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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父親去世(二)

中秋節忻嫵爸已躺在醫院病床沒力氣回家。忻嫵帶著許諾去醫院,許諾爬上外公的病床給他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忻嫵爸出生書香,他的祖父藏書萬卷,開著書院教書育人,他的父親畢業于當時國民政府的南京政法學院,他的母親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識文斷字知書達禮,這樣的家庭培養出忻嫵爸的豁達開朗,智慧卓越,病榻旁總是放著喜歡的書,但是忻嫵卻發現他枕邊只剩下李清照晚年哀婉惆悵的詞。她就感覺到父親滿心的眷戀與無奈,可忻嫵卻沒有勇氣和父親說出對他依戀。她小心避免著談到癌,更不敢提到死,每次想對他表達什么,話總是哽在喉頭。忻嫵后來一直自責沒有在父親需要親情安慰時給予愛的鼓勵。忻嫵一次次從爸的眼神中讀到了對生存的渴望又一次次從眼里看出對生命的絕望。

有許多個不眠之夜,忻嫵爸也用忻嫵帶去的隨身聽放些喜歡的樂曲,象《二泉映月》、《梁祝》之類的樂曲,或是關牧村的歌曲,有一次忻嫵自作主張把當時很流行的周冰倩的《真的好想你》和齊豫的《橄欖樹》放進了他的隨身聽里,誰知忻嫵爸第二天就把磁帶還給她,說那那些歌太傷感了,聽多了會影響人的情緒。《二泉映月》和《梁祝》無論曲調是怎樣憂傷,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光明而有希望的,絕不是頹廢的……。

國慶節時天勤叔叔的兒子阿兵帶著已定親的未婚妻來到大伯的病榻前,忻嫵爸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他眼里侄子成親比他自己兒子結婚更為重要,他對侄子說你九泉之下的爸總算可以放心了。然后他對忻嫵媽說:我想用我所有積蓄來換取你那枚戒指,我想替我弟弟給孩子留點念想。忻嫵媽這才想起給兒媳打戒指時忻嫵爸給家里所有女眷也人手一枚,只是忻嫵挑了那枚只有她小拇指才能帶進的迷你戒指。看著忻嫵爸懇切的目光,忻嫵媽只好回家取了那枚戒指遞給忻嫵爸。忻嫵爸說這下我英年早逝的弟弟應該開心了。阿兵的婚事似乎又讓他了了一件重要的心事。忻嫵爸對3個子女囑咐:你們天勤叔叔早逝,留下孤兒寡母生活的不容易,如果他們有急事難事,你們一定在條件允許的條件下援助他們一下,幫助他們就算是幫助了我,我先對你們表示感謝。子安立刻回答:放心吧,我們會的!忻嫵爸再次露出欣慰的笑。

10月底忻嫵爸回家住了幾天,原本他是不想再回醫院的,無奈高燒一直不退,他一次次在高燒中喊著媽媽,喊著祖父,喊著祖母。喊著弟弟妹妹的名字。忻嫵恐懼地意識到父親已故的親人都在向他召喚,而她只能看著父親離她漸行漸遠。她只能在爸的耳邊不停的喊:爸!似乎在與爸的故人爭奪爸的歸屬。爸每次醒來看到忻嫵通紅的眼眶就說:嫵妹兒別哭,爸好好的。

忻嫵爸回家的第二天程涵爸媽來看忻嫵爸,涵涵爸還沒跨進家門又折身出去在屋外的樹下掩面流淚。總算擦干眼淚跨進門,已是滿臉微笑。忻嫵爸看見好兄弟竟然調侃道:兄弟要先走一步了!說完二人默默無語。忻嫵爸又對涵涵媽說:山西妹子再給我做碗手拉面吧!當年我們幾個老戰友都稀罕你這位山西妹子的手拉面。涵涵媽也紅著眼說:這太簡單了,這就做,我愿意天天給你們做手拉面,只要你們喜歡吃。忻嫵爸他們4個好兄弟每年都會聚一次,在忻嫵爸住院的時候他們卻隔一些日子就會去醫院聚一下,相聚的主題只有一個就是詢問病情鼓勵戰友。等忻嫵爸起不了床就堅決取消了聚會,他不愿意讓兄弟難受。涵涵爸媽原本想陪在忻嫵爸身邊,忻嫵爸堅決不同意。好容易勸說了涵涵爸媽離開,忻嫵爸體溫再次升高,子歡堅持要送爸爸回醫院,忻嫵爸最后還是聽從了子歡的意見。臨走時他對子歡說:今天離開家里就別再送我回來了。子歡當父親說的是氣話,忻嫵媽卻當了真,導致忻嫵爸就真的再也沒回來。

