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天色漸漸轉涼,做好準備的人們圍繞在鐘老爺子祠堂的附近等待著占據靈塑的老猴王踏出它的領地。
………………
“來了,來了,出來的應該就是那個老猴子了吧?”張秀一眼看到了踏出了祠堂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衣黑褲里黑衣人,壓低了聲音對躲在另一個角落里的李清源喊去。
李清源沒有回答張秀的詢問,而是做了讓他暫時先安靜的手勢。
然后再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劉遵,互相用手勢簡短交流了一下后,站起身來向那個黑衣人走去,并且順手對打個招呼讓張秀一起跟上。
張秀得了李清源的回復,同樣招呼一聲讓斯維因,莉莉婭他們也一塊兒過來。
…
“賣宵夜啦,賣宵夜啦。
有餛飩,餃子,面條,燒餅賣啦。”
那黑衣人手里推著一臺老式的,像是以前民國年間的流動餐車,口中高聲吆喝著。
一根沖天而起的木桿子被釘在了車身上面,桿子的頂部電線纏繞著,掛起了一盞散發昏暗光芒的白熾燈,照亮了小車往前行進的道路。
…
“老板,你這餛飩是怎么賣的呀?”劉遵最先來到餐車旁邊,看著這極度復古風格的餐車,面色古怪的又在心底了然于胸。
那黑衣人露出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語氣溫和柔暖的讓人如沐春風:“哎呀呀,不要錢,不要錢,你們幾個都是剛來的吧,不熟悉我們這。
我們這有修路的,也有建橋的,反正啊各種各樣的活計很多的,到處都缺人,只要肯找活干,不缺沒生計。
我呀,也沒多大本事,就家里啊襯的地多,其他的不敢說都有,就是不缺糧食。
有我老鐘頭在,只要你們肯干活,就不愁餓的死。”
說話間黑衣人熟練的拿出了一個紙碗,外面再套上一層塑料袋,從鍋里盛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
盛出一碗餛飩后,黑衣人熟練的蓋上了鍋蓋,一邊把碗放到了劉遵的手里,一邊言語和藹的囑咐道:“來,拿好,這碗不要丟啊,是鎮西面的大東家燒的,可瓷實了,下回啊,還能拿這個碗來盛。”
說完話后,黑衣人推著車就想離開。
看著黑衣人要走,一旁李清源趕忙攔下來說道:“哎,老爺子,我還沒買呢。”
黑衣人好像沒有聽到張秀的話一樣,力量發狠的向前退去,但口中卻依舊和藹可親的說著話:“哎呀,下次吧,今天人多,都分完了,鍋里沒有了。”說到食物不夠的時候,那腔調里像是有種焦急的就要哭出來的負罪感。
“你這鍋里,明明還有啊,剛才不還盛了一碗嘛。”李清源腳下靈力運起,死死地卡在餐車的前面,大有一副不給自己盛完餐食,就不讓對面走的架勢。
“我剛剛盛了一碗?”鐘老爺子臉色迷惑的垂下了上半身,雙手緊握著餐車的推把,一雙眼睛垂到了鍋蓋子上面,像是鍋子里面有什么東西,他正在查看著。
但是與松散的上半身不同的是,下半身卻肌肉緊繃的往前推進,就好似他的上下兩個半身是完全毫無關聯的系統。
隨著鐘老爺子腳下前推的力量愈來愈加強大,他與李清源陷入了誰也奈何不了誰的僵局。
另一邊的劉遵又走了上來:“老爺子啊,先別看了,你這餛飩的陷看著有些不對頭啊。”
“啊!”鐘老爺子猛然的一抬身子,口中的聲音尖嘶沙啞的好似惡鬼臨世一樣的讓人膽寒:“……不對頭?”
