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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追加最終特典23 往事朔成風

  • 七情沙
  • 陳施豪
  • 14338字
  • 2021-03-15 12:51:47

上了車,一位老師安排大家按次序挨著坐,我默數(shù)著前面的人頭,經(jīng)過腦海里反復多次的計算,確認了我應該是和學姐坐在一起后,竟有種石沉湖底的安心,可當我真的坐到她身旁,甚至能聞到她舉手投足間傳來的淡淡少女清香時,又感到那塊落湖的石頭,同時也激起了平靜湖面的層層欣喜,蕩漾得很遠很遠。

李葭雨和江濤也坐在我們的后排,我沒有去看路過的她跟江濤,我想把這歸結(jié)于忘了或是沒注意到,算是用個牽強的理由打發(fā)自己的心虛。

我不自覺的微微斜首,看著坐在身旁的學姐干凈的側(cè)臉,她不知何時拿出一本書看了起來,專注清澈的眼神里不含一絲雜質(zhì),暗淡的的車窗像是宇宙的背景,而我眼前,閃爍著其中最亮的一顆星。

花很長時間喜歡上一個人,和喜歡一個人很長一段時間,是一樣難的事。

對一個人一見鐘情,并深信自己會對她天長地久,有時卻很簡單。

此情此景讓我有種飄飄然的不真實感,遇到喜歡的人還同時擁有了和她坐在一起的機會,肯定犧牲了我不少學校門口小攤上刮刮樂的運氣,可我卻毫不在意,眼前喜歡的女孩,比那些盒子里動也不會動的玩具,更讓男孩動心。

“學弟?”

“嗯?”我回過神來,看到學姐用手指著自己腰的部位,又指指我,醒悟后趕緊慌亂的把安全帶拉來系好,輕嗽兩聲以飾尷尬。

“學弟的思緒比車還急,已經(jīng)飛去了縣城里?”她翻了翻手中的雜志,嘴角帶弧,口氣很隨意的調(diào)笑。

我笑而不語,想著再怎么飛也沒離開你周身一毫米,但肯定不敢放肆的說出來,嘟囔都不敢,只是用冰涼的手背蹭了蹭微微發(fā)燙的臉頰,心里暗自慶幸車內(nèi)較暗的光線替我掩飾了臉紅。

我假意的看向窗外,落日緩緩收走僅有的一絲余光,把能見度收縮了又收縮,于是眼神的焦點最后又在她身上聚集,不過這回沒敢一直盯著看,怕又失態(tài)被學姐恥笑一番,剛好瞥見她在看的似乎是本漫畫,便脫口問道:“學姐在看什么漫畫?”問完后卻開始忐忑起來,不知這樣會不會打擾她看書的心情,引得她厭煩吶……

好在她只是溫柔的答道:“《飛魚和幾何貓》,有聽說過嗎?”說完像只好奇的小貓一樣看了我一眼。

“以前在一本雜志上看過一兩個小故事,不過都快忘了,只記得飛魚跟幾何貓似乎是一起旅行的朋友,挺讓人喜歡的設定。學姐看的,似乎是專門的畫本?”

“對,同你一樣,也是在一本雜志上偶然看過,有些喜歡,便干脆直接買了畫本。”

“雪,是一種……浪漫,因為雪可以……”我努力的回憶著,吞吞吐吐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覆蓋我們的煩惱,雨是一種悲傷,因為雨可以滲透我們的思念。”她流暢地接完我的話,然后莞爾道:“你也看過這句?”

我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當時挺喜歡,多讀了兩遍,以為是記住了。”

”既然喜歡,是應該寫下來,偶爾看看的。”

“嗯。”我像個接受批評的孩子,但絕沒有心懷不滿。

可學姐還是立馬謙謙的說道:“是我唐突了。不該……”

學姐話沒說完,車里的燈突然熄滅,看來是人員都到齊,準備正式發(fā)車了。她把手里的書小心翼翼合上,但沒有放進書包,豎起來抱在懷里,扭頭望向了窗外,像在留戀什么。學校的路燈不覺間已經(jīng)亮起,遠遠的發(fā)出暗黃的光,在我眼里像透過油紙看火焰,總有種朦朦朧朧的虛彌感。

“學弟覺得白雪真的能覆蓋煩惱嗎?”黑暗中學突兀地問道。

我猶豫片刻后答道:“學姐應該知道,事物都是沒有感情的,快樂或是煩惱,取決于我們自己。”

學姐沒有回話,我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把自己說的話在腦子里過了多遍,確信并無不恰當?shù)牡胤健S龅綄W姐后,我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仿佛都成了雙刃劍,總怕無意間刺傷了人。車內(nèi)同學們的談笑打趣聲攪入我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我皺皺眉,想要放棄思考,閉上眼,覺得自己像家里那臺老電視機一樣,花屏的時候或許重啟一下就好了。

………………

再次睜開眼時,是李葭雨把我拍醒的,她撅著眉,骨朵著嘴站在一旁嗔道:“趕緊起來下車了!你還想一直這樣堵著學姐嗎?”我嚇得趕緊點頭,抓起旁邊的書包,又回頭看了眼學姐,她眼里明明藏不住的笑意,臉上卻還故作同情,使我恨自己身在這鐵皮車廂,不然肯定找條地縫鉆進去。起身后又注意到江濤還立在李葭雨身后,其他人倒是基本都走光了,我朝他咧咧嘴,然后暗暗的擺手示意他跟著李葭雨,我則跟著他。把江濤兄當做擋箭牌確有些不地道,況且是掩耳盜鈴的行為,但我卻還是想尋求一點心理上的庇護,同時還能讓學姐繼續(xù)跟在我身后,有時候,我真是個膽小又卑鄙的人。

