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東會一開完,卞罡便按照股東會決議的內容,寫出了股東會的公告,經董事長簽發之后,很快就發了出去。看著“您的郵件已經發送成功”幾個字,他的心情突然就放松了下來,舉起手高呼了幾聲“萬歲!”正準備好好的休息幾天,結果董事長安排他一同到亞馬孫走一趟。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如從天堂落到了地獄。
他當董事會秘書已經有多年。象安排股東會、董事會這樣的會議不知已經經過了多少次。已經不會再有最開始組織時的那種忙亂、膽戰心驚的感覺。
就象這次的股東會決議,其形成的過程都基本上程式化了。用換湯不換藥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他在會前的時候,已經抽空根據相關的議題擬出了初稿,搭建好了基礎結構。當股東會表決出來后,他只需要象讀小學時做填空題一樣,將決議出來的內容填進去就完事了。
按理說他不應該感到累的。可是每一次會議下來,他都會感到全身如散架了般的難受,只想將自己扔在沙發上連看幾場電影,慢慢的恢復元氣。他開始的時候有些不明白,但現在已經完全搞清了,他這是心累。因為他發現自己每次會議幾乎都在重復做著相同的事務。一根鐵絲經過多次反復折疊后,就會斷裂,一個人如果一直做著同樣的事,再堅韌的心估計也會象他這樣出現破碎感。
但董事長既然安排了,他又不得不去。人的一生之中,身不由自己之事十之八九,又有誰能真正逃脫。
帶著極不情愿的心情,卞罡隨著董事長登上了前往非洲的飛機。
他繼而發現同機的人除了他和董事長外,還有沈謀和洛璜,才知道董事長是受邀同行,這一次多半是到金礦去,滅了他最后一絲以為是去旅游的幻想。
飛機上的乘客幾乎坐滿了,除了少數幾個非洲特征的外國人外,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古龍香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有些刺鼻,不過還在承受范圍之內。
非洲,一塊神奇的大陸。從鄭和下西洋時起,便一直吸引著中國人的目光。直到今天,非洲對中國人的吸引力,仍然遠大于中國對于非洲人的吸引力。他不知道這個發現算不算新穎,但至少是自己登上飛機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事,也算是增長了見識吧。漸漸的對這次行程不再那么抗拒。
經過十一個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異域的飛機場上。撲面而來的熱風,明亮的陽光,讓他渾身開始發熱,從未見過的風土人情撲面而來,就似心靈被打開了一扇窗,看到了異世界,感覺整個身心似都被洗禮了一遍般。竟有些后悔自己明白得晚了一些,要是早點看到這樣的風景,也許自己的人生又會不同。
在沈謀的帶領下,一行人在機場附近的小鎮上找了一家中餐館吃了飯,味道與國內的餐館相差很多,總覺得飯菜里面含有一種異域的怪味。
但大家還是將飯吃完了。
這基本上就是國人出國的常態,很多的人吃不慣當地的菜,所以哪怕中餐館的味道再差,也要在里面吃。好似當地人的飯菜會將大家都毒死一般。這也從側面反映了國人封閉的思想,不管走到哪里,接受新事物的步調,總是要慢一些。哪怕是象董事長這樣的高級知識份子,也不能免俗。卞罡雖然才出國門沒有幾步,但卻受到了太多信息的沖擊,讓他感覺一切似乎都不是那么真切起來。
當晚在賓館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感覺時差已經倒好。
匆匆吃過早餐,仍然是那家中餐廳,卞罡懷疑那里已經成了沈謀在非洲的定點餐館。因為老板娘似乎和他很熟悉的樣子。放下碗,一行人就乘車出發了。
但卞罡發現這才是苦難的開始。瀝青路、土路、毛坡路、泥結碎石路……,汽車在各種路上象蹦迪般顛簸前行,將卞罡剛剛才收獲的一切一股腦搖出了腦海,留下的又是后悔,早知如此真不該來。
汽車在烈日下掙扎了差不多五個小時,才一頭扎進原始森林。
直到這時,卞罡才仿佛從一場惡夢中醒來。如果早知道路途會這么無趣,他出發的時候,肯定會準備更多的東西帶在身上。現在除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外,他連一本書都沒有。汽車進入原始森林后,手機上的信號指示刻度消失,手機和電腦立即就成了擺設。他不期待到了礦山之后,還能夠收到信號。
頭頂上的太陽似乎一直照著車頂,即使到了森林里,也沒有放棄。陽光打破森林枝葉的封鎖,照在路上、巖石上、樹樁上,以及下車撒尿人的身上,就象是一只只火蜘蛛在肆無忌憚的亂爬。還沒有到地頭,卞罡已經開始全身發癢了。
又三個小時過去。他們終于搖搖晃晃來到了一個河灘上。直到坐到工棚里,卞罡都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還在不停的篩動,腦海里的腦漿如樹浪般起伏不止。
和他糟糕的情況比起來,杜人魁董事長就似沒事兒一般。似乎一路上的折磨對他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一些插曲。在工棚里坐了幾分鐘。他就精神百倍的站了起來,對沈謀和洛璜說道,“我們去看看。”
“董事長,我真是服了你了。”沈謀佩服得五體投地般的恭維道,“連我都覺得全身要散架了,只想多休息一會兒,可是您就象沒有經過長途跋涉一般,完全看不到一點疲態。”
“我原來校隊的,足球!”董事長少有的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董事長是足球校隊的事情,卞罡是知道的。在他發現董事長似乎擁有無限的精力,從早到晚都神采奕奕的時候,就開始留意,并最終在一張董事長珍藏的相片上,發現了其中的奧秘。
“那我們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洛璜似乎也恢復了過來,他哈哈一笑,伸手向門外一引,道:“董事長請!”待董事長出門后,他又殷勤地跟在他的身旁作起了向導。卞罡一邊不恥于他哪種低聲下氣的樣子,一邊又抱怨自己為什么不向他學習。如果自己也能放下高傲的身段——其實他也沒有什么驕傲的本錢,無非就是心里不愿意而已——是不是也能在公司混得風生水起,至少也弄一個分公司的高層,拿幾年年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