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浩然拿著陸莎莎塞給他的信封,有些進退兩難。
陸莎莎見了,輕輕搖了搖頭,說:“據我所知,安娜在跟你交往的同時,也在跟彭克來往。我就多次見過他們二人約會?!?
馬浩然瞪大了眼睛,問:“這么說,安娜她……”
“你沒猜錯。她腳踏數船。”
馬浩然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嘆了口氣,說:“原以為是她錯付了。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反倒是我錯付了。好吧,我答應幫忙,但是這個我不能要?!?
邊說邊把手里信封遞了回來。
陸莎莎笑著推回了馬浩然的手,說:“你呀,是不是覺得收了潤筆費,就貶低了自己呀?你這種想法是大錯特錯了?!?
馬浩然的心思還真被陸莎莎說中了。他主動坐了下來,謙恭地說道:“馬某洗耳恭聽?!?
陸莎莎也坐了下來,在杯中斟上紅酒,舉向馬浩然說:“感謝老同學拔刀相助,事成之后必有重謝。”
馬浩然也斟酒相迎:“承蒙老同學委以重任,還為馬某解去心愁?!?
兩只酒杯在空中相碰,發出一聲清脆。二人同時一飲而盡。
本來就是老同學,又經過這一通折騰,馬浩然也不再感到陌生,主動說道:“請吧,陸大小姐,愿聞其詳。”
陸莎莎嫣然一笑,說:“你們這些寫材料的,總是自詡為文人。卻忽略了文人也是人,也要穿衣吃飯、養家糊口。換句話說,腦力勞動也是勞動,領取報酬是理所應當的?!?
馬浩然木然地聽著。
陸莎莎繼續說:“你肯定聽過陶令不為五斗米折腰的典故,一定羨煞他老人的清高。但你也應該聽過,古往今來,多少文人墨客鬻文獲財,有的甚至一字千金?!?
馬浩然微微頷首。
“別人不提,單說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一生寫了大量的墓志銘,一字之價,輦金如山,靠此在長安城混的風生水起?!?
聽到此,馬浩然頻頻點頭,一副大徹大悟之容。
見馬浩然懂了,陸莎莎轉移了話題:“我提醒你。我可是全縣的名人。今天咱倆的事,不出半夜,全縣的雞鴨鵝狗貓就全都知道了?!?
她用一種壞笑的表情看著馬浩然,就好像要觀看他的好戲一般:“明天如果有人對你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可不要吃驚噢。”
“這么嚴重?”馬浩然根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后果,瞪大眼睛一副吃驚的樣子。
“后悔了嗎?”陸莎莎似笑非笑,調皮地問。
馬浩然略加思索,收起了笑容,說:“遇到你肯定是沒有后悔,但答應替你寫答復報告,有點后悔了?!?
“為什么呢?還是覺得違背了自己的內心?”
“是的,感覺有些泯滅良知?!瘪R浩然有些懊悔,眼神也黯淡了下來。
“你還沒有完全理解自己這份工作的真正意義。”陸莎莎說得很真誠。
“真正意義?”馬浩然剛剛聽了陸莎莎的高論,這下又來了精神。
“做一個不恰當的比喻。狗,分土狗和名狗,‘材料狗’,當然也分三六九等?!?
陸莎莎說完,覺得馬浩然一定會生氣??神R浩然卻跟沒聽見一樣,漠然地等待下文,顯然對“材料狗”這個稱謂已經習以為常了。
“如果你僅僅局限于幫助領導把他的想法整理成文字,說好聽了是個‘材料匠’,但只能屬于土狗范疇。如果你能把你的文字變成實現個人抱負的工具,甚至替天行道的武器,這才真正成為了‘材料狗’里的‘佼佼狗’?!?
馬浩然被陸莎莎一番話說得醍醐灌頂。
回想起這幾年一直是循規蹈矩地完成領導交給的任務,盡管有時也會主動搞一些調查,但那畢竟還僅僅停留在的服務領導的層面,多數時間不得不寫一些違心的東西。
可是他始終覺得內心深處有個東西一直在蠢蠢欲動,今天聽了陸莎莎這么一說,那個東西終于被喚醒了。
他看著陸莎莎,疑惑地問:“恕我孤陋寡聞,你也是文員嗎?”
陸莎莎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馬浩然倒滿了一杯酒舉到她面前,說:“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從小我就熱愛文字,工作后又分配到文員崗位,我卻沒有這么深的感悟。感謝教導?!?
二人又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馬浩然又搖了搖頭,一陣傷感:“可是我現在還只是個三級初等職員,位卑則言輕,怎么可能利用我的文字實現抱負?!?
“所以說,你要努力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影響力。只有位高權重了,才有可能真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陸莎莎收起調皮的笑容,望著馬浩然,眼神里滿是鼓勵,甚至是期待。
平時面對女生一向口拙嘴笨的馬浩然,幾杯酒下肚,竟然也鼓起勇氣說了幾句恭維的話:“做夢也想不到,我還能跟你這樣的大美女共進晚餐,而且,受益匪淺,茅塞頓開?!?
“你今天確實是賺了,很少有人能享受這樣的待遇?!标懮只謴驼{皮的笑容,“不過呢,我能跟你一直聊到現在,也是心甘情愿的。”
“這篇答復報告對你來說,這么重要?竟然不惜犧牲色相?”
“并不是因為這個?!标懮凑Z先羞,臉泛紅暈,越發顯得風情萬種,“你可能不知道,初中的時候,我就對你很好感。你是全省聞名的才子,正所謂才子佳人,那時候,我真希望能夠成為你的佳人。”
馬浩然聽了一皺眉,苦著臉看著陸莎莎問:“?。窟€有這事?”
陸莎莎的臉更紅了,輕輕一拍桌子,嗔怪地說:“面對美女的表白,你就這么個反應嗎?”
“那,那,我應該怎么反應?”馬浩然瞪著眼睛,一副驚訝的表情。
“虧我還叫一聲馬大才子。才子不應該都是風流倜儻的嘛?”陸莎莎有些黯然神傷,“我以為,經過這一年多的社會熔爐的錘煉,你會有所改變,沒想到今天一見,比上學的時候還要木?!?
馬浩然木然地“噢”了一聲。心里不禁啞然失笑,風流倜儻?涕淌還差不多。每天十幾個小時困在那兩千多個常用字當中,絞盡腦汁地字斟句酌,任你是誰還能風流起來?
陸莎莎搖了搖頭,無奈嘆了口氣:“好吧。就當我沒說。聊一聊同學吧?!?
“噢?!?
“除了工作以外的事,你只會噢嗎?”陸莎莎抬高了聲音,引得鄰桌紛紛側目。
“我跟同學都失去聯系了?!瘪R浩然喃喃地回答。
“好吧?!标懮蚍丈徽惺?,“買單,記賬!”然后拎起手包向門外走去。
馬浩然見狀,木然地跟了上去。
來到停車場,陸莎莎氣呼呼地徑直坐進了駕駛位。馬浩然見狀,連忙阻攔:“陸,陸大小姐,喝酒不開車?!?
“上車。”陸莎莎已經失去了耐心。
“噢?!?
一路無話。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馬浩然被尿憋醒了。他下意識地拿起手機看一眼時間,發現有條未讀信息:
“職級晉升的事情,我會替你解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