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大部分抒情,都會被認作無病呻吟。能理解你得了什么病,基本就是知己.”—《云邊有個小賣部》
(一)
2016年冬,不吃早飯餓的難受,一根巧克力棒遞過來,放在崔子煜桌上.
“給我的?”
“給你的.”
兩口吃完心滿意足:“謝謝,你是好人.”
那姑娘說:“不謝,拿十個粘牙糖來換.”
崔子煜揣揣兜,只有一個.
“一個換一個,公平.”他說.
“一個粘牙糖一毛錢…”
“那我這個一塊錢.”
他叫著我們出去踢球,答應(yīng)下午給她帶二十個粘牙糖.
女孩笑容燦爛:“一言為定.”
下午起晚,子煜匆匆跑到小賣部,掏出兩枚硬幣遞給老板:“來二十個粘牙糖.”
老板默默遞過來兩個糖.
他大為震撼,剛想罵街,老板攤開手掌,掌心里兩個一毛硬幣閃閃發(fā)亮.
子煜掏掏口袋,沒有多余的錢了.
于是他把兩個粘牙糖遞給女孩,被女孩追殺半個校園.
被逼到角落,思索再三:“女俠饒命.”
她說:“錯哪了?”
他說:“你的跑步姿勢好搞笑.”
于是女孩追殺他剩下的半個校園.
2017年冬,我第一次去綠景鮮奶吧,子煜到隔壁一家小店買水,抬眼一瞥看見貨架最上面擺著粘牙糖.
太久沒有見過粘牙糖.
他數(shù)了20個,在柜臺上放了二十塊錢.
走出店門,我見他拿花花綠綠一把糖,瞳孔持續(xù)地震.
他撕開一個放進嘴里,喃喃自語:“一直沒問.”
后來我才知道,他說的一直沒問是指問什么.
一直沒問那個女孩,一塊錢的粘牙糖,是不是更好吃一些.
(二)
這個故事,是我在麥當勞偶遇李彥昂的時候,他告訴我的.
2018年秋,我和彥昂跟幾個朋友在看完電影,在麥當勞歇腳.過一會兒彥昂對象發(fā)來消息,讓他去找她.
好巧不巧,黃河路和長慶路交叉路口的紅綠燈掛彩,車流擁堵混亂,人山人海,打不到出租車.
手機屏幕不時亮起:“哥,你來了不?”
彥昂擦擦汗,努力讓語氣平和:“就快了就快了.”
下午三點到五點,情況并未好轉(zhuǎn),彥昂只好匆匆告別我們,從麥當勞跑到新華書店.
狂奔兩個多公里,用彥昂的話說,他幾乎是爬進書店的.
然后一眼看見她背著小包往外張望.
看見彥昂她笑了,因為他風塵仆仆頭發(fā)凌亂,臉蛋凍得通紅.
看見她彥昂笑了,因為她小憩初醒睡眼朦朧,臉頰一抹粉紅.
那晚在公交車站,彥昂說:“還是把你送回去,我再坐車回家.”
她說:“不行,我要鍛煉自己,自己坐車.”
“那好,到家發(fā)信息.”
她說:“不行,自己坐車我害怕…”
彥昂爽朗一笑,說:“打個賭,看誰先到家,晚到家的,作為懲罰放了寒假騎單車去找對方.”
女孩隨即上車:“你輸定了.”然后沖他做個大大的鬼臉.”
彥昂揮揮手攔下一輛出租:“師傅,跟著前面那輛車.”
師傅轉(zhuǎn)過頭對著他,眉頭緊鎖:“尾隨小姑娘這活干了不少,這次居然是一個小屁孩.”
彥昂迎上他的目光:“讓我猜猜,大叔你沒對象.”
師傅淚流滿面,認真開車.
在紅綠燈路口停下,彥昂看著前面車窗里,女孩對著屏幕止不住地笑.
“我到家啦,你輸了哈哈哈.”
彥昂笑著回復:“我輸就我輸,愿賭服輸.”
2019元旦,彥昂和朋友帶著各自的女孩,走進電影院.
“11:50的場.”
前臺彬彬有禮:“六十一張票,同學.”
彥昂對朋友努努嘴,朋友神氣十足地掏出一疊優(yōu)惠券.”
前臺依然彬彬有禮:“券后六十一張票,同學.”
彥昂逐漸慌張,想向朋友求救,一扭頭發(fā)現(xiàn)朋友一樣滿頭大汗.
“我來付吧.”兩個女孩異口同聲.
彥昂保持微笑,伸頭去瞄,兩個女孩手里的錢包,清一色的紅票.
“下次還是跟著雨墨他們?nèi)コ酝炼狗郯伞彼敛梁?
朋友瘋狂點頭.
聽到這我笑得不行,問他是不是尷尬到能用腳摳出三室一廳.
講起這些的他,一邊大笑一邊對我點頭.
電影開場半小時,朋友安然睡倒,他的女孩聚精會神;彥昂捏捏手指,女友湊過來輕聲說:“我的側(cè)顏好看嘛?”
