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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黃河東逝水,無風波浪濤。

她用千萬年的歲月,在西北的群山之中,擠出了一個弓形的彎,藏起了一塊月亮般的平原。后來,人們還是發現了這里,并在這里建了一座城。從那時起,她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艱難地推開壓在頭頂的浪頭,向著城市爬行,也想到那七彩的世界中,排遣無人理解的寂寞,卻被一排排的楊樹無情的擋住了去路。

風漸起,楊樹金黃色的葉子一片片飄落,歲月在悄悄的流逝。

天邊有一絲亮光,頭頂是層層烏云,天氣預報說:多云轉雨,氣溫15℃,相對濕度80%,風向東15度,強度三級,建議穿帶兜帽的風衣……

寧武雄踏著沉重的步子走進吊唁廳。

主人的遺像掛在靈前,身體躺在鮮花環繞的冰棺中,靈魂估計離開了這個世界罷——要么就是天上的星星又多了一顆。

絕命時鐘永遠停在了那一刻:六十六歲六個月零六天,六小時五分又三秒。

寧武雄與站在靈前的杜人魁握了握手,輕聲安慰了幾句,說了些諸如,“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之類的話。

隨后他按當地的民俗,上了三柱香,燒了幾片紙,默哀了片刻,又跟在杜人魁的身后瞻仰了幾眼遺容。

杜仲靜靜的躺著,眼睛輕閉,安祥的神態仿佛只是在沉睡,做著一個不愿醒來的夢。他回憶起了一幕一幕的往事,每一幕都讓他淚流,“混蛋,不要讓我在陰間看到你。”他恨恨的想。

“這是老頭子留給你的。”杜人魁將一封未封口的信交給他。

杜人魁是中國泛銀河系天賜科技股份公司(簡稱:泛銀天賜公司)的董事長。

杜仲和寧武雄是公司的三大股東之二。杜仲是顯性股東,有很多人知道。寧武雄是隱性股東,知者寥寥。

寧武雄看完信,眉心擠成了“幾”字形,不解的問道:“他怎么會舉薦他?”

杜人魁搖搖頭,生硬的說道:“不知道。”

“他們認識的經過我很清楚,就在我家。”寧武雄使勁揉了揉眉心,回憶道:“半年前,晨英說要帶一個人回家,那就是帶男朋友回家了。這可是第一次,”他臉上的表情微松,似乎就要擠出一絲笑容,但可能想到那邊還躺著一個死去的故友,只怕不妥,又立即隱去了,“我怕拿不準,就請老班長跟我一起看看。當時他們只聊了幾句……”寧武雄滿臉的郁悶,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后面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事吧。”杜人魁吁了一口氣,“公司情況復雜,如果貿然按照老頭子的遺命安排高層人員,只怕不能服眾,很多的人都還眼巴巴的盼著能夠升職呢。我建議他先到分公司鍛煉鍛煉,做出一些成績后,再說下一步的安排。”

寧武雄明白杜人魁的心思。他既不想違背杜仲的遺言,又不想按照他的想法去做。違背老爺子的遺言是為不孝,但如果完全按照老頭子的想法去做,又是愚孝。因此,他想用折衷的辦法來——哄鬼。

“哪一個分公司?任什么職?”

“動能公司吧,”杜人魁揉了揉眼睛,“任總經理。”

“現任總經理……?”

“沈謀,現任總經理是沈謀,我想安排他去拓展業務。”

寧武雄握了握拳頭,“聽說動能公司的景況并不是很好。”

“老頭子不是在極力舉薦他嗎?”杜人魁捏了捏鼻根,“說他是百年難遇的奇才,一但給他機會,不鳴則也,一鳴驚人。我相信老頭子的眼光。”

寧武雄凝視著杜人魁,看到了他試圖掩藏起來的疲憊。他既然相信老頭子的眼光,又為什么不按老頭子的遺言去做呢?他從他的語氣中聽出,能夠同意那人到動能分公司任總經理,已經是他的底線了。

不過,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他說:

“據我了解,凡是在分公司任總經理的人,在總公司都有一個職務。副總經理、總工程師、首席財務官……,或者是其他同級別的職務。并且他們還都是董事會成員。”

“可是總公司所有的職位都已經滿了。”杜人魁開始打太極,劃著云手推脫道,“總不能一個職位安排兩個人。歷任股東會上,都有股東質疑總公司高層的人數。他們恨不得我一個人將所有的事情都做完。”

“他是學經濟的,據我了解,現在差不多已經是公司的高層。”寧武雄努力表現出為難的表情,說道,“不瞞你說,他現在所在的公司還是一家上市公司。如果不出意外,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董事會秘書,所以必須得找一個差不多的位置。一個分公司的總經理,對他沒有吸引力,我們總不能強人所難,是吧?”