不管有多害怕、多不舍,從座位到車門畢竟只有幾步路的距離。下了車,學姐快速簡單的跟我們?nèi)缆晞e就跑去找自己的帶隊老師了,而我還徘徊于怎么回應比較瀟灑,結(jié)果嘴都沒來得及開就只看到她離去的背影,像無數(shù)從我身上吹過的寒風,只不過她是穿過我心臟的那道,讓我?guī)缀跬浟祟澏丁V笪覀兪窃趺锤伬蠋煏希质侨绾畏峙浞块g,以及怎么進到房間里的,我都沒了什么印象。我只是不斷品憶著和學姐相見后的每一個畫面,每一句對話,反反復復,恨不得還原出她眨了幾次眼睛。據(jù)我室友描述,我當時像是丟了魂魄,眼神無光,老師還特意問我是不是不舒服,我卻只是敷衍的搖頭。對了,說到室友,我竟詫異的沒有跟江濤分在一起,我也是進了房間后才突然反應過來,原因在于我剛從與學姐睽隔的痛苦中緩過神來,想到剛才老師交待的諸多事宜沒有上心,便隨口問了句明天具體在哪比賽,對方卻笑盈盈的說和我不在一組,所以也不是很清楚。我這才看清那張臉上的五官不是我記憶里的內(nèi)容,大感歉仄。

一番交談后才知道,他是初中年級組的,叫杜軍,但我沒好意思打聽他與學姐是否有交集,一來我還不確定學姐的名字,二來怕目的太明顯讓人得了把柄。盡管這位學長看起來憨態(tài)可掬,但畢竟喜歡學姐不是一件可拿來到處宣傳的事情。道理都懂,可實在覺得把自己和學長安排在一起,是天賜良機,總該能獲得些消息。不久負責送飯的老師把盒飯拿了過來,已經(jīng)是將近八點,大家早就饑腸轆轆,我和他并排坐在賓館的小桌上一邊大口吃著晚餐,一邊閑聊,總有意把話題拉向與比賽有關(guān)的地方,像題目范疇,比賽規(guī)則,準備工作之類的,最后才假裝不經(jīng)意地拉扯一句:“學長的隊友都有誰啊?”

“額,還有兩個男生,他們房間分在我們隔壁。”

“哦。”我大失所望,扒了口飯后不甘心的繼續(xù)問道:“你們初一組就你們?nèi)齻€男生上場?”

“對。”

他回答的肯定,近乎讓我心死。

“啊——也不是,我們物理組確實就我們?nèi)齻€男生,但地理組那邊是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

我感覺自己像個皮球,杜學長時而給我放氣,等見到我皺癟難看之時又不知從哪掄出把氣槍給我股進些許希望,一脹一縮讓我窒息。我看著他,一時竟不敢再追問下去,怕又是個晴天霹靂蓋在頭頂,倒不如先在思想上給自己裝根避雷針,以防萬一。

他把嘴里的飯咽下后繼續(xù)說道:“不過我和他們不熟,并不是一個班的,但學校就那么大,還是彼此認識的。”

“他們當中,是不是有個人名字里帶個‘汐’字?”我佯裝隨意的問道。

“西?哪個西?”

“額——好像是三點水加個夕陽的夕。”

“嗷!”他驚呼一聲,嚇得我差點想上去用手蒙住他的嘴,畢竟隔壁可能住著老師或其他同學,保不齊以為我們這里出了什么命案。我把食指豎在嘴巴前,示意他噤聲,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聲音也放低了許多:“你說的是林汐吧?她確實在地理組那邊,怎么?你們認識?”

“不認識不認識,”我立馬矢口否認:“只是聽說過她。”

杜學長露出一臉夾著懷疑的壞笑:“嘖嘖~也是,畢竟在初一年級她是名人,只是沒想到她名聲傳到了小學里。”

我繼續(xù)假裝無辜道:“這位林汐學姐很厲害嗎?”

“成績很好,年級長期前三,當然除了成績,德體美勞也都相當優(yōu)秀,只是不知你見過她沒?——頓了頓——沒有的話明天有機會學長可以給你指認指認,當真是個美女,校花級別的。”

聽完這番話,我心里頓時肯定了許多,學長口里的林汐想必就是那位學姐,天下應該不會有這么巧的事。臉上則微微詫異的表情道:“這么夸張的嗎?那有機會杜兄定要指給小弟看看,讓我飽飽眼福。”

我倆相視哈哈大笑。

………………

夜深,我躺在床上,耳邊只聞見杜學長規(guī)律的輕鼾聲,我睜眼又閉眼,難以入眠,但我并不羨慕熟睡的學長,因為我的失眠,源自于一個憧憬著且明天可能會見到的人,我只怪這夜太漫長,不能在須臾間過去,掛在墻上鐘表里的秒針,像碗里攪動的湯匙,讓我飽嘗思念的苦澀。林汐,林汐,林汐,我嘴里默念著這個名字,生怕醒來就給忘記。想起來一位寫出過很多佳句的詞作家,也叫林夕,她只比他多了三點水,可卻比他寫的任何歌詞都更讓我著迷。我終于在各種胡思亂想中昏昏睡去,一覺天明。

