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一川？”

王安德把手放在江一川的眼前晃了晃。

江一川收攏了思緒，眼神略微恍惚了一下，旋即恢復了正常，看著眼前的王應雙，神情略微淡漠了一些，說道：

“你這個資質……還行，應該能入得了天機學院了，趁著年輕，趕快去大位面拼一把吧，興許會有大學士看上你收你為徒。”

王安德和王應雙愕然地對視了一眼。

王安德開口問道：

“敢問江大人，小侄的資質，可入得了您的法眼？”

江一川搖了搖頭，說道：

“若是在之前的話，你侄兒的資質倒也說得過去，但……哎，曾經滄海難為水啊，我打算再看看，畢竟天機府只給了我一個真傳弟子的名額。”

王安德頓時有些著急了，連忙說道：

“一川兄，你看……這孩子的資質，也算是頂尖的了，五次玄界遨游入道啊！這……這不是……”

江一川擺了擺手，說道：

“安德賢弟，你的意思我明白，所以我讓應雙侄兒去天元界的天機學院，我替他修書一封，給學院里的幾位通玄期的同道推薦推薦，如何？”

王安德的臉色頓時黑了一下。

他當然明白這當中的區別。

普通的通玄期修道者和江一川本人根本沒有可比性。

江一川是天機府的大學士，這重身份可不是普通隨便什么玄學家都能夠得上的。

只有有資格有機會去問鼎五境的修道者，并且對天機府做出了一定貢獻的人，才能被列為大學士。

天機府會給每一個大學士分配一定數量的真傳弟子名額。

這些真傳弟子，能夠享受各種人族體制內的特權。

最讓王安德心動的一條特權，那就是天機府的真傳弟子，可以直接獲得人族境內任何地方任何位面的本地仙籍身份。

仙籍這東西，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尤其是一些非常熱門的區域，那仙籍的競爭激烈程度，沒點背景的人根本搶不到。

王安德正是打算讓自己的侄子弄一個天元界繁華地區的仙籍，方便自己家族的生意做過去。

因為本地的仙籍可以在經商時獲得很大程度的賦稅減免。

但是，現在江一川這一關沒過去，那就什么都不好說了。

王應雙英俊的眉毛微微挑起，有些不服氣地說道：

“江大人，您說我的資質……還行？”

江一川轉過頭來，看著王應雙，說道：

“沒錯，只能評價為：還行。”

王應雙皺眉道：

“那怎么才能算得上是資質上佳，能入得了您的門下呢？”

江一川聽著王應雙咄咄逼人的口氣，頓時心中有些不爽，說道：

“兩次玄界遨游入道，就算是資質上佳！道學領域天才輩出，你王應雙，還是先了解一下比較好！”

王應雙頓時怒氣上揚。

他可是王氏一族當中僅有的道學苗子，被發現了優良的道學資質之后，就一直被族中眾人吹捧，已經有些飄飄然了。

此刻驟然聽到江一川否定自己的道學資質，頓時非常不服氣地說道：

“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兩次玄界遨游入道！”

站在旁邊的王安德頓時怒斥道：“應雙！注意言辭！”

王應雙一臉不服氣地坐了下來，他敢對江一川發火是有底氣的，他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和天機府真傳弟子無緣了，所以對江一川也不是很客氣。

江一川的目光掃過他的臉，冷冷地說道：

“做不到？那是你太孤陋寡聞了！以你這般的心智，能不能渡過‘道障心劫’都還是個問題，我看你這輩子的道學成就，也就止步于二境了！”

江一川的這番話，就像是一個心理暗示一樣，種在了王應雙的心中。

王應雙當然不知道江一川施展的小伎倆，因為他的確對道學一無所知。

江一川的這番話，明面上只是一句打擊，但實際上在無形中，增加了王應雙將來面對“道障心劫”時候的難度。

很難衡量這種難度的增加是好是壞，因為如果王應雙真的突破了江一川種下的這種暗示，達到了三境，那么他的道心將會更加穩固。

但是對于大部分修道者而言，應付“道障心劫”就已經夠麻煩的了，再加一重心理暗示，很有可能直接就折戟沉沙了。

王應雙怒氣沖沖地站起來，說道：

“你倒是給我證明一下，這個世上存在兩次玄界遨游入道的人！”

江一川訕笑一聲，回道：

“不然你以為道學這個途徑從哪里來？天道從哪里來？”

“且不說天機道祖和玲瓏道祖都是一次玄界遨游入道道胎，不需要任何指引的。”

“就是三道祖當中資質最差的玄界道祖，也是兩次遨游就入道了！”

“道……道祖……”王應雙頓時眼神有些閃爍。

最近一段時間，家族內對他的吹捧，讓他有些忘乎所以了，以為自己真的就是舉世無雙，前途直奔道祖的存在。

但是他現在被江一川當面點破，頓時有些反應過來了。

這世上本不存在天道，本不存在道學，是有先賢走出來了，道學才出現了。

那么第一個入道的人，又有誰去指引他入道的呢？

憑空建立起天道根基的天機道祖，又是如何入道的呢？

王安德臉色有些不快地瞪了王應雙一眼，對著江一川賠笑道：

“江大人，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他是被族里的人吹過頭了，我這就安排他去天機學院進修，好好改造一下。”

江一川“嗯”了一聲。

王安德接著笑道：

“話說，一川兄，你說的兩次玄界遨游入道……是不是要求太高了點。”

