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027-百二秦關盡歸楚

緊接著，我眼前又是猛一恍惚，身子發飄如同寸步不移間就已魂游千里。

視線再清晰時，我卻還是站在原地，眼前仍是那一片紛亂的戰場，只不過，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戰死之人卻都已經拍著整齊的隊伍立在了我的身前背后，從四面將我團團圍住。

他們手拎著沾血的、折斷的兵刃，紛紛朝我怒目圓瞪，配合著喉中野獸般的低吠，每個人的雙眼中都閃爍著幾許兇狠地光芒……

我正驚慌不知所措，隊伍前卻走出一人，那人身長八尺滿面橫肉，身穿著千瘡百孔的銀甲，手中倒提著一桿通體被染得血紅的長槍。

一站出隊伍，那人頓時朝我一指，怒聲喝道：“眾狐家子弟聽吾號令，誅殺此人，割頭奉于吾主！”

那人話音未落，周圍眾兵將中赫然驚起陣陣高呼，開始從四面八方朝我兇神惡煞地逼近。

那人的話令我一驚，驚得不是如今身處絕地插翅難飛，而是那人剛剛口中喊出的話，這才想起那老黃仙所言，擺成邪陣的數百頭骨，乃百年間戰死的三大狐家族人。

見眾兵開始逼近，我心生一計，牟足力氣朝那群兵將一聲怒喝：“大膽！我乃妙狐娘娘汐妤之子，我看誰敢動我一分一毫！”

喊話時，我眼前不由自主地青光一泛，在場眾兵將瞬間止步，一張張兇神惡煞般的猙獰臉孔上都露出了絲絲驚恐慌亂……

看到對方這一表現我心中萬份驚喜，心說看來自己并沒猜錯，這些狐兵狐將雖然早就戰死在了狐柳兩家百年間的戰亂紛爭之中，但仍未忘記舊主妙狐娘娘這‘狐族之尊’的大名。

這時就聽對面帶頭那人一聲驚問：“看你生有青丘仙眼，莫非你真是離狐后裔？不對！你不是狐，你是個人！”

“人也好，狐也好，難道我這雙眼還能有錯？只要有這雙眼做證明，就算我是一坨屎，你們也得對我俯首稱臣！”

我趁熱打鐵，抬手一指帶頭說話那人，學著之前郭老二被美人蛇上身時的語氣傲氣十足地道：“來者何人，報上名號！”

那帶頭人嚇的后退一步，先前的狂氣蕩然無存，略顯拘束地道：“我乃五鳳頭子百里狐家一門仙長，仙名胡天錫！”

話說到這兒，那帶頭人又一瞪眼，惡狠狠道：“就算你真是離狐家的小殿下又能如何，離狐家貴為青丘一脈群狐之尊，本當護佑旗下眾族仙民，七十四年前我戰死禿龍溝時，汐妤何在？離狐家的援兵何在？如今我化為陰神遭柳家攝魂陣所拘，早已算不得是狐家子弟，你以為單靠妙狐娘娘的大名，還能唬得住我？”

他話一出口，眾兵將中再度傳來陣陣高呼嘶吼。

這時從另一邊又站出一人，是個身披金甲的高個子女人，披頭散發，雙手各拎著一把金錘，一站出隊伍，立刻朝我邪魅一笑道：“如此正好，殺掉這背信棄義的離狐遺孤，為我滅門的三族子弟一血前恨！”

我忙問道：“你又是誰？”

只聽那女人道：“我乃金溪狐家一門仙長胡天芳，百年前三族力戰柳銀花，便是本仙第一個前往菏澤向離狐家求救，你母親明明答應馳援，卻出爾反爾援兵不至，最終我金溪狐家滿門力戰而死，這便是你們離狐家做下的好事！何必再說旁的，千乘、百里、金溪三家的狐魅陰神，如今這機會千載難逢，還不隨本仙報仇雪恨……”

