏡，發現林照的臉氣得漲紅才伸出另一只手說：“五個，五個封頂，行了吧？”

“好，第一個，我受命在這里保護時雨。”

“保護？”時濛涼涼地笑了一聲：“是監視吧？”

“這是第二個問題？”

“你在和我談條件？”時濛挑起一邊眉毛：“還想誘導提問？No way！”

林照不再看他，面朝著前方咬牙切齒地回答道：“是監視。”

“監視一個沒有任何嫌疑的普通人，這難道不犯法嗎？”時濛湊近看了看林照抽搐的嘴角，繼續調侃：“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啊！哦，這句不是問題，你也沒打算回答吧？”

林照深呼吸幾下，努力平復怒火：“還有什么問題？”

“還有嘛…”時濛靠回副駕，仰頭看向車頂，手抬起槍，用槍口輕點下頷：“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