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別翻那小人書了，能不能快點走！”萬如玉催促虎子道，伸手給虎子來了個頭撻。

虎子也沒反應(yīng)，只是津津有味地看著那滿是圖畫的百鬼鑒。

“虎子哥，你放低點！”板板伸著細長的脖子湊過去瞧，雖然她什么也瞧不明白，但是看虎子看得這么專心，自己就忍不住地要去看。

“你們說小馬屯那妖怪在這書里找不找得到？”虎子若有所思的翻看著，同時用余光看著腳下的路。

“這書是給你看著玩的，你以為里面的妖怪真有啊！要是真有那么多五花八門的妖怪，那我們還要不要活了。”萬如玉沒好氣的回道，覺得虎子幼稚極了，到底還是個小孩兒。

“說不準(zhǔn)要有呢！那老神仙還能騙我們不成？”虎子不服的說道，突然他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將書舉給萬如玉看：“快看！這是不是小馬屯那妖怪！”

萬如玉眼看書上畫著一個人形的怪物，渾身沾著黑色的泥巴狀東西，口中隨口說道：“這是泥巴怪。”后又定睛一瞧，只見書上寫著：“屎老八，溺于糞坑而亡者，糞水堵口而魂不出竅，遂以為鬼，惡臭，常隱于茅廁害人墮于糞坑，已其做替身，方得以輪回。”

虎子聽了只覺屁股上一涼，皺著眉頭說道：“這屎老八真是惡心，自己掉茅坑里淹死就算了，還是害人。”

板板扇了扇鼻頭：“咦！這個屎老八一定很臭！”

“我就說這些妖魔鬼怪都是哪個閑人瞎編唬人的吧！”萬如玉推開書本，又說：“小馬屯那妖怪雖然惡心，但是不臭！也不‘隱于茅廁’，所以肯定不是這老八！”

“那那那這個呢！”虎子又指著書上另一張圖遞過去給萬如玉看。

“灘涂尸，溺于沼澤或泥石流，后浮于泥上，聚陰氣而起尸，僅在夜間漫無目的游蕩，無害于人畜。”萬如玉讀完搖了搖頭：“也不是這個。”

“這個呢這個呢！”板板又搶著指道。

“倒行尸，中了行尸之術(shù)的人的一種，中此術(shù)這白天活動如常，一旦睡過午子時便起身似夢游狀，扭頭于背后而倒行，鐘于鮮血，常害人，啃食其肉，故死者多無全尸，死相甚慘。”念完之后萬如玉便忍不住“嘶”地倒吸一口涼氣。

“這鬼真可怕！”板板聽了之后趕緊縮回了手，用胳膊摟住大白的脖子。

“這個呢！這個呢！”虎子翻過一頁來又指著圖問。

萬如玉斜了虎子一眼：“我看你不是惦記小馬屯那鬼，你是讓我給你講故事是吧！”

虎子“嘿嘿”一笑，心虛地看著萬如玉。

萬如玉推開虎子的本子只顧往前走了。

虎子嘴一噘：“小氣！等我以后識了字就用不著你啦！”

萬如玉只做沒聽見。

板板問道：“虎子哥，我也想識字，咱們?nèi)ツ睦镒R字啊？”

“去私塾！”虎子脫口而出。

板板氣一泄：“私塾要錢的！”

“不用，咱們以后找到了就偷著學(xué)，我有個朋友就偷著學(xué)的！”虎子想起了那晚遇見的黃侍郎，按照虎子的觀念，見過面講過話，沒有起過沖突的就算是朋友了。如果起過沖突就算敵人，和好了那也算是朋友。

“那敢情好！”板板高興一笑。

三人沿著大路一直走，來到了一片林子前。

萬如玉看著大路直穿過林子通向深處便站住了，忍不住咽了口水道：“進去嗎？”

“你看你膽小的！”虎子說，他打量了一番林子，斷定這不是黑子林，便手一招：“走吧！怕啥！”

板板也有模學(xué)樣地朝萬如玉一招手：“走吧！怕啥！”

萬如玉艱難地挪動腳步跟了上去。

一路上萬如玉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注意這路邊的林子，那時的他似乎連肌膚都能感知周圍方圓一里中任何空氣中的振動。

板板見他頭甩來甩去的那股警惕勁兒，笑道：“萬少爺，你可比財主家的狗機警多了！”

“噓！別吵。”這時候的萬如玉可沒有功夫和小孩兒打屁。

這個林子不像黑子林那樣的樹冠密布，這里的樹木都似乎井然有序地分布在土地上，每一棵都有自己的領(lǐng)地，樹枝也長得規(guī)規(guī)矩矩涇渭分明，因此林子里的光線很好。陽光如同長槍般從樹葉縫隙中插入樹林，并在林子里形成一道道的光柱。

林子也很安靜，僅有偶爾的鳥叫聲傳出來，再在林子里回蕩一番。

“看呀！”板板突然的一聲喊叫把高度緊張的萬如玉和專心看書的虎子嚇了一個激靈。他倆惱怒地瞪了眼板板，板板也意識到自己嚇到了他倆，便降了一個聲調(diào)說：“那里的樹真像個老頭兒。”

