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娘，你怎么來了？”

中年男人將眼底的狠戾之色掩去，不咸不淡道：“我們可沒有對鐵蛋怎么樣，只是這兔崽子不老實(shí)，偷了家里的東西。”

“你胡說”

老婦人見兒子頤指氣使的樣子氣得不輕，低頭看著在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小男孩，眼淚一下就飆出來了。

她親手帶大的孩子她能不清楚秉性嗎？這孩子哪怕餓死，也不會(huì)做出偷雞摸狗的事情。

她伸手摸著孩子的頭，小聲安慰道：“運(yùn)笙不怕，奶來了。”

那男子見自己的話老母親不相信狠狠地瞪了一眼，心里暗罵老不死的。

他伸著頭往背簍里看去，卻什么也沒看到。他有些不敢相信，還伸手往背簍里摸了摸，什么也沒摸到。

老婦人見他這樣，就知道他什么都沒摸到。沒好氣道：“摸到了嗎？偷了什么啊？”

那男子好像還不服氣，又在小男孩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死兔崽子，既然沒偷家里的東西，你干嘛偷偷摸摸不讓看背簍。”

此時(shí)，院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他們見了這一幕，也都搖頭嘆氣，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這王家老大的不是來。

“王家老大，你這就不對了，運(yùn)笙這孩子還這么小，你這當(dāng)大伯的也不能這么折騰他。”

“就是，就是。”

“你這一天到晚不是打就是罵，孩子能不怕你嗎？”

“當(dāng)初王老二還活著時(shí)，這孩子可是活潑可愛的，你看現(xiàn)在這孩子，話都不愿說了。”

“可不是嘛，當(dāng)初他可是長得白白胖胖的，哪里像現(xiàn)在這樣。”

“沒爹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

“這陳婆子還活著，還能護(hù)著點(diǎn)，這要是……”

見村里人堵在自家門口看笑話，還指摘他的不是，王老大氣得不行。

“滾，全都給老子滾。”

說著他就舉起棍子趕人，可剛舉起的棍子突然方向一轉(zhuǎn)，打在了自家婆娘的身上。

“哎呀，你這殺千刀的，往哪打呢？”

王老大的婆娘邱氏立刻尖聲罵了起來。

堵在院門外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捂著嘴偷笑。

王老大見狀，氣得舉起棍子又要趕人，那棍子再次轉(zhuǎn)了方向，打在了自己的腿上。

“哎喲，哎喲”

他扔了棍子，抱著腿痛呼出聲。

這一幕落在院外這些人眼里，逗得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王家老大，你看看你做的都是什么事？老天都看不過去了。”

“誰說不是呢！”

眾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語的又議論起來。

“好了，都回去吧，家里的活計(jì)都不做，圍在這里做什么。”

此時(shí)，一個(gè)身穿深灰色棉布長褂的老者走了過來，他看著堵在院門外的人，出聲提醒道。

眾人見來人是村里的里正，忙往旁邊退了兩步，給他讓出了一條道。

這里正也姓王，他既是這王家莊的里正也是王氏一族的族長，所以很有威信。

王里正名叫王大鵬，按族里的輩分，他還要叫陳婆子一聲大嫂。他走進(jìn)院子，看到瘦瘦黑黑的運(yùn)笙，心生疼惜。

看著坐在院中的一老一小，心里也是不好受。

他將頭轉(zhuǎn)到一邊，見自己的兒媳婦也在，向她招了招手，“老二家的你過來，快將你嬸子扶起來。”

他這一個(gè)大老爺們，也不好上去扶一個(gè)女人，雖說這女人是族里的嫂子，但畢竟男女有別，話好說不好聽。

劉氏見公爹發(fā)話了，連忙沖過來將陳婆子扶了起來，“嬸子，你快起來。”

王里正見陳婆子被扶了起來，伸手也將運(yùn)笙給拉了起來。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俯身問：“運(yùn)笙，你今日就滿十歲了，按照朝廷律法，可以獨(dú)立門戶了，你可愿意獨(dú)立門戶自己過？”

還不等他說話，陳婆子面色一變，“三弟，你這是哪里話，運(yùn)笙才剛滿十歲，讓他單獨(dú)立戶，要讓他怎么活啊？”

一聽這話，里正面色一沉，不悅道：“大嫂子，你這話從何說起？運(yùn)笙這孩子如今過得是什么樣的生活，別人不知，你還不知嗎？”

他抬頭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王老大夫妻二人，長嘆一口氣，這兩口子平日里就知道指揮這個(gè)侄子干活，哪里有一點(diǎn)為人長輩的樣子。

“三爺爺，我愿意單獨(dú)立戶。”