杜學長像個人形鬧鐘,在固定的時間入睡,又精準地醒來,隨即叫醒了我。我感覺腦袋異常沉重,像融了罐漿糊,粘稠不清,這是失眠的后遺癥,洗漱之后便活過來大半,不過鏡子里眼眶下還是掛了兩枚淺黑色的月,困意難掩。我和杜約定好比賽完再會后,便一起下樓去找各自的帶隊老師。樓道間又被江濤兄從后面叫住,他和李葭雨一起——后來才知道他們倆房間挨的近,早上出門正巧碰上。我回頭和李葭雨大眼望小眼,都沒有先打招呼,江濤知道些內(nèi)情,所以并不多嘴,杜學長則熱鬧的和他倆招手,還自我介紹一番,說是我舍友,那二人也簡單的說了姓名,杜學長見大家興致似乎不高,以為是剛起床沒精神,沒多在意,不過也不再多話。四人就這樣一起安靜的到了一樓,杜學長解脫似的飛奔去了他老師那邊,我朝他離開的方向掃了一遍,沒有看到那個人的身影,心里有些失落。我們?nèi)撕芸煸谌巳豪镎业搅祟伬蠋煟毯笮W組人員到齊,兩個領(lǐng)隊老師便就近找了家早餐店,帶著我們一擁而入,老板看到十幾個人進來,笑得合不攏嘴,仿佛一整天的生意頃刻做了大半。我和李葭雨,江濤以及顏老師一桌,顏老師從旁熱情的叫我們想吃啥自己點,同時忙著招呼其他學生,我們?nèi)齽t像木頭人比賽似的都不愿開口,最后還是江濤兄先認輸向服務員要了份羊肉粉,我和李葭雨默契不知從何而來地一起接了句“跟他一樣”,然后看了對方一眼又迅速躲開眼神,接著更巧的是我們又同時抬頭跟服務員補了句“我(她)那份不要放辣椒”。李葭雨喜歡吃辣但又不能吃辣是我們兩家有次一起吃火鍋時她告訴我的,用她的話說是“有小姐的病卻沒小姐的命”,每次吃過量的辣后她肚子都得疼上一天,所以平時她基本不怎么碰帶辛辣的食物,偶爾為了解饞破戒,總會難受一天,嚴重時疼得嘴唇發(fā)白,見到的人都會心疼。所以遇到這種有比賽或考試的情況她是萬不能吃辣的,我也不知是腦海里突然冒出這一則,或者是平時和她在早餐店為她點粉養(yǎng)成了習慣,又或是沒睡醒故而不自覺就把心聲吐露出來——同喝醉的人一個道理,可不論如何這種情況下發(fā)生這種事無疑讓氣氛更加凝滯尷尬,我倆臉上都暈出一陣紅,紛紛低頭看桌,像桌面有花,沒有瞧見服務員帶著深意的笑轉(zhuǎn)身離開。

早上的比賽進展得很順利,進了教室簡單做了些準備工作,等比賽開始后我和李葭雨像同時更換了另一個人格,瞬間進入了狀態(tài),沒了之前那份別扭,搶答配合得天衣無縫,畢竟該認真對待的時候馬虎不得,我倆都盡力把那股彼此執(zhí)拗的勁全撒在了搶答器上,一股腦的輪流摁它。但這就讓江濤兄感到無比詫異了,剛才還水火不容的兩人瞬間就混合成了一杯潤喉養(yǎng)胃的溫白開,這導致他前半程競答都瞪大眼眶微張著嘴不可思議的看著我倆,外人眼里可能就更加莫名其妙了,就好像這個人不知道自己隊友實力如此強勁一般,臉上竟產(chǎn)生這樣夸張醒目的神情,而且看他題也不答,說是臨場拉來客串也有可能,也許直到江濤兄緩過神來加入我們后才打消了那些人心中的疑慮。

如火如荼的比賽從九點一直進行到中午十一點,持續(xù)這么久是因為裁判和場地原因,無法所有隊伍同時進行比賽,每場比賽實際上不到20分鐘,所以大部分時間我們都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大家各自在走廊等地方默默地背資料,等通知輪到自己隊伍時才進教室。從我們身邊也陸陸續(xù)續(xù)走過一些表情失落的人,應該是被淘汰的隊伍,整個上午每隊最多比賽兩場,都贏則晉級,只要輸了一場就直接淘汰,晉級的隊伍繼續(xù)參加下午的半決賽和決賽,所以一個早上,參賽的隊伍幾乎淘汰了四分之三,他們的離開,也讓原本熱鬧的學校冷清了不少。顏老師抽了下午比賽的簽后,便喜氣滿滿的帶著我們?nèi)コ晕顼垼驗樗奈辶齻€年級的代表隊都進了下午的比賽,所以她心情大好,知道大家都自覺和努力,也不做厭煩的叮囑,只鼓勵大家多吃菜吃飯,中午好好休息,下午繼續(xù)加油。

午飯我和江濤一桌,顏老師和李葭雨一桌,所以氣氛輕松了很多,我滿心想著比完賽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林汐學姐,所以一直沒怎么說話,江濤兄冷不丁道:“我聽說初一組那邊有一隊上午淘汰了。”

“啊?消息可靠嗎?哪一組啊?”我的心被飯菜噎得咯噔一下。

“應該是真的吧,我聽一個朋友說的,他當時離那個賽場比較近,聽到宣布晉級的是育才一中,而且我剛才在學校廁所遇到了初中組的帶隊老師,急匆匆的,似乎還不太開心。不過我沒有細問,所以不清楚淘汰的是哪一組。”

“唉,晉級一組也夠了。”我心煩意亂,在林汐學姐和杜軍學長之間,無論誰被淘汰我都會可惜,所以干脆轉(zhuǎn)移自己的重心,埋怨起人心不足。

“你就不關(guān)心……”他話說一半,把升調(diào)放在最后一個“心”字上表示了提問。

“啥?”我裝瘋賣傻。

“沒事,吃飯。”他意味深長的笑笑,不再多說。

我急匆匆的扒完飯,扯了一段卷紙攥在手里,故意露出一點,跟江濤兄打聲招呼便直接去找了顏老師,他看我過來,問我怎么這么快,是不是沒怎么吃,還牽連了我的瘦,我敷衍的笑笑,只說顏老師慢吃,她看到我手里的紙,果然以為我急著去廁所,又囑托了句中午好好休息才放我走,我看了她旁邊的李葭雨一眼,想說句“慢吃,我先走了”,可還是沒講出來,她閉嘴嚼著飯,也說不出話,我便轉(zhuǎn)身走了。