江一川眉毛一跳，目光渺遠，不知道望向了哪里，喃喃地說道：

“不高，一點也不算高……”

海山位面群，海山二巨靈源，小靈界，滄古市。

周玄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面前靜靜躺著的一顆靈核。

在這顆靈核表面，蕩漾著一圈又一圈若有若無的道韻，在他的視野中，顯得是那樣地美輪美奐。

沒錯，他成功了。

因為這顆靈核并不是躺在桌子上的，而是安靜地躺在靈能法陣的靈能磁場里。

它沐浴著四面八方的磁場洗禮，卻巋然不動。

在這一刻，周玄感覺自己這么多天以來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隨著刻刀落下最后一刀，徹底完成這顆靈核上的道紋時，他就很清楚地明白了，這次的這顆靈核，成功了。

其實并不需要靈能法陣的檢驗。

制作者自己便能夠感受得出來一顆靈核的成敗。

在完成這顆靈核上最后一筆的時候，周玄感覺到自己腦海里，似乎有什么一直以來的桎梏被打開了。

在這一刻，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天光，落在了他的頭頂。

他，看到了一個嶄新的道學境界。

齊物期。

就這樣水到渠成地抵達了。

周玄拿起刻刀，想要再嘗試著做一顆靈核，他的房間門卻被打開了。

只見戴先生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淡淡地說道：

“江大人想找你談談。”

跟隨著戴先生，周玄的心中微帶著忐忑，走過了廢棄工廠里的重重走廊，就像是第一次見江大人一樣，來到了那個紫霧彌漫的倉庫里。

戴先生把周玄帶到了倉庫門前，對著紫霧深處行了一禮，說道：

“老師，周玄已經帶到了，學生先行告退。”

說完，戴先生就轉身離開了這個倉庫。

周玄有些茫然地望著眼前的紫色迷霧，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紫色煙霧里，傳來了江大人的聲音。

“進來吧，不要這么見外，當初可是我讓老戴指引你入道的。”

周玄聞言，便朝著紫色煙霧當中走了進去。

這些紫色的煙霧，無色無味，看起來就像是一層薄薄的障眼法，從性質上來講，這似乎更像是……一種高級版的虛空黑霧？

江大人金屬的身軀從紫色煙霧里探了出來，出現在了周玄的面前。

周玄頓時感覺身周的紫色煙霧紛紛被排擠了開去，以江大人為中心，留下了一襲空地。

周玄這也是第一次直視江大人的這副分身，之前雖然也見過，但他大多數時候都是低著頭，不敢仔細打量江大人的身體。

這是一具完全用金屬材質制成的身軀，銀白色的金屬光澤，在紫色迷霧的籠罩下，顯得格外神秘。

這個金屬身軀的外觀，看起來有點類似于他前一世所了解的那種智械的造型，圓形的腦袋，金屬支架構成的四肢，以及用金屬鋼板遮掩起來的軀體主干。

從外表上能夠看到的東西，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簡直就是一個最基礎的機器人造型。

但是周玄很明白，這個金屬質地的分身，絕對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簡單的。

僅僅是它能夠用意念接入，能夠透過分身施展玄學推算，能夠繼承本體記憶這些點來看，這具分身的技術含量就遠超他的想象。

江一川在周玄的對面坐了下來，他的面前緩緩地升起了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還擺放著一杯清茶。

“坐下來喝口茶吧，我們新晉的工學家先生。”

周玄聞言，在江一川的對面盤膝坐了下來，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指示。

他不清楚江大人找自己過來是做什么，所以一切都需要謹慎行事。

只聽江一川用悠然的語氣說道：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只是入道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突破到了二境。”

“這個速度……實話實說，就算是在人才扎堆的天機府當中，也是首屈一指的。”

周玄忽然聽到了這么高的評價，還是出自江大人之口，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

江一川繼續說道：

“老戴這個人，比較嚴苛，你從他那里得到的很多評價，其實都是他用最高的標準來衡量的。”

“但是我不一樣，在我的評價維度里，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是我見過道學資質最優異的后輩。”

周玄聽完了這句贊揚，心中還是非常受用的，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天資。

當真只是戴先生一開始所說的“上佳”嗎？

江一川繼續說道：

“我說的資質，不僅僅是你的道學資質，更有你的心性在里面。”

“我見過太多少年，意氣風發地倒在了‘道障心劫’上面，你能這么快晉升，這說明你的意志非同小可。”

周玄回道：

“我在突破的過程當中，其實也有過動搖。”

他對著江大人實話實話地回應道，他并不打算在這方面欺瞞對方，畢竟對方是自己得以入道的最主要原因，是自己的大恩人。

周玄這人，對陌生人或許會很冰冷，很無情，但是對有恩于自己的人，他是從不吝嗇感激的。

江一川笑了笑說道：

“動搖是正常的，老戴當年晉升二境的時候，心劫到了最深處，還抱著我的胳膊痛哭了一宿。”

“心底里想堅持下去，但是意志力堅持不住，這就是‘道障心劫’。”

周玄回想起戴先生聽說自己一次性篆刻完了三百顆靈核時那副驚訝的表情，以及后續態度的轉變，頓時明白了一些。

看來戴先生是過來人，很清楚這一關的難度。

江一川繼續說道：

“我今天找你過來，目的很簡單，我就開門見山地和你說了吧。”

“我想收你做我僅有的真傳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