“首席財務官已經有人了。他叫洛璜,這個人你是知道的。而且公司目前還離不開他。”杜人魁額頭上的皺紋又添了幾道。

寧武雄瞳孔微縮,語氣突然轉硬:“想一個差不多的吧。”

“寧老,您這可是為難我了。公司就那么多職位,加一人必定要減一人。”

“增設一個公司目前沒有,但卻又是非常重要的職位。”寧武雄拍拍杜人魁的肩膀,“你這么聰明,一定能夠有辦法的,我看好你。”

杜仲是公司的大股東代表,每次股東大會都會在臺上發言。他幾乎能夠喊出所有股東的名字,也經常采納他們的意見對公司進行改革,在股東中素有威望。

有人甚至認為,公司之所以能夠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他在背后的坐陣指揮。現在他離開了,仿佛公司的天塌了般。

吊唁的人駱驛不絕。

寧武雄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來,默默的看著這一切。既覺欣慰,又感悲哀。做人能夠做到他如此境地,可以說是非常的成功和優秀了,唯一的遺憾是死得太早。

不知我死后,會有多少人來看我?他有些心酸的想。

寧武雄持有的股份雖然跟杜仲相同,但他卻一直甘愿當一個隱形股東,連名字在股東名冊上都只是一串符號。而且這種狀態還將持續下去,直到死去的一天。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他甚至連自己的女兒都沒有告訴。

寧武雄看著黑白相片上的杜仲嘀咕道,“你還真會給我出難題。”他指定的人只是自己女兒的男朋友,自己憑什么讓他來為泛銀天賜公司出力?他越看他越覺得不公平,越想將他拖出棺材來痛揍一頓。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靈堂外面。那人大步流星地走著,蒼白的路面在他的腳下呻吟。

寧武雄上前招呼。“老龔,你也來了。”

“小寧。”那人滿身酒氣,愁苦著臉,“我怎么能不來呢。這家伙死了,多少得來打個招呼。等會兒再和你聊……”他向冰棺處走去。

“我陪你。”

“他怎么死的?”龔尋理邊上香邊問。

“腦梗。”

“這混蛋,平常叫他吃藥,總是不當回事。”龔尋理對著相片齜了齜牙,不滿的說道:“真想拖他出來揙一頓。”

“算了吧!”寧武雄隨口勸道:“人都死了,說這些有什么用,你再發狠,他也不知道。”他似乎忘了自己剛才也想干同樣的事。

“旁邊坐會兒。”龔尋理將該走的程序走完,和家屬聊了幾句。并沒有看到杜人魁。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一張空桌。“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昨晚吧。”寧武雄不是很肯定的說,“他們今天早上才發現他死了。”

“我們也要注意身體了,”龔尋理紅著眼睛說,“現在年齡大了,身上的毛病漸漸多起來,你去體檢嗎?”

“從來不去。”寧武雄道:“生死有命,看淡點。”

“哈哈,膽小鬼。”龔尋理不給面子的笑道:“怕檢查出毛病,不是醫生嚇你,就是自己嚇自己。”

“不談這個。”

“談什么?”

“杜仲死了還擺我一道。”他憤憤不平的說道:“叫我安排一個人到公司去搞管理。可是那個人又不是我什么人,這不是為難我嗎?”

“不可能吧?”龔尋理夸張的張大了嘴,以表示自己對這件事情的驚訝,說道:“他雖然小事情上有時候犯渾,可是在大事上從來都很清醒。他既然讓你安排一個人到公司去,肯定以為你能搞定那個人。”

“你跟他是一道的,”寧武雄在龔尋理的肩上推了一把,差點將他推到桌子底,“根本就不考慮我的難處。”

“以你這么聰明的人,肯定能……能夠想到辦法。”龔尋理扶著桌子坐穩,趁著酒勁,胡亂拍著他的肩膀說。

這話聽起來耳熟。寧武雄恍然記得自己剛才也這樣對杜人魁說過,感到時光有一剎那的倒流。

“人魁。”龔尋理沖著人群中鬼叫了一聲。寧武雄順著他的聲音望去,杜人魁擠出人群,向他們走來。

“龔伯伯。”杜人魁上前握著龔尋理的手,感動的說道:“您也來了。”

“節哀順變。”龔尋理說完千篇一律的安慰話,立即大感興趣的問道,“聽說老杜擺了你寧叔叔一道。”

“放心吧!”杜人魁放開龔尋理的手,說道,“我已經安排好了。”

接下來的時間,寧武雄恨不得找雙襪子塞在龔尋理的嘴里,或者干脆將他打翻扔到棺材里陪杜仲。只因為他和所有的醉鬼一樣,換著花樣反復說著同一件事,“公司的事,你寧叔叔幾乎不怎么管,所以那件事情你可得幫他。如果你不幫他,我就不答應。記住了嗎?”

“記住了。”

“你寧叔叔平常不求人,現在他有求于你,你肯定要幫他,不然你老子肯定死不瞑目,我……我也肯定不答應,你記住了嗎?”

……

“記住了。”杜人魁也不知回答了他多少次。

三個人的生命,就在這種無趣的重復中悄悄的流逝,無人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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