到賓館時杜軍學長還沒回來,我洗了把臉躺在床上,把競賽資料拿在手里想打發(fā)一下時間,可沒比拿張白紙好多少,一個是有字讀不進,一個是無字想不出。這樣呆呆的不知過去多久,終于一陣開門聲打破了這隔閡的空間,我眼前終于看清了紙上的字,不走心的看了兩行,等杜學長進來后立馬撇頭問道:“杜哥早上怎么樣?還順利?”

他坐在床上舒了口氣,一邊換著拖鞋一邊答道:“我們這組倒是順利晉級了,但地理組那邊好像出了問題,林汐臨時退賽,比賽開始卻到處都找不到人,剩下兩個人硬著頭皮進了賽場,沒了主力自然是輸了。”

“什么?!”我嚇得從床上撐坐起來:“她人呢?找到了嗎?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人是找到了,不過我們吃飯的時候看到他被左老師帶出去單獨訓話了,吼得挺大聲的,我們屋子里的人都能聽到一些。”

“都吼她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啊杜哥?”

“唉,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根據(jù)我同學他們的消息,好像是林汐跟左老師之前有過節(jié),這次她就是故意報復,所以左老師好像就罵她過于幼稚,不懂事,不爭氣什么的,也聽不太清,反正是挺狠的,罵完后林汐飯也沒吃直接回賓館了,左老師進來后,我們就不敢再多討論,草草吃完各自溜了。”

我不說話,杜學長又補充到:“我跟林汐確實不熟,所以也不太好去慰問太多,林汐被罵的時候就立在原地一句話也沒反駁,楚楚可憐但愣是沒哭,雖然她的做法確實不對,但當時真的,我見猶憐,唉~”

我擠著眉頭聽他說完一切,想著看起來那樣乖巧文靜的學姐,怎么會有如此不當?shù)男袨椋较朐接X得匪夷,心里又擔心此刻的她是否還在獨自哭泣而無人陪伴安慰,胸口堵了石子一樣的難受。

“學長能幫我打聽一下林汐的房間號嗎?拜托了!”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向一個剛結(jié)識不久的人提了

不太合情的要求,可我就是這樣的不假思索,思緒和身體都片刻不能逗留。

“我去找同學幫你問問吧,不過我也不知道我認識的人有沒有知道的,盡力而為。”他說著又把剛換下來的鞋穿上。

我萬分感激這位心地如外表一般敦厚善良的學長,可一時也說不出感謝的話,趕忙下了床說陪他同去。學長挨個敲門進房間,以自己的名義胡亂編了個借口打聽著林汐的房間號,我則在過道里等他,兩間房后,終于幸運的從另一位學長口中得知林汐應該是住在606,在我們樓上,杜學長拍了拍我的肩,說只能幫我到這兒了,我對杜學長道聲謝,心里記下這份恩情,便獨自快步的朝樓梯走去。

不知為何,走著走著,我的步伐卻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重,像綁了鉛球,拖拽著我的身體。我明確的肯定了自己想要見她,想要安慰她的愿望,可每向前一步,就遲鈍一分,猶豫一絲,腦海里不停地質(zhì)問自己,我憑什么這么激動,又有什么資格,用什么身份去安慰她,我與她,不過萍水相逢,最大的緣分已經(jīng)是車上并肩而坐。我咬緊牙關(guān),卯足了勁,鐵了心要去搞清緣由,最后換回的,也許——不是也許,是肯定,肯定只是她的閉門不見,甚至厭惡我的多管閑事。離她越近,我內(nèi)心初建的看似堅不可摧的信念,就越如危樓一樣搖曳晃動,從內(nèi)部自我瓦解,無法挽回。等踏上樓梯時,更是舉步維艱,我身體微微顫抖,滿腔熱情被寒冷的空氣無情地從身軀中剝離抽空,衣服像是皇帝的新裝,擋不住嚴寒的拷問,更擋不住現(xiàn)實的嘲諷:我和她,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朋友都算不上,是擦肩而不回頭的路人,是各有前程的旅客,不過在某處交會,此刻,正當遠離……

我眼前光影交錯,忽明忽暗,抓著樓梯扶手,半倚靠著停了下來。在這場思想斗爭里,我心里明明想好了無數(shù)逃離和退縮的借口,卻又都因為“想見她”一個理由而被一一否決,猶豫的我像個膨脹的矛盾體,被夾在夢想和現(xiàn)實的裂縫間,進退兩難。我右手握拳,輕輕的敲著自己的額頭,這是我做題目時遇到難題的慣性動作,總能讓自己清醒冷靜些許,用鼻子深深吸了口氣,又微微張嘴吐了出來,看著游離的白氣消散在眼前,就好像從沒出現(xiàn)。很多事不就是這樣嗎,無跡可尋,但卻實實在在的發(fā)生過,就像我剛剛呼吸過,消散的白氣不能否定這個事實,更不能磨滅呼吸的作用。可能等我找過了她,甚至萬幸見到了她,直至道別,也還是什么都不會改變,多年后說不定連說過什么都會被忘得一干二凈。可我至少有段回憶,不管是模糊不清的,甚至是不快的回憶,都能組成我的過往,不至于我每次回頭,浮現(xiàn)的只有遺憾。