但緊接著說出來的話語卻又繼續了剛才和藹可親的聲音:“我用的都是一直以前一直常用的陷料啊!怎么會不對頭了呢?”說話間老爺子委屈的想要哭出來了。
剛剛還哭著的老爺子又立馬突然大吼大叫起來,但聲音和藹的讓人生不起恨心出來:“給我讓開。”只是那雙眼睛讓人膽寒的心底一顫。
另一邊的劉遵也說起話來,繼續去刺激著對方:“喂!老爺子,說句話呀,你這陷不行啊,是給我換一碗還是怎么辦呢。”
…………
“磕……啊……不要吵。”鐘老爺子雙手抱住了腦袋,捂著耳朵,頭疼的左搖右晃,而且這一次出來的聲音也終于變成了一只猴子。
與此同時在說話的時間里,一股徹寒刺骨的黑暗霧氣迅速彌漫開來,將所有人都籠罩了進來。
李清源也在黑霧彌漫的第一時間念出靈咒,趁著黑霧還未散開之際,將在場的所有人都拖進了虛界里面。
劉遵在踏入虛界的第一瞬間雙指做出寶劍形狀,指間捏出靈符,靈力催化燃燒,化作一團灰霧,然后直接一掌拍入地下。
緊接著便是大地像是被激活了某種程序一般,灰霧成為了某種生命,從地底不斷滲透而起,像仙氣裊繞的云霧一般,裹住人們的小腿。
…
至于負責將所有人拉入虛界的李清源,在看見了劉遵那套行云流水般的招數之后,他目瞪口呆的驚訝不已:“劉兄,你是已經得道成仙了吧,連咒語都不用念的嘛!”
劉遵先是一愣,隨后看了一下指尖,恍然反應過來說道:“呃,李兄廖贊了,這哪里是我的本事,是臨行之前上差交付與我的。”
“哇,那大帝這一次可是花了大血本了呀。”李清源贊嘆一聲的驚訝不已。
…
就在兩人言語交流的時候,大地上的灰霧之中,爬起了一位位來自地獄的惡鬼。
當然還有與他們一同來到的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們。
在這些號令群鬼的陰差里面,為首的那位統領身著大紅色的漢族朝服,豹頭環眼,鐵面虬鬢,相貌奇異,腰間別著一口寶劍。
只待從外表觀看,便能感受到那股剛正不阿的氣質。
劉遵面向紅衣大漢的方向恭敬執道教禮拜道:“玉堂派劉遵見過鐘判官。”
鐘馗看了一眼不遠處正面向自己恭謹行禮的年輕人問道:“嗯,想來你便是閻王爺跟我說的那位劉遵了吧。”
“如果說的是玉堂派的那位的話,應該就是我了。”劉遵點頭確認道。
“嗯,那你認識那兩個靈寵嗎?”鐘馗沒有想著繼續敘舊,他用手指向遠處,看著在鬼群里極速穿梭的一頭鹿和一只貓咪語,語氣頗為的嘆息與無奈:“能否勞煩你先去安撫一下那邊看上去有點驚慌小鹿,順便也讓那只跟在后面瞎起哄的貓咪安靜一下。”
劉遵順著鐘馗指引的方向望去,他看見一頭臉色害怕的夢生鹿正蹦跳著在惡鬼群里穿梭,手里甩著一根木杖,環繞她的周身,揮灑出紫粉色的霧氣;
身上還掛著一只貓咪,一臉開心好玩的向著周圍釋放出月牙形的魔能沖擊波,將所有途徑道路上的惡鬼們全部束縛在了原地。
…
“喔噢喔噢喔噢!要不要加個速嗎?我是最好的貓咪。”附身在莉莉婭身上悠米開心興奮的大喊大叫著呼喚內心的狂野:“今天,我們就是毀滅者!”
…
劉遵一臉頭大的看向了肆意潑灑霧氣的莉莉婭和起哄的悠米,趕忙大聲喊道:“別打,別打,都是自己人。”
…
“從來就沒什么好怕的,鬼魂們和我一起盛開吧。”莉莉婭一邊蹦跳一邊為自己加油打氣。
至于的劉遵的聲音,…………有人聽到他說什么了嗎!?
