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三年二月十六日,浙江巡撫楊昌浚涉楊乃武案革職,次年四月廿八,因劉典病重難愈,左宗棠請敕楊昌浚幫辦新疆善后事宜。光緒四年臘月初八日,楊昌浚至蘭州,不久赴肅州大營拜見左公,親觀西北官道路側之柳(今稱左公柳),已然茁壯,雖值酷寒盡葉落,猶矗寒風顯婀娜,遂寫下傳世名作《嘉峪關七絕》,今錄此詩,略觀左公偉業:
上相籌邊未肯還,湖湘子弟滿天山。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
卻說同治十三年底,天子染上天花,臘月初四,左宗棠知悉后率西征文武詣甘肅萬壽宮行叩進禮,并命譚鐘麟及潼商道謝質卿親到華山西岳廟進香祈福,譚公尚在路上,已傳來同治帝于臘月初五駕崩之訊,載湉繼位,改元光緒。這月初十,譚公因籌撥糧餉軍火接濟西征大軍之功,由金順奏請得賞頭品頂戴,光緒元年二月十五日,邵亨豫因病開缺,調曾國荃為陜西巡撫,五日后,曾國荃改調河東河道總督,上諭陜西巡撫著譚鐘麟補授。三月初八,邵亨豫傳來圣旨,譚公請旨覲見,至四月初四,奏折批回,諭該撫毋庸來見,四月初七,西安府知府李慎、撫標中軍參將胡得成將巡撫關防、王命旗牌以及文卷送至,譚公設下香案,叩頭上任。與此同時,三月廿八日,諭令左宗棠以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為了使左公政令暢通,以金順替換景廉為烏魯木齊都統,幫辦新疆軍務,招袁保恒回京供職,西征糧臺著陜西藩司經理。這日,袁保恒還京路過西安,來訪譚公,兩人遂攀談起來,只聽袁保恒道:
“世人皆言人心無常,想我袁某人自同治七年奉命來此,草創西征糧務,可謂篳路藍縷,捉襟見肘,袁某人以侍講學士區區三品之銜,奏催欠餉,屢屢呵責封疆大吏,不計罪疚,方使大軍后顧無憂,數年以來,縱無功勞,亦有苦勞也,某公新登相位,不念舊情,竟以區區口舌之爭,奏劾以歸,忒是狹促,令人齒寒矣!”
譚公因與左公信函頻密,已知其中緣故,當初袁保恒從淮軍突調西征糧臺,自有情由。約略李鴻章欲擴充淮軍勢力,一度安排不少文武,諸如劉銘傳等人率淮軍數十營駐扎乾州之事,前文有述。之后劉銘傳圖謀陜西巡撫而不得,左公也力主起用劉錦棠,度過金積堡劉松山戰歿之危境,平定甘肅。淮軍徒耗軍餉,又起嘩變,境地尷尬,不得不裁撤,劉銘傳亦獲罪革職。然而同治十三年底,因日本屢擾臺灣缺3000字()力,倘若借款事成,則底定新疆之事,自然無虞,倘若不成,處處掣肘,無若之何也!”
“中丞既已決意,在下定與子越兄全力以赴,只是運糧之事,中丞務必與蔣方伯(布政使蔣凝學,字之純)統一口徑,隱密行之,以免物議,倘此事一旦宣揚出去,恐怕會有歹人蠱惑,百姓難辨真相,陡起波瀾也。”
“秉卿兄所慮甚妥,省垣之社倉糧儲,惟藩屬知悉,蔣方伯素服爵相,此事當可隱秘為之。”
不表左公兵發新疆,緩進急戰,連戰連捷,終復南北二疆之功勛,單說這年冬天,同州府蒲城等縣一冬無雪,光緒三年春季少雨,夏麥歉收,蒲城告災,五月整月,關中更是滴雨未見,秋禾無法下種,六月同州、西安二府渭北地區仍未落雨,同州七縣告災,之后仍是雨量偏少,直至光緒四年秋,干旱天氣持續兩年,全省已無完地,田中收成了了,百姓疾苦難當,因這兩年分別為丁丑、戊寅年,史稱“丁戊奇荒”,又因彼時山西、河南二省民情最苦,亦稱“晉豫奇荒”。
光緒三年初,災情初現,譚公乃憑公私之交,八方求援,戶部撥銀五萬兩,左公因得胡光墉借得洋銀,首先撥還陜西藩庫三十萬兩,又借給二十萬兩,再捐一年養廉,在甘肅募捐數萬,并命與陜相鄰之平慶涇固道魏光燾、鞏秦階道譚繼洵就近招撫陜西流民助賑,自軍中調派得力干將饒應祺前來幫手。譚公請旨大開捐輸,募銀九十余萬兩,挪借商票、商款及催調各省歷年欠餉等,加之前述共約三百萬兩,用于采買糧食,賑濟災民,陜西因譚公等人竭力支撐,救災情形雖遠好于晉、豫,亦有不少百姓餓死,可見當時災情之重也。
這日,譚公收到胡光墉回信,云阜康錢莊有譚公存銀本息逾十萬兩,并自己所捐三萬兩,已全數派人解來陜西,自己還欲捐五萬兩買米。數年來因西征糧餉,與胡光墉書信密切,得此確信,正自欣慰間,有報門外饒應祺求見,譚公忙迎了出來,只見饒應祺滿面塵灰,顯是快馬奔來,尚未停歇,即來拜見,饒應祺欲行跪禮,譚公連忙攙住,命人打水準備潔面,攜住其手即往撫署而來,邊走邊道:
“老夫盼子維到來已有時日也,此行一路順利否?”
“稟老師,還算順利,只是一路驅馳,未及梳洗,來見師尊,未免恐慌也。”
“又非外人,何須囿于俗禮,子維一來,恐將立當重任,莫要辜負老夫之依仗也。”
饒應祺長揖一禮,正色道:
“自奉檄后,應祺即誓拚一己之功名,救百姓之性命,能活一人即算一人,其他非所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