這信念盤繞在我的腦海里,支撐著我,像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步一步,不知不覺真的站在了606的門口,愣愣望著那個門牌號,我又開始不知所措起來,心里掀起復雜的感情,這門于我,像初見新人,又似重逢老友,夾雜未知的害怕,又有期盼的喜悅。我右手握拳舉在胸口,卻又定格于此,終是沒有往前。

十秒,二十秒,十分鐘,空無一人的走廊里,我像個雕塑一樣立在606門口,心里毫無道理的埋怨起林汐怎么還不開門,我以為自己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就該她來走,哪來的邏輯呢,我恐怕已經(jīng)瘋了。想著想著竟不屑地笑了一聲,又突然打了個寒顫,如夢初醒。

我認了!我輸了!輸給了一扇門,一切都隨她去吧,悲傷也好,無辜也罷,我真的已經(jīng)花光了所有的力氣!算了吧……走了。

我轉(zhuǎn)過身,慢吞吞的剛挪了兩步,身后便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我猛地回頭,就像聽到有人叫我名字一樣迅速,606的門,開了。我屏住呼吸,瞪大雙眼,看著一個人影緩緩從門框浮現(xiàn),她沖我望了一眼,又回頭關(guān)上了門,把鑰匙放進棉衣兜里,朝我走來,余光好奇的掃在我身上,像盯防壞人一樣快速從我身旁路過。

“同……”我想叫她,卻被口水嗆到,咳嗽了幾聲后才緩過來,還好她還在原地,沒被我嚇跑:“同學,請問一下,林汐是住在這里嗎?”

她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氣:“你是?”

“我…是小學組參賽的學弟,找她有點事情。”明明沒說謊,我的臉卻莫名開始升溫。

“哦~她確實和我住在606,不過她剛才已經(jīng)被他爸接走了。”

“啊?”

“嗯。”為了表示我沒聽錯,她點了點頭。

“請問她走了多久了?”

“快有半個多小時了吧,她沒吃……嗯,我跟她一起回的寢室,不久她爸就來接她走了。”學姐以為我不知道林汐的事,還特意藏了一下。

我凄慘的笑笑:“好的,謝謝學姐告訴我這些。”

“你……有什么急事嗎?我跟她關(guān)系很好,回頭我可以替你轉(zhuǎn)達的。”

“謝了,沒什么要緊的事。”

“那……要沒什么事,我先走啦?”她用手指了指樓梯方向。

“嗯嗯,打攪學姐了。”

等學姐走后,我又在原地呆了十幾秒,直到她的腳步聲消失在空蕩的回廊里,才獨自下了樓,在五樓頓了頓,想到自己困意全無,也不需要休息,便一口氣直接下到了一樓,走出了賓館。

涼風迎面襲來,我縮了縮脖子,把衣領(lǐng)拉高了些后,沿著人行道漫無目的的走著。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偶有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忙于各自的生活,來不及看清便已擦肩,成為他們的一員,我也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其實知道學姐已經(jīng)離開后,我反而有種心理上的解脫,因為我的猶豫怯懦不再是我們沒能見面的直接原因,人是沒辦法和命運抗衡的,心里這樣自我安慰著,一顆沉著的心就能稍微提上來一點。可沒等停穩(wěn)在高處,倏爾又墜了下去,思念許久的人,終究是錯過了,不管以何種方式,什么理由,我終究沒能再見她一面,況且下一次見面的機會,就如同這冬日的陽光一般不可期待。

突然迎面蹦來一個小女孩,三四歲模樣,頭上用各色的皮筋扎著一群羊角小辮,穿得像只胖胖的小企鵝,仰著頭歪歪扭扭的跑,揮著手歡樂地叫道:“媽媽!你快看!下雪了!下雪了!”身后的年輕媽媽一邊碎步追趕著,一邊弓著腰手伸向她,嘴里應著:“知道了知道了,你跑慢點小心別摔了!”這一幕不知為何勾得我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停在原地緩緩抬頭望向天空,整片天像是一幅寫意的水墨畫,刺眼的留白,蒼勁的落筆,墨汁洇開點綴成灰色的過度,交替渲染著,層層疊疊把天空描繪出立體感來,初看時像是描摹飄浮在云層上的重巒疊嶂,神秘莫測;一會兒后又感覺像是在俯視高低錯落,崎嶇險峻的冰川河流,看久了讓人有種世界顛倒,幾乎墜入其中的迷離驚慌,逼得我趕緊從精神上掐醒自己。移到視線的盡頭,畫的邊角被高樓輪廓啃壞,折損了些詩意,卻更靠近現(xiàn)實,也更讓人心安。

南方的雪通常不大,是神仙們的惡作劇,只為了逗人開心才下,可我不知何時已經(jīng)忘記了第一次見到雪時的興奮,現(xiàn)在已然得不到小女孩那種簡單的快樂了。我微微抬手前伸,看著徐徐飄落的白色絨毛掉入掌心,可未來得及細看,她就化作了一灘泡影,除了留下一絲肌膚的冰涼,便再無其他。繼續(xù)沿路踱著,雪也愈下愈大,疊坐在我的頭頂和兩肩,像是在抗議我的“南方雪小”,等著我開口反駁。我突然又想起了《飛魚和幾何貓》中的那句話,嘴里輕輕念叨:“雪是一種浪漫,因為雪可以覆蓋我們的煩惱;雨是一種悲傷,因為雨可以滲透我們的思念。”林汐學姐只跟我說了一遍,我卻偷偷的在心里默念了一千遍,我本來幻想著等有合適的機會就在她面前流利的念出來,現(xiàn)在,這漫天的大雪像是個絕好的機會,可這句話,我終究只能自己說與自己了。

“學弟覺得白雪真的能覆蓋煩惱嗎?”

