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浩然聽戴維哲說覺得少了點什么,簡直是心花怒放。但是有羅德在場,他又不敢多說話,只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看著二人說話。
“嗯?!绷_德一副思考的樣子,“剛才我沒發(fā)現(xiàn),聽處長這么一說,我還真覺得少了點。我們馬上回去提煉,然后向您匯報。”
“好,回去吧。明天的會務(wù)工作一定要提前準(zhǔn)備好,確保萬無一失。”
“放心吧處長?!绷_德向馬浩然一使眼色,二人走出了戴維哲的房間。
馬浩然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幸虧剛才保持了沉默。
等走得遠了,確信戴維哲聽不到他們的談話,羅德朝馬浩然點點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先回去吧。下午我再找你。”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馬浩然畢竟初來乍到,對這里的人全都不了解,根本無法揣測羅德此時內(nèi)心的想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塞翁丟驢,愛誰騎誰騎。他自我安慰一句,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在機關(guān)工作就是這樣,有時候需要跟上領(lǐng)導(dǎo)的思路、意圖,了解他的脾氣、秉性,但有時候又不能揣測領(lǐng)導(dǎo)的想法、表現(xiàn)出你看穿了他的心思。
有首歌不是這么唱的嘛,領(lǐng)導(dǎo)的心思下屬你別猜你別猜,猜來猜去猜壞了腦袋。
下午一點鐘,羅德打來電話,讓他拿著匯報稿跟他去找戴維哲。
來到處長室,羅德遞過匯報稿,恭敬地說:“處長,按照您的指示,我們又提煉出一條,您看看?!?
馬浩然不禁暗豎大指。這個羅德真是老江湖。上午他沒有把第四條經(jīng)驗直接拿出來,是不想讓戴維哲覺得他們已經(jīng)想在了前面。
下屬怎么可能想在領(lǐng)導(dǎo)前面呢?
戴維哲接過匯報稿,翻了翻,看到新加的第四條,掃了兩眼,滿意地點點頭,說:“這樣一來,這篇匯報就豐滿了。”
然后他又抬起頭,看著馬浩然,說:“聽說,這篇稿子是你起草的?”
馬浩然不敢多說話,只得微微一笑。羅德接過話茬說:“辦公室寫的前幾稿您都不滿意,我突然想起您跟我說過,小馬是您發(fā)現(xiàn)的人才,昨天晚上就跟他交待了一下,沒想到完成的這么好。處長,您可真是當(dāng)世伯樂啊。”
馬浩然又暗中豎起另一個大指,羅德拍馬屁的功夫明顯比文字能力要高很多。
戴維哲被羅德一頓恭維,呵呵呵地笑了幾聲,說:“也真是難為你們了,實名舉報受理工作本來就沒有什么可寫的,還要讓你們挖空心思找經(jīng)驗。要不怎么說,人的潛力是不窮的呢,你看,這不是挖出來了嘛?!?
“有您把關(guān)定向,我們再挖不出來,那真該卷鋪蓋卷走人了?!?
馬浩然聽了心里一陣感動。戴維哲明知道這種匯報稿不好寫,而且愿意把這件事挑明,就說明他是個正派的人,看來以后在他手下工作,應(yīng)該能更舒服一些。
戴維哲接著說:“這個小馬同志不錯啊。剛來咱們處一周時間,就能寫出這么好的匯報稿?!?
羅德馬上擺出一副笑臉,還想拍馬屁,戴維哲一擺手制止了他,表情嚴(yán)肅地說:“不過,這里面的四條經(jīng)驗,我們現(xiàn)在一條都沒有做到。明天如果洪文局長要實地看一看,怎么辦哪?我們這不是欺瞞領(lǐng)導(dǎo)嗎?”
“這個。”羅德語塞,隨即一拍胸脯,“我馬上安排人去落實?!?
“也只能這樣了。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啊?!?
從處長室回來,馬浩然暗暗握了握拳頭,在心里喊了一聲“耶”!
不出今天,收發(fā)室的電話就會安上錄音系統(tǒng),一切來電的內(nèi)容和受理情況都可追查,我看你老布怎么半路截流?
下了班,馬浩然到商場買了一個芭比娃娃,直奔槐花父女的小吃攤。
見到恩人又來了,槐花高興得圍前圍后,顯然已經(jīng)很熟了。
曲志也熱情地招呼,特意煎了一個招牌烤冷面。
馬浩然也不再客氣,一邊吃一邊不住地贊賞。吃完之后把芭比娃娃遞給槐花,槐花瞪大了眼睛不敢去接。
曲志見了,連忙推辭:“小馬兄弟,這不合適,我們沒有報答您,哪能再要你的東西。”
馬浩然也不理會,硬塞到槐花手里。
槐花看了父親一眼,還是接到手里,喜歡得不得了。
馬浩然一直坐在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直到收了攤,路上已經(jīng)鮮見行人,馬浩然這才問:“曲大哥,我今天來,想打聽一件事。”
槐花父親聽了,有些警覺起來,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喃喃的說:“咱們平頭老百姓,不知道什么。”
“我想問的,是你被撞的事?!?
槐花父親一怔,手上的動作也停了,沉默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說:“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可是,這事我不想再追究了,我認命了。”
說完柱起單拐,推著車子要走。
馬浩然上前幫著推車,不再說話。
三人拐了幾個胡同,來到一處棚戶區(qū),在一個平房前停了下來。
曲志鎖好了車子,開門進了屋,馬浩然也跟著走了進來。
屋里一片狼藉。
曲志也不再說話,開始準(zhǔn)備第二天的食材?;被ㄒ姎夥粘翋?,老實了許多,不一會兒就躺下睡著了。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打聽我被撞的事?”曲志終于說話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是廉政調(diào)查處的。我想幫你討回公道?!?
“就憑你?”
“你有沒有聽說,廉政調(diào)查處最近連續(xù)接到了五個實名舉報電話?”
槐花父親輕輕“嗯”了一聲。
“我就是新來的負責(zé)接電話的那個人?!?
槐花父親顯然眼睛一亮,隨即又黯然神傷起來:“那又怎樣?你不是已經(jīng)不負責(zé)了?!?
馬浩然也有些吃驚,他居然知道自己崗位調(diào)動的事。
“你這么關(guān)注廉政調(diào)查處,可不可以認為,你不但沒有死心,而且一直在等待機會。而我,就是你等的機會。我會找一個人替你舉報。”馬浩然說完,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曲志終于被說動了,從身后的柜子里拿出盒子,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日記本。
“這半年,我偷偷地打聽到一些信息,都記在這里了。只是,我不敢再去告了。”他雙手拿著日記本遞給馬浩然,“我就賭吧,相信你一次?!?
馬浩然回到住處,打開日記本,上面記著車禍發(fā)生的時間、車牌號、負責(zé)此案的警察姓名,以及曲志到省里市里告狀時接待人的姓名。
“這就夠了?!瘪R浩然打開電腦,以一個肇事逃逸目擊者的口吻,寫成了一篇舉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