倆人順著板板所指方向看去，只見那棕褐色的樹皮上凸起著一個人形，頭、臉、身子一應(yīng)俱全，如果不是被樹皮完美地包裹著，他們肯定以為是哪個木匠雕上去的。

“咦？還真是的！”虎子說著就跑到路邊在樹上上下摸了起來，同時還招呼板板和萬如玉道：“你們快來看呀，上面還有眼睛鼻子呢！”虎子摸著粗糙的樹皮，只覺新奇。

板板聽了也來走到近處摸了摸，只是她個子小，夠不著那人像的臉。

而萬如玉則嘴一撇：“這有什么好看的。”他心里只覺邪乎，不敢靠近，自己怕還不夠，他還不忘嚇唬虎子板板道：“你們可仔細了，保不齊那人像就睜開眼睛把你們吃嘍！”

聽了萬如玉的話板板不自覺的往后縮了縮。

虎子放下手來說道：“別信他的，板板，萬少爺已經(jīng)被妖怪嚇破膽了。”虎子聽人家說過，被嚇破了膽的人，壞則瘋瘋癲癲，好則從此以后膽子極小。在他看來，萬如玉就屬于后者。

“行啦行啦，就你膽子大！咱們趕緊走吧！再不走天。。。”萬如玉一看天色愣住了。剛才還陽光明媚萬里無云的，說話間，天已變得昏暗陰沉的如同雨前，再一看四周，不知何時騰起了稀薄的霧氣，讓遠處的林子和前方的路變得更加神秘了。萬如玉寒毛豎了起來，催促虎子道：“快！咱們趕緊走吧！”

大白也跟著萬如玉“昂昂”地叫

虎子顯然也感受到了周圍的詭異氣氛，拉起板板回到路邊就走。

三人加快了腳步，但只覺腦后不斷有風(fēng)吹來，在耳邊響起“嗚嗚”的聲音。

“虎子，你這小黑長的比先前可愛多了！”萬如玉為了不讓周圍太過安靜，開始沒話找話。

虎子當(dāng)了真，笑道“那是！我可小心著呢！每頓都有葷腥吃，吃得比我還好！”說著將小黑舉了起來給萬如玉看了個清楚。

“就是尾巴有點長，毛也有點灰了！越來越?jīng)]個貓樣了！”萬如玉腳下如風(fēng)，走得氣喘吁吁。

“瞎說！”虎子不悅地撇了萬如玉一眼，有仔細看了看小黑：“還真有點！”

“看吶！這幾棵樹上也有！大的小的！”板板又指著路邊說道。

三人隔著薄霧朝近處的樹看去，只見越來越多的樹上顯現(xiàn)出人像來，有大人、小孩兒甚至老人的模樣，隱在霧中如同個個活生生的人一般。

“快走快走！”萬如玉邊用手拉兩個孩子邊催促道，眼睛盡量看著前頭，不去看邊上的樹木。

說話間三人聽得路前頭傳來了“吭吭”的聲音。萬如玉將眼睛睜的大大的，想要將霧氣穿透，看清楚前面的狀況，但那只是徒勞。于是，他只得站定腳步。虎子和板板一個沒停住撞上了萬如玉的屁股。

“你干嘛？”虎子揉了揉鼻子。

“噓！有動靜！”萬如玉說道。

虎子鄙視萬如玉道：“膽小鬼！”說著自顧自往前走，萬如玉見攔不住只得跟了上去。

隨著三人往前，那“吭吭”聲也越來越近，他們視線透過薄霧依稀地看到一個人影彎著腰，好似在鋤地。

走到跟前，三人看見一個身上穿著蓑衣，頭戴蓑笠的老翁正揮著鐵鍬在地上挖坑。

“阿公，你在干嘛？”板板也不認生，直接問道。

那老翁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三人，又接著挖，嘴里說道：“阿公在挖地呢！”

“挖地干什么呀。”板板好奇地問，也不顧萬如玉的拉扯。

“種東西。”老翁氣喘吁吁地挖著。

“種什么東西呀？”

“種我自己呢！”

見老翁如此說，板板思考著遲遲不發(fā)問了。

“等我挖完了，再把這個種子含到嘴里，往地里一躺。以后就能長成一棵樹啦！”老翁解釋道，同時將口袋里的一顆黑色的豆大樹種拿出來給三人看。

“聽都沒聽過。”萬如玉隨口說道，扯著倆孩子要走，倆孩子好奇地站著看，顯然不肯動腳步。

“怎么？小哥不信？”老翁問道，隨后手指一掃周圍的林子：“你看，周圍的不都是！等我長出來，也能跟他們一樣！”老翁看坑挖的差不多了，便走下去往里面躺了躺，又將里面的幾抔土扔到邊上，笑道：“剛剛好！”說著將種子含到嘴里，突地又想起路邊三人，便朝三人招了招手，因為嘴里含了種子，便含糊不清地說道：“既然你們來了這人種林，那要不要一起躺進來呀？”

三人腦袋一搖，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