…………
只一會時間在鬼群里穿梭的莉莉婭便讓有將近一半的惡鬼們沾染上了一層紫粉色的霧氣。
…
最后左蹦右跳的莉莉婭在悠米的加速下迅速穿過了整個鬼群:“鬼魂們,在你們的鼾聲里,和我一起跳舞吧。”這時候的莉莉婭徹底忘卻了所有的害羞與害怕,她蹦跳著邁開蹄子,跳出惡鬼聚攏的灰霧,甩開手里的夢生樹枝,舉過頭頂搖晃。
“該睡覺咯!”莉莉婭搖晃著樹枝,做完了最后的引導,所有只要沾染上了紫粉色霧氣的鬼魂都進入了香甜的夢鄉,在頭頂的上空綻放出極度絢爛的夢境花朵。
…
劉遵目瞪口呆的看著所有陷入了夢鄉的鬼魂們,眼角的余光還發現了一些在莉莉婭即將完成最后的夢境引導前,悄悄主動吸入霧氣的惡鬼,嘴角抽搐的無力言語。
…
“瞌睡蟲!……嗯,不太一樣,……。”鐘馗看著讓惡鬼們陷入沉睡的莉莉婭一臉欣賞的贊嘆:“這法術倒還算是新奇。”
“這怎么辦?”看著倒在地上進入夢鄉的鬼魂們,劉遵束手無策的轉頭看向張秀。
“他們就是睡著了,打他們就能醒。”張秀擺擺手表示這不是什么大事。
“了解。”劉遵點了點頭,單手朝天成劍指狀立于胸前,口念咒語。
帶有獨特韻律的聲音牽引著周圍略顯厚重的靈力,在天空之上化作來自陰森地獄的灰霧,籠罩在所有沉睡中的惡鬼頭頂,靈力成鍋蓋形狀凝聚的近如實質。
…
李清源看著劉遵施展出來的術法招式,掙大了眼睛發出贊嘆:“這術法造詣!恐怕就算是鐘判親自出手,施展同等級法術,也不過就是如此流暢了吧。”
張秀被李清源的說法給驚到了:“這人很厲害嗎?這看起來也不過就是連招更熟練了一點而已嘛。”
李清源也同樣被張秀的無知無畏給震撼到了:“這叫熟練一點嘛?你看看靈力的凝聚速度,還這么大一片。
你隨便叫誰來,他要是能在這個年紀搞出這么大的陣仗出來,我給他表演一個倒立撒尿怎么樣!”
聽完李清源的話,張秀還真就轉過頭,看向了棗曉姝問道:“棗曉姝,要不你來試試!”
棗曉姝面色尷尬揶揄的向后退了一步,言語誠懇的搖頭擺手道:“張兄某要折煞小子了,棗曉姝之才,尚不及此人的十分之一。”
張秀自討無趣的憋了憋嘴,看著一旁的斯維因,眼睛語氣一本正經的非常嚴肅繼續說道:“斯維因,要不你勉為其難的冒充一下修仙者,倒不是我想反駁他的話,主要想看表演。”
斯維因沒有第一時間理會張秀,而是噗嗤一聲的笑了一下,但又轉瞬即逝的恢復了之前一臉板肅的樣子。
“呦,原來你還會笑啊!”看到斯維因難道露出的笑容,張秀大為驚奇的歡呼起來。
“我沒笑,硬擠出來的。”斯維因一臉肅穆的矢口否認:“反正不是真的。”
一旁的李清源,看著張秀還欲再言,一臉無奈趕忙插口道:“你有點正形好不好,天天說自己是主角,瞧瞧你這樣子,哪有點主角的模樣哦。
你要知道,在其他故事里面,開心果都是當配角的。”
張秀不以為意的抬頭朝天,一臉傲嬌的說道:“那所有的故事都千篇一律的多無聊啊,我的的傳說,就要與眾不同一點。”
被搞到無語的李清源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真特么的與眾不同。”
“嘖,講臟話咯,咋們是讀書人,要講文明。”張秀一板一眼的出口教訓了一句。
“不過,說真的,他真的有這么厲害嗎?”張秀問道。
李清源嘆息口氣,語氣中頗為無奈的語重心長道“要知道,在我們道門里面,一把年紀了,施法還要擺香案,立三牲的,那是一抓一大把,要是術法等級再高一點,還得再在跳個大神。
而且不說其他,就算你拿到的道法傳承符合你的胃口,你是不是還得考慮一下你的天賦問題。
不然怎么可能這么多年過去,整個修仙界還是搞得偷偷摸摸的,就跟個末法時代一樣的。
也就傳武界稍微好一點,畢竟有些表面功夫是可以拿來就練的。
當然這些表面功夫,我們也有,不過就是容易招搖撞騙而已。”
“那功夫呢?”張秀問道。
“功夫!欺行霸市唄。”李清源翻了個白眼,搞不懂如此簡單為何還要再問一遍。
…………
在李清源與張秀說話交流的時候,劉遵也嚀唱完了所有的咒語,完成了整個術法的引導。
