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浩然萬萬沒有想到，白白守在電腦前一天，竟然還是被他們暗渡了陳倉。

“報名截止了嗎？”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目前來看，已經無所謂截止不截止。這一次完全屬于暗箱遴選。”陸莎莎的語氣里，明顯帶著一分失落。

“暗箱遴選？”馬浩然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是啊。就是領導們選出一些自己人，再進行選拔。看來，你沒黑沒白地服務領導一年多，并沒有成為他們的人哪?！?

“本以為努力工作，就可以得到領導的認可。哪成想，還不如給領導端茶倒水、提馬墜鐙的呢?！瘪R浩然有些忿忿然。

“所以說，既要低頭拉車，又要抬頭看路嘛。”陸莎莎輕描談寫的說了一句。

嗡的一聲，馬浩然就感覺腦袋里有一口大鐘被敲響了一般，震得他陣陣眩暈。

原來鮑華德墓碑上的第二句話是這個意思。

“喂，木頭，別放在心上，還有下次機會?！标懮婑R浩然不再說話，連忙勸慰了一句。

“不可以單獨報名嗎？”馬浩然不死心。

“不可以的。而且，各鎮的名單還要鎮長簽字才行。你覺得皮埃爾會給你簽字嗎？”

“不會?！瘪R浩然回答得十分干脆，“就連杜普都不可能同意我報名?！?

“就是嘛。不過呢，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由廉政調查處指定人員參加遴選。”

“這就更不可能了。廉政調查系統根本就沒有人認識我。”馬浩然一陣沮喪。沒想到這么好的一次機會，就這樣失之交臂了。

“后天就進行初試了，這次就當接受個教訓吧。”

“放心吧，我不會在意的。就算是報上名了，我選上的可能性也很小的。”馬浩然也自我寬慰了一下。

“你能這么想就對了。這種遴選，基本上都是內定好了的。有些人就算是報上了名，也只是去做分母的。只不過，能夠證明他們是領導的人而已?！?

掛斷電話，馬浩然這才發現，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他回身看著鮑華德的墳塋，已經不再有一絲絲的恐懼，反而像是在看著一個老朋友。

他又想了起了墓碑后面那兩句話，心里想，這真是用生命換來的職場哲理呀。

第二天，馬浩然剛一進辦公室，哈默爾和彭克就走了進來，徑直走到艾森跟前。

彭克微微鞠了一躬，說：“艾師傅?！?

艾森把面前的報紙拿下來，一看是彭克和哈默爾，問：“稀客呀，什么事？”

“晚輩想請您幫個忙。”

“我說今天怎么這么熱情呢，你們是為了遴選考試來的吧？”艾森又重新用報紙擋住臉，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一個落了配的‘材料狗’能幫上什么忙？”

這句話可謂是一語雙關，橫掃一片，既表達了對馬浩然的不滿，又暗諷了面前這二位。

哈默爾嘿嘿一笑，說：“艾師傅您說哪里話。您是咱們鎮的文膽，只要是涉及到文字，您就是權威。”

這句話似乎受用了，艾森放下了報紙，抬起了眼皮，說：“我沒功夫跟你倆打哈哈，說吧?！?

哈默爾陪著笑，“我們想學習學習您寫的材料?！?

艾森仍是一副不陰不陽的表情：“平時你們倆見到我，哼都不哼一聲，根本沒把我這個‘文膽’放在眼里，現在想起求我了？”

沒等二人回話，艾森又說：“想當初，你們倆剛來的時候，哪個我沒說過，讓你們留在文員崗位學寫材料？”

“是。是。”二人恭順地聽著。

艾森拿起水杯，吸溜吸溜地喝了一陣水，放下水杯，繼續說道：“可是你們倆呢？一個說文員太累、學不會，一個說文員沒有前途，不如直接服務領導升得快?！?

如此下去，也只能是白白耗費功夫。二人對視一眼，彼此無奈地點了點頭。彭克說：“艾師傅，你先忙，我們回頭再聊?！?

艾森連眼皮都沒抬，拿起杯子繼續喝著水，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年頭，誰求不著誰呀？”

二人臉色有些發綠，轉身準備往外走，正好看到坐在門口位置上的馬浩然。

“哎喲馬大才子，忙著呢？”哈默爾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上一次職級晉升的名額被馬浩然占了，心里一直憋著氣，這次遴選顯然又扳回一局，說起話來底氣十足。

“馬大才子現在是辦公室文員隊伍的負責人啦?！迸砜艘瞾砹艘痪洌f完一陣得意，似乎報了“聚八仙”的羞辱之仇。

辦公密一共兩個文員，他故意用上了“隊伍”一詞，既諷刺了馬浩然這個負責人根本沒有含金量，又暗指艾森已經從臺前走到了幕后，也算是一石二鳥。

馬浩然冷靜地看著他倆的表演，絲毫沒有生氣。從他倆進門那一刻開始，馬浩然就預料到他倆肯定會演這么一出。

不要在必輸的情況下呈英雄。

遴選一事，馬浩然連名都沒報上，根本就沒有PK的機會，更談不上勝與負了。

二人譏諷一番，走了。

辦公室又安靜了下來，詹大姐又主動把門關上，小聲地問：“小馬呀？這次遴選你怎么沒報名啊？你的水平也不差呀?！?

艾森把手里的報紙抖得嘩啦啦作響，說道：“這還用問？一定是沒有人通知他報名?！?

包大姐吃驚地說道：“沒人通知你就不報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是平等的，機會也是均等的嘛。”

“既然沒有通知我，領導肯定有自己的考慮。”馬浩然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他深知鎮政府大院內的關系錯綜復雜，也許前一秒發了一句牢騷，下一句就會傳到領導的耳朵里。

眾人還要繼續勸說，門開了，杜普從外面走了進來，對馬浩然說：“小馬呀，你來一下?！?

三人同時閉了嘴。

馬浩然一邊往外走一邊想，杜普平時找人都是打電話，今天居然當面來叫，而且語氣又這么平和，一定沒好事。

那句叫什么來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好像不太恰當，但就是這個意思吧。

來到走廊盡頭，百變星君杜普儼然一副長輩的姿態：“小馬呀，你也應該聽說了，縣政府協助廉政調查處遴選一名職員。鎮里經過研究，就沒有通知你。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瘪R浩然回答得十分干脆。其實他心里非常清楚，看杜普這做派，顯然已經和好了面，燒熱了鍋，馬上就要畫大餅了。

“本來這事不應該跟你提前透露的，不過也沒關系。鎮里已經決定，馬上就要重用你了。如果這時候你遴選走了，到新單位又要從頭干起，豈不是耽誤了自己？”杜普一邊說，一邊拍了拍馬浩然的肩膀。

“我知道了?！瘪R浩然漫不經心地回應一句，轉身就要走。

“等一下?！倍牌战凶×怂?。

“還有一件事，你給彭克和哈默爾找一些文字材料，讓他們學一學，如果他倆誰選上了，也是咱們鎮的榮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