王運(yùn)笙看了眼奶奶又看了眼大伯，他早就想單獨(dú)立戶了，要不是他年紀(jì)小不能立戶，又如何愿意在這里受大伯一家的氣。

他轉(zhuǎn)頭打量了一眼身后的磚瓦房，握著的拳頭又緊了緊。

這房子是他爹娘掙錢蓋的，可他父母死后，自己與奶奶就被趕到了院子外的茅草房里去了。

那茅草房還是幾十年前蓋的，后來有新房子后，那間茅草房就用來放置農(nóng)具。

自他父母死后，那茅草房就變成他和奶奶的家了。

王老大見鐵蛋正盯著房子，立刻警覺起來。

他高聲道：“里正叔，我丑話可說在前頭，鐵蛋要想單獨(dú)立戶出去也行，但這房子他可沒份，這房子可是我辛辛苦苦蓋起來的。”

“你……”

陳婆子聽到大兒子厚顏無恥說著假話，氣得正想反駁，袖子卻被孫子給扯住。

“呵，王家老大，這話你也說的出口？”

“王家老大，你不怕老二兩口子晚上來找你理論？”

……

村里人聽王老大說這房子是他辛辛苦苦蓋起來的，都一個(gè)個(gè)搖頭。

生活在一個(gè)村里，誰家不知道王家老大好吃懶做，這房子明明是王老二兩口子蓋起來的，如今被他占著，竟還好意思說是他自己辛苦蓋起來的。

陳婆子聽著村里人的議論，看著大兒子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氣得胸口不停起伏，面色也漸漸漲紅起來。

她一雙眸子死瞪著兒子，氣得都快厥過去了，她怎么會(huì)生出這么個(gè)厚顏無恥的兒子？

里正看了眼王老大，又看了眼陳婆子，最后將目光落在王運(yùn)笙的身上，輕聲問：“運(yùn)笙，你怎么說？”

王運(yùn)笙當(dāng)然知道這房子是他爹娘辛苦攢錢蓋的，可是他爹娘已經(jīng)過世，無論他說什么，只要大伯一口咬定房子是他蓋的，那自己也是沒用辦法。

他現(xiàn)在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單獨(dú)的立戶，他吃點(diǎn)虧總比在大伯一家手底下討生活的強(qiáng)。

他低頭沉思片刻，小聲道：“三爺爺，就算這房子我沒份，但大伯是我奶的兒子，我奶總歸是有份的吧！”

他聲音雖輕，但說出的每個(gè)字都清晰可辯，院外的人也都聽的清清楚楚。

“是這個(gè)理，是這個(gè)理。”

院外之人都出聲附和著。

“你這個(gè)老不死的……哎喲……”

邱氏罵人的話還沒說完，牙齒就咬到了舌頭，痛的她哎喲，哎喲的叫著。

李靈兒看著這對夫妻，真是覺得自己長了見識。她們一家人向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她哪里見過這種架勢。

不僅如此，這兩口子還一出口就是臟話連篇，就更是忍不了了。

君無邪看著小丫頭氣呼呼忍不住出手的模樣，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這對夫妻太不像話，是該好好懲罰懲罰。

邱氏痛的直吸氣，將捂住嘴的手拿開，就看到手上一手的血，嚇得尖叫有鬼。

這時(shí)，一個(gè)身穿土灰色對襟褂子的婦人走出來笑著道：“邱氏，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兩口子在王老二夫妻倆去世后是怎么對他們孩子的，別人不知曉，你還能瞞得過老天爺？”

她嗤笑一聲，繼續(xù)道：“我看今日這是老天爺都看不過眼了，還有，沒有哪家的媳婦騎到婆母頭上的，你看看這兩人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樣了？”

聽到她這話，眾人向邱氏和立在院中的祖孫二人看去。兩廂一比較，不用多說，明眼人都知曉她說的都是實(shí)話。

“你……哎喲……”

邱氏正想罵人，舌頭又被自己重重咬了一下，痛的她臉色都變了。她也感覺到了事情有些詭異，嚇得低頭再不敢多說一句。

李靈兒看著這一幕忍不住搖頭，她處于好奇才跟著小男孩回家看看的，沒想到竟然看了這么一出大戲，真是意想不到。

里正見王老大一家不說話，于是將目光投向陳婆子，低聲道：“大嫂子，你怎么說？”

陳婆子聽著村里人說的話，想到自從二兒子夫妻走后，無論是自己的生活還是孫子的生活，那都是艱難的很。

之所以聽老大的話，將孫子帶到茅草屋去住，將好房子留給大兒子一家，還不是希望大兒子一家能看在房子的份上，對孩子好一些。

可這幾年她是看明白了，大兒子一家占著房子不說，還處處虐待孫子，想到孫子的那條瘸腿，她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

那么小的孩子，他們怎么下得去手。

想著這幾年老大一家的所作所為，她也不敢報(bào)太大的希望了。她老婆子如今還活著，老大一家就這么折騰孩子，要是等到她兩眼一閉，兩腿一伸，他們還不知會(huì)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她看了眼孫子，又看了眼兒子，狠下心道：“三弟，我?guī)е\(yùn)笙還住那茅草屋。”

聽到老娘這樣說，王老大心中一喜，忙向陳婆子看去。

陳婆子瞥了眼兒子，繼續(xù)道：“不過，我有一個(g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