天空之上,鐵板般的灰色霧氣重重地砸落而下,在重力加速度的沖擊下,地面上的灰霧也在這巨大的壓迫力中消弭云散。
“嘭。”的一聲云霧重重的砸落到了鬼魂群中,清出了一片空白地帶。
只是待到后面云霧再重新從地底滲透而出后,卻依然沒有任何一位沉睡中的惡魂醒來。
“不是說打他們就能醒么?”劉遵先是懵了一下,然后又轉頭看向了張秀。
“額!…………。”張秀看著這個超乎意料的情景尷尬的饒了饒頭,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不過也好在這個時候鐘馗站了出來,解決了張秀的尷尬,他面色陰沉壓抑著怒火:“不關他事,這些腌臜混沌已經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六識。”
…
張秀看見鐘馗面容不善的臉色,低落小聲的湊到了李清源的耳邊輕聲問道:“喂,這些鬼怎么不醒啊?按理來說,被打了就會醒的呀!
就像你睡覺的時候,有人去吵你,你睡的再怎么死,也不可能吵不醒呀。”
李清源解釋道:“他們已經封閉了自己的五感六識,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把所有能感知到外部世界的感受全部都屏蔽掉了。”
張秀不解的詢問道:“可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干?”
李清源聳聳肩雖然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感到氣憤,但也依舊也是無可奈何:“你生前做惡人,死后天天遭罪受,突然有一天能睡個安穩覺了,你覺得你會不會像他們這么干。”
“所以地獄里的那些挖鼻,油鍋什么都是存在的?”張秀的身體突然惡寒的打了個冷顫,就似乎是某種不太好的記憶突然回歸了他的靈魂。
“我們有這么野蠻嗎?我們也是講科學,講與時俱進的好不好。”這一刻李清源的模樣特別像是一位打著官腔的老干部。
張秀瞪圓了嘴巴一臉好奇的樣子,煞是喜人:“那現在地獄里,你們都弄了些啥新鮮花樣?”
李清源回嗆了一句:“咋地,你還想去體驗一下啊。”
“那倒不必,不過這些人鬼怎么辦,上來幫忙干活都沒個減刑的嘛?”不再糾結地獄換了啥新鮮花樣的張秀又在為這些惡鬼們打抱不平起來。
李清源一臉好玩的看著張秀說道:“你平時蹲監獄,出來干個活,就給你減刑了嗎?”
“那也算良好表現啊。”張秀反駁了回去。
李清源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道:“虱子多了不怕咬唄,我剛剛看了一下,這些惡鬼啊,生前基本都惡貫滿盈了,再怎么減也就那樣了,反正鬼壽結束之前,是不可能放出去了。”
張秀聽完話,也裝模作樣的觀察了一番,摸在下巴,故作深沉的說道:“所以他們這算是消極怠戰?還是合理罷工!”
李清源無所謂的不可置否道:“管他吶,反正都是回去之后,接著受苦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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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了半天之后,張秀又終于將話題拉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上來了:“這到也是,不過話說回來,被這個鬧劇一鬧,那老猴王去哪了?不會是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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