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過后，夏言也不再多說什么，待到第二天好似什么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陳兄弟，若是真有向道之心，清微法師人脈甚廣，想來會有更好的去處，不過清微法師當真不收徒弟，不然或許你可以跟著他學習道法……”

“無妨，也是要多感謝夏兄引見之恩……”

清微法師居無定所，夏言也不太清楚清微法師在忙些什么，但好歹也算和清微法師有幾分交情，有一枚玉符只需要滴血在其上，清微法師便可以知道夏言找他。

陳輝與夏言靜坐在一處高樓上，備好了各種上好酒菜。陳輝前幾日也算見了一面清微法師，不過今日是有所求，禮數自然得周全一些。

酒樓往來人絡繹不絕，市井的喧鬧聲和叫賣聲讓陳輝有些不真實之感，仙道與人道仿佛在這個時代完美融合到了一起，這個叫做宋的朝代，卻也不像記憶中的宋朝一樣。

也有宗門也有佛家也有道家，也有王朝也有戰爭，但這個世界的人神鬼妖仙仿佛離人世間很近，到卻也離人世間很遠。

有人尋仙問道，有人降妖除魔，但人世間仿佛依舊是人世間，對于普通人而言道與仙依舊很遠，仿佛飄渺而又疏離，但卻又口口相傳，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相信的也沒有對道與仙太過狂熱，大多數人都是過著自己的生活，人神鬼妖仙對于他們而言可能只是生活中的一些八卦的調劑品。

也許這才是生活的正常軌跡，每個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但卻從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至少陳輝覺得京兆府里的人大多是這樣的。

那怕如同夏言一般見識過清微法師降妖除魔，也沒有多少人如同夏言一般拋棄所有去尋仙問道，去追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也許是仙道離得太近的緣故，讓人失去了敬畏，在他們眼里清微法師便是仙道的代表，而大多數并沒有想要成為清微法師這樣的人。

也說不得什么活得明不明白之類的話，只是選擇了這樣的生活，然后這樣得過著，僅此而已。

“陳輝見過清微法師?！睕]有等太久，清微法師便推開了閣樓包廂的門，陳輝拱手問好。

“陳居士，又見面了……”

清微法師看了夏言一眼，回應了一聲，三人便坐定。

樓閣廂房中飄逸著淡淡的檀木香，鏤空的雕花浮窗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

廂房壁上是一幅浴在陽光中的山水，那種細軟柔和的筆觸，令人忘記了是坐在鬧市的閣樓里。

玄關架上也排著幾盆清麗綠植，蔓似香藤垂了下來，綠色的小葉子便順著書架蜿蜒著，幾朵小花于藤中若隱若現，與幾尊細膩青花相互映襯著，滿屋子都是一種清新閑適的氣息。

“于鬧市中獨享片刻寧靜，陳居士有心了……”清微法師閉目輕抿一口茶水，才緩緩開口。

“清微法師喜歡便好……”

“清微法師，陳兄弟一心向道，卻苦于沒有途徑，不知可否給陳兄弟尋一門路？”

陳輝還沒有開口，夏言便開口了。雖然心里略微有點疑惑，卻也只是靜靜看著清微法師。

“哦？夏居士可是認真的？”

“自然是認真的。”

清微法師略微思索一番，便又開口了。

“也罷，當日貧道錯將陳居士當成了妖物，如今也算賠罪了?！?

“當不得，當不得，清微法師也是為了保護百姓，降妖除魔而已。”

“陳居士，無論對錯且不必再提，今日權當因果循環，若你真向道之心甚堅，京兆府東二百里外，南山之上有一道法有成的志存真人，在此隱居，你可自尋，或可學得一招半式?！?

“一百多年前我曾見到過他，他大開山門教導了不少弟子，這些年也陸續有一些只言片語的消息傳來，想來現如今應該還在?！?

“你若是不畏艱險，到了那南山之上，想來他應該不會視而不見，至少也會見你一面，至于拜師成與不成，全看你個人機緣。”

言罷，清微法師也不再多說什么，吃完飯便飄然而去，陳輝細細思考著此事的可行性。

“陳兄弟，南山山脈其中多有妖物，你若是真要出行，恐有性命之?！?

夏言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說著什么，但又有些顧忌的樣子。

“夏兄，陳某定然是要去試一試的，只是這妖物的厲害陳某完全不知，可有應對之策？銀錢自然不是問題。”

“唉……陳兄弟，我也不勸你了，總之這志存真人應該確有其事，明日我為你找來一些法器，聊勝于無，希望能保佑陳兄弟一路平安吧……”

“那就先謝過夏兄了……”

陳輝能看出來，夏言似乎還隱瞞了他一些什么，但只要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其他也算不了什么。

這幾日他也打聽了一番夏言和清微法師，多有善舉，不算得什么惡人，夏言的經歷也是真的，京兆府里不說人人皆知，但也廣為流傳。

況且對于清微法師而言他不過是一普通人，最壞的打算也就是謀財而已，若是真要害他沒必要如此麻煩。

……

夜半三更，京兆府東郊的一個小閣樓里，夏言一個人似乎在等候著什么。

清微法師雖說居無定所但也只是對旁人的說法，相熟之人自然知道該如何尋他。

“嘶啞……”大門輕輕打開，清微法師推門而入。

“夏居士，又覺得此人是個修道天才了？”清微法師輕輕笑了笑，進了門坐在了主位上，也沒有理會夏言，倒了杯茶水自顧自得喝著。

“清微法師，你那個護身符還有么？”夏言訕笑了兩聲，沒有理會清微法師的調笑。

“你那是不是有么？”清微看了一眼夏言，似乎有些疑惑。

“你要真的？”

“是……”

清微法師抬眼看了一眼夏言，微微嘆了一口氣。

“夏居士，這些年我們一直合作得很好，你的經歷，再加上我的道法，很多想要尋仙問道的年輕人都會相信你我?！?

“更何況我所說的也都是真的，并不是欺騙他們，只不過有些是我道聽途說得來的信息，再者說既然尋仙問道，若有仙緣自然不懼危難，可逢兇化吉。”

“仙緣強求不得，如此你也不是不明白，平日里你有覺得順眼的，我自然也會給上一些靠譜的消息，但這護身符你還是第一次來求……”

“清微法師……往日里雖然是我在兜售一些護身符給這些尋仙問道的年輕人，但這護身符也不過是你隨手寫的廢品，并沒有多少作用?！?

“往日也就罷了，但今日此人確實讓我覺得有幾分不同，若是能結下善緣也是極好的，況且此人也并不是平白索取，自然會有銀錢奉上……”

“哼，你倒是容易，你可知我這玉符價值幾何，不知所謂……”

清微法師輕哼一聲，冷冷看了夏言一眼，不過也掏出了一枚玉符放在了桌子上。

“純陽金光護身符，五千兩紋銀，看在這么多年合作的份上，便就此一次。以后若再有類似之事，休要再提……”

“多謝清微法師……”

夏言抬頭笑了笑，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陳輝和自己當年幾乎一模一樣，那種一往無前的樣子，好似那怕無論任何事情也無法阻擋他的向道之心。

還有一副好似胸有成竹的氣質，波瀾不驚的樣子有時候讓他覺得自己在面對清微法師。

夏言帶著玉符出了門，也不知怎么了，看著手里潔白溫潤的玉符沉默良久。

活了半輩子的人了，怎么就突然這般為別人著想了……

秋日里起風的夜是如墨般漆黑，仿佛看不見一點光亮。夏言覺得很不適應，他喜歡的夜晚，是有月光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