我當時像個傻子,說著冠冕堂皇的話,卻完全體會不到你問這句話時背后的悲傷,白雪再大,落地再厚,也不可能覆蓋一絲煩惱,反而像是蓋在傷口上的疤痕,看到了更叫人想起受傷時的疼痛。這個冬天,世界上悲傷的人似乎很多,所以正巧有了這場大雪,這是神仙為了逗大家開心撒下的禮物,我感激這份禮物,卻不是因為它真的讓我開心,而是它掃清了街上多余的人,還封住了剩余人們彼此的視野,讓一個有些悲傷的少年能夠不再抑制自己,任由淚水泛出眼眶而不用掩飾。

……………………

“張凡還沒來嗎?”顏老師快步走來,隨手拍去羽絨服上的雪花后焦急地問道。

李葭雨滿臉的擔憂,但只能輕輕搖頭:“還沒來,江濤已經(jīng)跑去他房間找了,希望他只是睡過頭了。”

“這孩子,比賽只有——看了眼手機——十分鐘就要開始了,他不會這么粗心啊,以前他從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啊呀!會不會是他中午吃壞肚子了,他中午不是著急回去上廁所的嘛。”

“也有可能,但如果那樣他應該會提前來和我…們說一聲吧,不至于一點消息都沒有。”李葭雨左顧右盼,突然眼前閃過一個有些印象的身影,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跑了過去。

“學長,請問你是和張凡住一間房吧?我們早上見過一面。”

李葭雨看到的正是杜軍學長,他看了眼李葭雨,恍然道:“噢!你是早上一起下樓的學妹,有什么事嗎?”

“學長,請問你來比賽的時候張凡有沒有和你一起出門,現(xiàn)在比賽快開始了,但他卻還是沒來。”

“他……他……”杜學長張了兩次嘴,硬是不知從何說起。

“到底怎么回事?張凡到底怎么了?”顏老師走了過了,神色嚴厲的問道。

杜學長只得支支吾吾的說道:“我…中午回去得早,先睡著了,起床時也沒見著他,還以為他已經(jīng)來教室參加比賽了。”

“他到底回房間沒?你可別蒙騙老師!”顏老師生氣的問道,嚇得周圍的學生退了幾步才敢繼續(xù)圍觀。

“我當時真睡著了,可能…沒回吧,可能他有事出去了,我真的不知道啊。而且我比賽快開始了老師,我得走了。”杜學長說完便拉著旁邊的隊友腳底抹油。

杜學長前腳剛走,江濤也趕了回來,但只有他一個人,一路小跑著,到了李葭雨和顏老師面前,看著滿眼期待的兩人,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么大的雪,他能去哪?”李葭雨嘴唇微微顫動,眼眶泛紅,想到中午從室友那聽到的關(guān)于初一組某個女學姐的傳聞,心里無法克制的冒出不好的猜想。

看到李葭雨楚楚可憐的樣子,顏老師趕緊安慰道:“別太擔心了小雨,一會兒比賽開始他還沒來的話,你就和江濤先進去,憑你們倆的實力要贏比賽肯定也沒問題,老師再想別的辦法去找那個臭小子,找到了我絕不輕饒他,還和早上的林汐玩起同樣的套路來了。”

江濤默默點了點頭,看了毫無反應的李葭雨一眼,輕道:“我們先進去吧,他肯定沒事的。”

李葭雨聽完微微頷首,跟顏老師道了別后朝比賽的教室走去,江濤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

我意識到時間問題去看手表的時候,已經(jīng)只有半個小時比賽就開始了,大夢初醒般隨即掉了頭頂著鵝毛大雪快步朝賽場方向趕去,本來按這種速度算時間也還充裕,無奈犯了路癡,走錯了岔路,耽擱了一陣,等我拼了命一邊防著摔跤,一邊奔跑著趕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按比賽開始的時間來看已經(jīng)超時一分多鐘了,幸運的是老師們似乎還在講桌上整理比賽資料,我敲門喊了聲報告,然后便忍著尷尬在教室眾人目光的關(guān)懷下極速沖到了李葭雨和江濤身旁,看著他倆驚訝的目光,我強擠出一絲笑賠不是:“抱歉,有點事耽擱了。”江濤只點了一下頭示意便不再看我,李葭雨眉頭輕皺,從兜里掏出包紙巾給我,什么也沒說。我用紙巾把頭上雪化的水擦了擦,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了句:“謝謝。”李葭雨沒吭聲,但我余光里還是瞥到了她輕輕點了下頭。

這場比賽我基本成了打醬油的角色,全程只覺著這教室哪哪都透風,自己宛如置身在裝了風扇的冰窖里,身體被寒風四面八方偷襲得微微顫抖,心思全花在抗寒上,偶爾答了一兩個題算是刷個存在感,好在李葭雨和江濤還是穩(wěn)穩(wěn)的拿了下來,只等最后一場決賽。出了教室,我感覺更冷,腳趾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雙手不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倒更像是十根冰勾子長在上面,我咬著牙,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兒,比完賽就能回賓館沖個熱水澡。李葭雨似乎也看出我的不對勁,但我們正在賭氣階段,所以她什么也沒說,大概是覺得冷也冷不死,還能算作對我的懲罰。顏老師在外面找不到我,想著比賽中場來看看李葭雨他們的情況,卻意外發(fā)現(xiàn)我也在,只狠狠的說了句:“你先比賽,完事我再找你談話。”若在平時,聽到這話我只怕得寢食難安起來,但不知是剛剛經(jīng)歷了林汐學姐的事讓我突然沉穩(wěn)起來,還是這冰天雪地凍得我心無波瀾,我只淡淡的回了她個“好”字。