彥昂凝眸,許久才答復:“好看.”
2019年初,彥昂借走我新買的單車,匆匆告別,一路向南.
騎了多久不清楚,寒風凜冽,手腳冰涼,他用盡所有力氣,但還是遲到了十分鐘.
約好的在輔導班門口見,到了之后女孩對他說,自己被老師送回家了.
于是他又從輔導班找去她家,上樓怕找錯單元,在樓梯間躊躇.
突然,門打開,熟悉的笑臉出現(xiàn),女孩遞給彥昂一瓶酸奶,
彥昂接過,趁著還存有她雙手的余溫,一飲而盡.
“所以,你們當初是怎么分手的?”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彥昂笑著搖了搖頭,正好輪到我們?nèi)〔停^去把餐端回來,餓了好大會兒的我也沒有執(zhí)著問題的答案,兩個人直接開吃,一時無話.
吃完我們走出麥當勞的大門,正對著黃河路長慶路的十字路口,飯后的時間,車不算多,紅綠燈有規(guī)律地來回變換著.
彥昂站在路口,等了好幾輪燈的變換,我站在他旁邊.
“你說,狂奔兩公里,從市區(qū)騎到老城,為了一個注定要分開的人,值不值得?”他問我.
我還沒給出回答,他突然笑起來.
“值得.”他說.
嗯,你說值得,那總會是值得的.
你想起她會笑,那便值得.
(三)
2019年秋,我坐在朋友電驢后座,吹著晚風,神游萬里.
朋友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怪出息,還有好友單獨分組的待遇.”
我一臉懵逼:“什么分組?什么待遇?”
朋友輕咳幾聲:有人給你的QQ好友分組,叫“永遠無法得到的人.”
話音剛落,幾個兄弟都開始各種起哄.
我說:“去去去,不能再耽誤人家女孩子了.”
2019年冬,我從課桌上一覺醒來,瞥見窗外大雪紛飛,所有人都很激動.
冬天只剩尾巴,還好盼來了一場大雪.
我被朋友們拽下去打雪仗,人剛出樓道,一個雪球正中眉心.
稍稍站定,又一個雪球飛來,我勉強躲開,看見狗蛋康心虛逃跑.
顧不上帶手套,彎腰撿雪準備反擊,背后突然一陣直抵心臟的冰涼.
我無比狼狽把雪從衣服里拿出來,然后四處尋找罪魁禍首.
一轉(zhuǎn)頭四目相對,距離我五六米遠的地方,女孩作出要跑走的架勢,予我一個明媚的笑容.
霎時點亮了天空,推開了雪中的云朵.
天空雪白,地面雪白,世界雪白,溫柔地點綴著女孩的含笑的面顏.
我站在原地,片片雪花飄落發(fā)間,如癡如醉,似白了頭.
2020年秋,女孩笑嘻嘻跑過來:“我要走啦,去外地上學,可能到寒假才能回來.”
我心里一沉,一陣無措,竟忘記給女孩親手帶上剛買的廉價項鏈.
2020年國慶節(jié),女孩在放假前一天裝瘸,像模像樣去辦公室請假.
然后回來當天,來學校找我.
“烤奶加啵啵,正常糖.”
“我一有空就去看你,如果看見你身邊站著其他女孩子,我扭頭就走.”
“好好好.”我笑著說.
每次女孩問我數(shù)學題,要是我也不會,便整個宿舍全員出動,歷經(jīng)萬難終于解出來.
“我成績不好,但我好好學習,我一定要跟你考到一個地方去.”
“好.”
“下次一起去看那場電影吧.”
“好.”
“好久不見,抱一下吧.”
“好.”
女孩歪歪頭:“我去找你,你要在學校正門等我,聽見伐?別說南門北門,我不分東南西北.”
我大笑,拍拍她的頭:“那要是走丟了就記住,我家在你家的西北方,這樣你至少還對西北有概念.”
“好.”
2021年春,我走進理發(fā)店,一直給我理發(fā)的阿健一臉不可思議:“學習得多刻苦,一個假期頭發(fā)白一片?”
我保持沉默.
“染還是剃?”
“好.”我說.
(四)
凌晨一點半到五點,寫下所有的記憶,桌上擺著七朵玫瑰花.
五點十七分,筆芯耗盡生命,臺燈怦然熄滅,而東方尚未放明.
那一瞬間,張嘉佳口中所說的一聲心裂的“砰”,我終于聽到了.
我看著桌上的玫瑰花,耳畔回蕩聲音.
面龐被打濕,我看著桌上的玫瑰,一朵一朵枯萎.
紙折的玫瑰.
枯萎了.
我想,這些花只有離開我這里,才能重新被時間染回色彩.
我們總是還沒告別,就已分別.
總是被愛有恃無恐,失去才學會珍惜.
所以,下一次山野開滿桃花的時候,
我們還會不會相遇?
會的,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