那女人一聲怒吼，眾兵將又往前撲，我徹底慌了，心說這一下反而是弄巧成拙把自己逼到了絕境。

哪知就在這時，伴隨著萬縷仙光從天而降，只聽一個聲音自高空傳來：“天錫天芳不得造次，千乘狐家在此護駕！”

話音沒落，一縷直墜地面的仙光之內竟走出了個身形佝僂的老人來，老人雙目有神、兩頰清瘦，身穿棉衣棉褲，外套著皮坎肩，此時正一手端著把茶壺，另一手舉著銅煙鍋吧嗒吧嗒地抽。

老人一露面，我心頭咯噔一震，心說這不正是當時去狐家仙府接親時，那位問我話的攔門官？

而一見老人走上前，百里和金溪兩家仙長頓時又驚又喜，人群中更傳來一陣陣雀躍地歡呼。

老人吧嗒兩口煙，朝二人厲聲說道：“天錫天芳，我以為二位當年早已魂飛魄散而去，若不是而今這孩子無意間將你們從邪陣放出，用離狐家的仙眼追溯前緣之能，觸動了這陰陽環境，我還真不知道你們竟被鎮在此處將近百年……”

老人說話的功夫，就見一群男男女女自我身后繞出，紛紛護在了我的周圍。

這時老人扭頭朝我一笑，我想起之前誤燒千乘狐家的事來，不禁羞愧地低下了頭。

老人卻笑道：“孩子，那事你不必多慮，不過是天道循環劫數難逃，怪不到你身上！你放心，即便化為了無主陰仙，只要我千乘狐家還一息尚存，就誰都別想動你一根汗毛！”

老人說話時，就見名叫胡天芳的女人柳眉一皺似有不滿，開口道：“胡天慶，難道你忘了當年離狐對我們五鳳頭子三大狐家的所作所為？如今竟還想保著他們？如果不是當年離狐家出爾反爾，我百里、金溪兩大狐家豈會滅門？”

老人笑了笑道：“天芳，天錫，二位仙長稍安勿躁，沒錯，當年離狐一門身為尊長，對我三家確實有所虧欠，但其中也確有原因，只因二位戰死太早，后魂魄被那美人蛇拘住，因此不知細情，連我都是二十多年前才知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胡天錫怒聲問道。

老人又道：“你們自以為當年離狐一族是不敢與柳家開戰，才臨時背信棄義不派馳援，卻不知這百年間狐族生了一件大事，為護天下狐族，離狐家一直獨當一面不愿相告，直到二十多年前，閣皂山腳下五里屯一戰，那事才暴露于世，離狐家也因此慘遭滅門！如今妙狐娘娘汐妤也為救我千乘狐家葬身美人蛇之口，離狐家除這身具離狐血脈的孩子外，已再無一人尚存……”

老人這話出口，聽得胡天芳、胡天錫以及周圍眾兵將膛目結舌，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么應對。

這時就見老人似有顧慮地掃了我一眼，突然將手一揮，一陣狂風皺起，飛沙走石霎時間遮了我的耳目，我艱難瞇著眼睛朝前一看，就見趁這機會，老人已快步走向天芳、天錫二人而去。

那風沙吹了足有一分來鐘的功夫，隱約中又見老人抬手一揮，風沙才又停下。

我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被灌得滿耳朵都是的沙塵，這時再往前看，就見前方正在敘話的三位仙長已各個都紅了眼眶，濕了眼眉……

就聽老人一聲嘆息：“天芳、天錫，你們現在明白了吧？”

胡天錫看了看老人，又看向我，怒目圓瞪盯著我看了一陣之后，突然深吸一口氣，提高聲音一聲高呼——

“百里狐家門長胡天錫，率全家子弟跪謝離狐仙門！小殿下受我族一拜！”

胡天錫話音沒落，人已噗通跪倒在地，人群之中，數百名百里家的兵將一見，哪兒敢猶豫，一時間紛紛朝我跪倒參拜，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倒是把我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緊隨其后，胡天芳也撲通跪倒，高聲呼道：“金溪狐家胡天芳叩拜小殿下，天芳魯莽不識真情，該當千刀萬剮，跪請小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