決賽的時候,我不怪題目難,也不怪對手強,只怪老師們出題的速度太慢,讓我在陰冷里度秒如年,總感覺答完一道題要一個世紀后才到下一題,對手難纏又導致分差難以拉開,讓我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huán)的折磨中,最后終于是在對面搶分失誤反送一分的情況下結(jié)束了這場焦灼的比賽,現(xiàn)場的歡呼和掌聲讓我喘了一大口氣,以為是把自己緊繃的心弦放松了下來,卻沒想到是把繃得太久的弦直接弄斷了,搖搖晃晃跟在李葭雨身后出了教室,還沒等顏老師的批評落到頭上,我就直接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這感覺迷迷糊糊像是困到了極點,聽得見周圍的嘈雜,可我竟使不出一點力氣來睜開眼睛,像是自己被世界拋棄,往漆黑一片的遠處飄去,漸漸喪失了意識,聲音也被完全隔絕,沉沉地睡去。

等我再次醒來時,只覺得頭像被用棍子敲過一樣疼,眼睛半瞇著沒法一下完全睜開,但一看天花板我就知道自己并非躺在家里,鼻尖傳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我不討厭,反而有些親切。老媽是醫(yī)生,有事沒事的時候,老爸常帶我和老姐去老媽單位,這味道對我來說有種特別的熟悉。

我歪了歪頭,疼痛感壓得我輕輕的呻吟出來,身旁立馬傳來了老爹的聲音:“醒啦兒子?感覺怎么樣?還難受不?”

我苦笑著看了他一眼:“沒事,就是頭還有點疼,老張同志你怎么來了?我們在哪的醫(yī)院啊?”

“縣醫(yī)院,你發(fā)了高燒,直接就拉到這邊了,我也是剛剛才趕到。”

我動了動右手,一陣酸疼,這才注意到手背連了跟輸液管,心里一驚,詫異道:“怎么還給我輸液吶?我躺一下就沒事了。”

老爹笑著給我理了理被子,說道:“好好躺好,你藥都吃不了,還不肯輸液啊。”

“顏老師他們呢?”

“你顏老師給你買晚飯去了,其他學生先由另外一個老師帶著回家了。”

我噢了一聲,忍著頭疼仰起頭瞥了眼上方掛著的點滴瓶,似乎還有大半,不住的抱怨道:“這還要多久啊,要不撤了吧,我真沒事了。”

“你別亂動,這是最后一瓶了,輸完了就沒了,男子漢多大點事。”

我努著嘴反駁:“正因為是男子漢,所以才不需要輸液嘛。”

“你別跟我詭辯,躺好別動,一小會兒就輸完了,你再閉眼休息會兒嘛,等你顏老師買飯回來我再叫你起來吃。”老爹苦口婆心,我只得翻了下白眼表示妥協(xié)。

但我并無睡意,繼續(xù)盯著高高的天花板發(fā)著呆。從小到大,因為活潑好動,我身體一直很好,幾乎不怎么生病,若是感冒了,連藥都從來不吃,要不了一兩天就能恢復過來,這是我第一次因為感冒而進醫(yī)院,沒想還破例輸了液,所以心里十分抗拒,仿佛自己的體魄或者別的什么說不清的自尊受到了挑戰(zhàn),而自己還無法反抗,著實憋屈難受。

不一會兒顏老師提了盒小米粥回來,配了兩個雞蛋,醫(yī)生交代我的狀況不宜吃油膩的食物,需要靜養(yǎng)幾天。不買東西回來還好,買回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饑腸轆轆餓得厲害,忍著頭疼起來狼吞虎咽,看著我還能吃東西,老爹和顏老師也放心了許多。顏老師不易察覺的拍了拍老爹,示意他出去有話要說,我假裝沒看到,繼續(xù)低頭吃著東西,等他倆去了門邊竊竊私語的時候,才努力豎起耳朵想要聽清,但也徒勞,轉(zhuǎn)念又想無非是跟老爹說我感冒發(fā)燒的前因后果,他們大人討論間肯定又會添油加醋混入一些自己的盲目猜測,并互相篤定這猜想的可靠和精妙,但事實上卻時常與真像相去甚遠。我嘆了口氣,想想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片刻后,顏老師站在門口,老爹朝我走來,我還納悶審判怎么這么快就降臨,好歹也得考慮一下我此刻還是個病人吧,果然老爹只是問我今晚想住院觀察一下還是輸完液就出院回家,我當然堅定的選擇了后者,老爹便和顏老師一起去給我辦出院手續(xù)了。我松了口氣,盡管我不討厭醫(yī)院的味道,但前提是我不以病人的身份住在這里,現(xiàn)在要走了,心情頓時輕松了不少。扭頭看了眼窗外,天已經(jīng)黑了,盡管時間還不算太晚,但冬日的陽光就是這般吝嗇,外面的高樓各自燈火輝煌,一點也不像來時學校里那幾盞昏暗的路燈,不過它們在我眼里還有著驚人的雷同,那就是都如此刻我腦海里關(guān)于林汐學姐的記憶一樣,零碎模糊,不可言明。

……………………

回了家后,為了我的健康考慮,老爹還是再給我請了一天假,這樣一來,這個星期我都不用去上課了,周四比賽回來,周五又請假,直接就迎來了周末,算是因禍得福。張玉瑩和李葭雨來探望了我一次,給我?guī)Я诵┧Y(jié)果看到的卻是個活蹦亂跳的我,張玉瑩好奇地問為什么我身體這么好的人卻直接昏倒賽場,不等我回答,李葭雨便從旁搶著道:“大概是抵抗力用在了別的地方,才讓感冒有機可乘,對吧?”說完看向我,我只得尷尬的笑笑,不敢正視她拷問的目光,張玉瑩看我吃癟,一陣好笑,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些內(nèi)情。

