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擊館位于那段最繁華的街道，從街道兩棟樓的縫隙里穿過，其中一棟樓的背后安裝有一架不寬的露天鋼梯。鋼樓分成兩截，中間的休息平臺有一扇鐵門。那里就是拳擊館的入口了。

大樓背后灰色的水泥墻面上充滿涂鴉。用紅色的油漆噴著一對巨大的拳頭，一旁是爆炸的文字。這里白天顯得冷清，到了傍晚，灰墻上裝著的彩色的燈泡不停地閃爍起來。鋼梯上就響起了咚咚咚的踏步響。一些穿著緊身服，體格壯碩的人就出現了。還有一些化著濃裝的女子也在其中。她們一定會隨著一個或是幾個男子一起來到這里。

王浩然就在這兒進去做陪練。好幾次，我鼓足勇氣，隨著王浩然一起來，卻走到這個樓梯就止步了。

我不敢進去。那扇不寬的，掛在半空中的深褐色的鐵門，像一頭怪獸的森然巨口，令人生畏。

有一天，我去接他。他十點才出來。從鋼梯平臺上一眼看到我站在路燈下，他叫了一聲，很快奔下樓來。下樓時有一剎那停頓了，有只腳哆嗦了一下，他顯然受傷了，向我走來時，有點跛的樣子。

“今天他們踢得太用力了，我的腳套都沒法擋住沖擊。”王浩然勉強微笑。

“你為什么一定要做這個呢？”我蹲下來仔細察看他的腿。

那雙腿非常壯實，像鐵一樣僵硬。我的手一觸及他的大腿，他后退了一下。

“沒事，我能行。”

這時，從樓上走下來一個人，拍著王浩然的肩膀。

“還有妞兒和你一起呢？混得不賴，可惜這妞兒沒看見你挨打的樣子。”

揶揄的口氣令人生厭。

這聲音很熟悉。

我抬頭，雙方一打量，都認出了對方。

原來就是上次將我打得進了醫院的吳哥。那瘦削的身影，冷酷的表情，猥瑣的眼神，無一不表示他一貫的惡劣品性。

“原來是你！”他橫了一眼。

“你還和這小子在一起混呢？”他眼里閃爍的興奮的光茫，轉而笑嘻嘻了。他在王浩然的后背上猛拍一下，吼道：“這下可有得瞧了。你知道這小妮子是誰么？正是她，讓我在牢里呆了兩個星期。你們倆在一塊也能猜想得到啊。妹子，這小子估計罩不住你，如果你想換個口味，哥哥我倒挺樂意。”

他伸手過來要撫摸我的臉。我一把打落他的手背。

“哈哈哈，果然還匹野馬。上次我打得輕了，沒有把你馴服。”

王浩然擋在我前面。

“吳哥，這是我同學，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別為難她。”

吳哥笑得更魔性了。他用手按住了王浩然的額頭，一邊按一邊說：“你替她出頭是吧，想讓我再揍你一回么。剛剛你的腿被踢得快廢掉了吧。怎么，想真變成殘廢么？”

王浩然一動不動。只是向我說：“你快走！”

我不愿跑掉，不愿留下王浩然為我擋住這頭發狂的野獸。

吳哥的嘶吼引來另一個人出現了。我看到平臺上出現吳老大的身影。他站在平臺上觀察樓下的糾紛。

“老弟，你做什么！吳老大低沉地吼道。壁燈的光線只照亮了他的頭頂和額頭，而大部分的臉藏在陰影里，顯得很怪異。

吳哥縮回了手，向背后的堂哥點頭。

“開玩笑，開玩笑。這個女生你一定還記得么？”他一把拉開王浩然，將我暴露在明亮的路燈光線之下。

“記的，這不是上次你打傷的那位女孩么？”吳老大俯視之下，我揚頭冷冷地望著他。

明明我已經知道王浩然和吳老大來往。此刻還是氣惱。

“對，正是她。她害我被條子抓了，拘留了兩個星期。我當時并不想為難她。可是這個女的硬氣得很啊，只好教訓一下，讓她從些有些眼力。不料她報了警！”

“老弟，你最好別在這里鬧事。”吳老大冷冷道。

“好了，你們回家吧，王浩然，你下次不要讓你的女朋友再來這里了。會讓我的老弟不高興。我開這個拳館，他也出了錢。他也是老板。”

說完，吳老大又看了看我，那目光一直上下打量，仿佛要把我穿透。

“不要再來。”他重申了一下。

王浩然點頭答應。他對樓梯上站立的吳老大非常尊敬，幾乎唯命是從。

“老大發話了，你們可以滾了。”吳哥瞪著我們，兇狠地說。

王浩然拉著我走出來兩樓之間的縫隙。我們來到大街上。

“吳哥這人很無恥啊！”我氣怒地說。“你別和他們來往了。”

“可是，他們愿意收留我呀。我還可以練拳擊。”王浩然反駁我。他對吳哥的行為雖有不滿，卻不憤慨。

“你今天來得突然，他并不知道我們是好朋友。也許下次，他就不再那樣了。”

“他太危險，我們不要去了吧。”我乞求王浩然。

王浩然沒吭聲。我讓他離開拳擊館，看來不太可能。他狂熱地喜歡上了拳擊，在揮拳的那一剎發泄著對生活的不滿。

這個看來表情纖弱的男生，正成長為一位肌肉健壯的男子，濃濃的雙眉下，閃動著倔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