許家長子四毛的哥嫂來看望忻嫵爸,忻嫵爸非要坐直了身體和四毛哥哥談話,他說寅初的本質也不壞但是缺乏責任感和上進心,前者是維護家庭的持久和安定,后者是保持事業的進取和成就。我請你們哥嫂一定多提點一下。四毛哥哥說:弟弟不懂事讓諾諾外公操心了!忻嫵爸卻說:我說這些并非只為了我女兒,許諾正在長大,作為父母言教不如身教。

忻嫵爸其實最不放心的還是忻嫵和許諾,他認真地對子歡和子安說嫵妹兒如果有任何難處,你們當哥哥姐姐的一定要幫她。

而忻嫵爸對忻嫵最不放心的還是忻嫵與母親之間的嫌隙。忻嫵爸告訴忻嫵要學會寬恕,他說嫵妹兒你可以不原諒母親,但是一定要試著寬恕母親,寬恕是為了放下怨恨與自己和解,只有這樣才能活在高尚的自由里,只有這樣才能不被仇恨剝奪了理智和判斷。忻嫵含淚點頭應答:記住了!忻嫵爸也對忻嫵媽說:3個孩子中嫵妹兒最為心思純良,任何時候她都不會撇下你不顧。你終會明白嫵妹兒是個多好的孩子,那么多年我們虧欠她太多太多!

看著父親的生命如同快要耗盡燃料的油燈,忻嫵真切地感覺到死亡的猙獰。心里只是不停地乞求上蒼把生命留給父親多些日子。癌癥還是很快侵蝕了父親的心肺,父親被呼吸困難折磨著,他用微弱的聲音對嫵妹兒說:累了,撐不動了。忻嫵流著眼淚,不知道怎么安慰父親疼痛的身體和絕望的心情。她從來沒有如此這般懼怕過死亡。

1997年11月6日是忻嫵年休假的第一天,她一直陪在父親病床前,傍晚把3歲的許諾從幼兒園接出來看外公,阿諾趴在外公枕邊,稚氣地問外公是不是打針疼了?并用稚嫩的聲音背誦外公教的《回鄉偶書》:“少小離家老大還,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父親閉著雙眼,淚水卻靜靜地涌出,半晌他睜開眼睛卻說病房空氣不好,叫阿諾以后別再來了,他對阿諾說一定要健康快樂地長大,那是外公對寶寶最大希望,許諾用小手替外公擦去淚水說:外公你的病快好了吧。外公回答:快好了。忻嫵爸從來樂觀堅強,在晚輩面前從不肯流露半點怯懦和沮喪。

那天晚上,忻嫵從醫院回來后一直錐心的頭疼折磨著難以入睡,似乎剛進入半眠狀,竟在夢里看到父親對她招手,似乎聽到父親艱難的呼喚,坐起身來,立刻感受到一種巨大的悲傷迎面而來,本能地穿上衣服想去醫院,電話響起,子安在電話里說:爸走了。看看時間,凌晨1:50,驚覺剛才是父親來告別,她奔向醫院,面前的父親無聲無息,面部表情只是無奈還有不甘,忻嫵靜靜地坐在他身邊,想起他下午說的話,累了,撐不動了,似乎是放棄,還有絕望。忻嫵感覺掉入魔窟里,入定般傻在那里喊不出來也哭不出來。她突然意識到她一直依靠的參天大樹轟然倒塌,而她卻還沒來得及長大,她喃喃低語:我爸沒了,我以后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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