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通知張貼在教學樓公告欄時，沈佳正在用蘇檸熙的梳子卷劉海。木質梳子齒間夾著幾根她的短發(fā)，蘇檸熙習慣性地將它們收進筆記本——這個“發(fā)絲收藏“的習慣，從小學延續(xù)到現在，筆記本里已經夾了三十六縷沈佳的頭發(fā)，每一縷都系著小紙條，寫著日期和當時的小事。“小檸子，你說我們會被分開嗎？“沈佳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音，梳子在發(fā)間卡住，扯得她皺起眉頭。蘇檸熙轉身握住她的手，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長期幫媽媽顛炒粉勺留下的。她想起去年冬天，沈佳的手被熱油燙傷，卻瞞著所有人繼續(xù)幫忙，直到蘇檸熙發(fā)現她偷偷在涂燙傷膏。

“不會的。“蘇檸熙輕聲說，拇指輕輕摩挲著沈佳掌心的繭，“就算分開，我也會想辦法和你同班。“教導主任辦公室里，李老師的茉莉花茶蒸騰著熱氣，茶香中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中藥味——蘇檸熙知道，那是因為李老師總在茶杯里泡著枸杞。“蘇檸熙，你可是年段前五，“李老師的手指敲了敲辦公桌上的榕樹盆景，“為了沈佳換班？你知道這會影響你的保送名額嗎？“榕樹盆景的葉片上有塊指甲蓋大小的缺口，像極了沈佳吃包子時咬出的形狀。蘇檸熙想起昨晚在夜市，沈佳蹲在角落抹眼淚的樣子，手里還攥著不及格的數學卷子。

“沈佳不是學渣，“蘇檸熙直視教導主任，“她只是還沒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謝臨安抱著一疊文件進來，聽見“學渣“二字時，指尖的文件晃了晃，最底下的一張紙滑落——那是沈佳的數學卷子，上面用紅筆寫滿了批注，連選擇題的選項旁都畫著小太陽。“謝臨安，把這些卷子發(fā)下去。“教導主任指了指他懷里的文件，“對了，你說說，沈佳這人怎么樣？“謝臨安的耳尖又開始發(fā)紅，他低頭看著腳尖，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沈佳......人很好，很善良，也很努力。“蘇檸熙注意到他攥著卷子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校服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那里有道淡淡的疤痕，形狀像個小小的“佳“字——她記得那是去年植樹節(jié)，謝臨安幫沈佳撿掉落的樹苗時被樹枝劃傷的。六年級的植樹節(jié)，沈佳非要爬樹掛許愿牌。謝臨安在樹下急得團團轉，最后咬咬牙也爬了上去。兩人掛完牌子往下爬時，沈佳的腳突然踩空，謝臨安本能地伸手去扶，卻被樹枝劃破了手腕。“謝臨安，你流血了！“沈佳驚呼。少年低頭看著傷口，笑了笑：“沒事，就當是給榕樹的見面禮吧。“那天傍晚，蘇檸熙看見謝臨安坐在榕樹下，用樹枝在泥土里寫沈佳的名字，每寫一筆，手腕的血就滲出來一點，在夕陽下像朵小紅花。

從辦公室出來時，暴雨突然傾盆而下。沈佳站在走廊盡頭，看見蘇檸熙出來，立刻舉起書包擋在頭頂跑過來：“小檸子，我們一起沖！“謝臨安緊隨其后，把手里的文件夾頂在兩人頭上：“我、我?guī)湍銈儞跤辏　叭嗽诒┯曛锌癖迹蚣训男β暬熘曷暎翊畾g快的音符。蘇檸熙看著身邊的兩人，突然想起七歲那年的暴雨，那時只有她和沈佳，而現在，多了個愿意為她們擋雨的謝臨安。教室門口，沈佳突然停下腳步，指著謝臨安的后頸笑彎了腰：“謝學霸，你的頭發(fā)都貼在頭上啦！像只落湯雞！“少年慌忙整理頭發(fā)，卻不小心把文件夾掉在地上。蘇檸熙彎腰撿起時，看見里面掉出張紙——那是謝臨安的筆記本，上面貼著一張沈佳在運動會上的照片，旁邊寫著：“2023年10月15日，她沖過終點時，頭發(fā)被風吹成了小扇子。“

暴雨沖刷著窗外的榕樹，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像在訴說某個秘密。蘇檸熙摸了摸口袋里的鋼筆，筆桿上刻著“SNX“，那是沈佳送的生日禮物，而謝臨安的鋼筆上，刻著“XLA“。她忽然想起媽媽說過的話：“有些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就像榕樹和風雨，誰也離不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