“唉,女生之間,就是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你們說對吧?”老賀,劉娃,福明三人一臉鄙夷的看著我,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把去縣里比賽這一趟的際遇全都抖擻給了他們,這樣看來,男生之間,似乎也藏不住秘密,想到這里,我用拇指抵著嗓子咳嗽幾下,企圖用感冒的后遺癥來掩飾尷尬。

老賀皺了皺眉頭,溫吞說道:“你說的那個林汐,我應該認識。”

“啥?!”我們?nèi)齻€異口同聲。

“也并不是直接認識,是我認識的另一個人和她有瓜葛。”他話說一半看著我,似乎在等什么。

“然后呢?”我瞪大眼睛追問道,“你今天怎么磨磨唧唧,快說快說!”

“你讓老子說的喔。那人是個男生,叫唐明星,和林汐是同班的,我家和他家算是鄰居,一起玩的時候他跟我說過他喜歡林汐。”

劉娃壞笑著拍拍我肩膀:“原來是情敵嗷阿凡。”我無語的白他一眼。

“那…這人……咋樣?林汐喜歡他嗎?”我扯著嘴問道。

“嗯——”老賀想了想:“性格還行,挺好玩的,成績倒是一般水平,但長得挺帥,就我觀察,挺多女生喜歡他的,我感覺這次你希望不大,畢竟他近水樓臺。”

老賀的話說得客觀,但我聽完后還是感覺一陣不服,張嘴想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無從下口,只得偃旗息鼓嘆了口氣。他們?nèi)牧伺奈壹绨颍参看笥诠膭睢@腺R答應有機會再替我打聽打聽唐明星和林汐的關(guān)系到了哪一步,其實我已不抱太多希望,只是傷愁于自己這段沒有結(jié)果的暗戀,幾乎剛才開始就宣布了徹底的結(jié)束。

這個冬天的日子過得特別漫長,早出和晚歸時天空都是相近的黑,天亮時又大多被寒冷困在教室,讓人覺得像活在無窮的黑暗之中,本想著若能再下一場大雪,便約上好友們痛快地打場雪仗,堆幾個雪人,但上天不能總順應個人的自私,眷顧大概都花在了縣城比賽那天,不能奢求更多。沒有雪,更沒有雨的冬天,空氣干冷得像砧板上的白刀,刺人肌膚而不留傷痕。我心里常惦記那個人的身影,又無處寄托思念,有時放學后便會特意去校門口的多家書店找尋有沒有《飛魚和幾何貓》的畫本,但每次都無功而返,我也漸漸習慣并接受了這個設定,有的人走進你的生命里,仿佛只是為了讓你知道這個世界擁有美好,而不是為了給你帶來美好,他們離開得干脆,可以不顧你的傷心。

等老賀最后一次給我?guī)砹窒南r,已經(jīng)是六年級畢業(yè)后的事了。林汐初二已經(jīng)決定轉(zhuǎn)學去涼都市三中了,她成績優(yōu)異,那邊的學校很歡迎她。唐明星是在初一下學期剛開始跟她表白的,她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收了那封寫滿心意的情書,但有人偷偷將這件事報給了她的班主任左菲,為了防止自己的寶貝學生被學生時代的愛情荼毒,這件事很快傳到了雙方家長的耳朵里,唐明星的父母并不在意,知道女方成績優(yōu)秀后,只是提醒自家孩子別影響了別人的學習,但林汐的父母卻大發(fā)雷霆,逼著林汐交出那封情書,林汐拒絕了,他受了怎樣的責罵和委屈,無人知曉,但她最后親手把那封信完完整整地還給了唐明星,并說了聲對不起,此后兩人再無聯(lián)系,學校里再碰見時,也成了無話可說的陌生路人。

我聽完后心里五味雜成,耷拉著腦袋苦笑不語,原來如此嗎。她誠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樣像棵溫柔到任人擺弄的含羞草,他比我,比大多數(shù)人還要敢愛敢恨得多,她是我幻想過的那種最有風骨的人,如李白,陶淵明,是可以不畏人言堅持自我的人,哪怕最后失敗也絕不肯低頭。我曾天真以為自己同她一樣讀過《飛魚和幾何貓》中的幾句話,便可以站在她身旁,如書中那只陪伴飛魚環(huán)游世界的幾何貓,守護她的一顰一蹙,回應她的所有問題。

飛魚:“貓貓,我問你,天空是什么顏色的?”

幾何貓:“傻瓜,藍色唄。”

飛魚:“那我是什么顏色?”

幾何貓:“橘黃色。”

飛魚:“那你是什么顏色?”

幾何貓:“傻瓜,這些太簡單啦,是藍色。”

飛魚:“貓貓,那你的胡子是什么顏色?”

幾何貓卻答不上來了,有些事就是這樣,明明就在眼皮底下自己卻看不到,正如我根本不知道她可人笑容的背后,隱藏著怎樣的倔強和堅強,相比之下,我不過是個懦弱到連去見她都要猶豫再三的人罷了。她是我憧憬的模樣,所以我才會對她一見鐘情吧,那樣愛憎分明,那樣任性不羈的她,在未曾看透之際,就已經(jīng)抓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可惜萬般的偶然鑄成必然,我注定敗給了時光的設計,我們之間的交匯,不比人生中與某個路人擦肩而過的緣分多多少,像兩個旅人同時駐足在一家旅店門口,吃過同樣的飯菜,睡過同型號的床,等天亮了,在不相符的時間醒來,繼續(xù)著各自未完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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