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慕容朗沒有挑明。

可他相信以林相的精明，不會聽不懂。

如果不是我來當這太子，讓沈繹來當?shù)脑挘橇旨依^續(xù)支持他便是。

這樣一來，不僅可以保住林家的位置，大楚也有了更好的國君。

林相嘆口氣：“論到經(jīng)視治國，桓王的確是個不世之材，可他與殿下一樣，也……也有致命的缺點。”

慕容朗稍稍一想，就知道他說致命的缺點是什么。

沈繹恐怕也不會安安穩(wěn)穩(wěn)的讓娶幾個老婆就娶幾個老婆。

他可能還不如自己呢，他一個也不娶。

自己倒是好，還留下了皇長孫，他呢，膝下一兒半女也沒有。

皇位交道他手里，豈不是后繼無人。

愁！

翁婿兩個沒有達成一致，林相心事重重的走了。

他了解自己這個女婿，雖然后來沒再說什么，可他是一旦下了決心，就極難更改的。

到了三十歲高齡，突然老樹開花，這可比少年時代的熱戀更為可怕。

因為年少的熱戀可能是荷爾蒙驅(qū)使，下半身驅(qū)使上半身，當有另外一個可以驅(qū)使你下半身的人出現(xiàn)時，你可能就會淡忘。

可慕容朗對月冉顯然不是如此。

月冉為他打開了新世界，月冉讓他認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月冉的眼里，他就是個普通的大叔。

從小到大，他在高壓的環(huán)境中長大，一直活在眾人的監(jiān)督和期待之中，他最想做的，就是個普通人。

所以，他不可能輕易放棄月冉。

林相繞過回廊的時候，見到了皇長孫慕容杭。

天氣還很涼，可是他衣衫單薄，身形瘦削，獨自一人站在一棵松樹下，也說不清他的脊背更直，還是背后的松樹更直。

林相遲疑了下，上前行禮。

慕容杭趕緊將他扶起，禮數(shù)周全：“外公快快起來，我剛才聽下人們說外公來了，與父王正在談事，所以沒有去叨擾，外公這就走了嗎？”

林相嘆口氣：“沒商量出個對策。”

他看了一眼十五歲的少年，道：“一轉眼，殿下都這么大了，太子殿下像您這么大的時候，都已經(jīng)被立為太子了。”

慕容杭淡淡笑笑：“父王一直很厲害。”

祖孫兩個又寒暄了兩句，林相出了太子府。

上了馬車后，他臉上的笑容卸下，換上心事重重。

正月十六復朝，楚皇的病沒什么進展，而且因為出現(xiàn)了幻覺，整個人更加瘋瘋癲癲。

有的時候，他是清醒的。

可是他說不出話，手也不聽使喚，還一直流口水。

除了壽公公，沒人覺得他現(xiàn)在還有腦子。

可是他眼神也不好使了啊，也無法跟壽公公實現(xiàn)腦電波交流。

底下的奴才們一開始還好，兢兢業(yè)業(yè)的。

可是后來發(fā)現(xiàn)，他是真的傻了以后，也開始怠慢了。

壽公公并不是時刻守著的，也需要換班，而且服侍人穿衣喝水這些，也有專門的人來做。

久病床前無孝子。

兒子都尚且如此，何況是奴才。

一開始，是喝水。

不再是入口合適的溫度，而是有時候熱，有時候又太涼。

奴才們圖方便，不會再細細的關注這些。

后來，就是他的口水，經(jīng)常忘記給他擦，把他的床單衣服都弄濕了。

以往床上稍微濕一點，那肯定是要換掉的。

可是現(xiàn)在沒人管的話，濕了的自己干了，那就算了吧。

衣服也一樣，因為屋內(nèi)有炭火，加之體溫，有時候就慢慢烘干了。

這些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有時候他憋不住要如廁，啊啊了半天也沒人來。

后來實在受不了，就尿在褲子里。

被子里濕漉漉的，他獨自一人翻身不了。

奴才們過來后，還得細心點才能發(fā)現(xiàn)他尿床了。

有時候發(fā)現(xiàn)不了，又或許發(fā)現(xiàn)了裝作不知道，他就得一直等到壽公公反應過來。

壽公公因此也責罰過幾個奴才。

可是人類的惰性，總是在沒有了絕對威壓之后就會爆發(fā)。

楚皇現(xiàn)在雖然還是皇帝，可是掌權人已經(jīng)變成了太子。

大家都清楚，以后是太子的天下了。

等太子徹底熟悉了事物，哪怕是楚皇病情好起來，以后多半也……

這些只能在心里說說。

楚皇萬萬沒想到，自己人到晚年，當了一輩子皇帝，居然落到這樣的下場。

慕容朗每日下朝之后都會來看看楚皇。

那個時候，楚皇必然是神清氣爽的。

底下的奴才們其實也不敢太過亂來。

可是這些與從前不一樣的細碎待遇，足以讓神智其實還清醒的楚皇發(fā)瘋了。

慕容朗一般都會說說朝堂的事，然后問問楚皇的意見。

楚皇不能說話，自然沒有意見。

走過過場而已。

這天，慕容朗循例說完這些后，突然屏退左右，定定的看著楚皇，問：“父皇，冉冉上次在宮里，差點……的事，其實您一直是知道的，您縱容了是嗎？”

“不！或許您也參與其中了？”

此話一出，楚皇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仿佛在說：你怎么知道。

慕容朗哂笑一聲，解釋道：“李側妃被關了這么久，前兩天吐口了，把事情前前后后說了一遍。她說自己本來也想不到這么好的計劃。”

“是有個嬤嬤提醒了她。那個嬤嬤，是您安排的吧。”

楚皇激動的嚯嚯嚯。

慕容朗悲涼的笑了笑：“父皇，你怎么那么喜歡操控孩子們的人生呢，我們喜歡誰，想跟誰白頭偕老，您就不能成全嗎？”

“如果愛我們，不是應該希望我們健康快樂嗎？”

“父皇，兒臣有點累了，這些年被您控制，乖乖按照您指定的人生軌道前進，兒臣真的好累！”

慕容朗說完這，沉默了很久才抬眼盯著楚皇，慢慢開口：“父皇，這一次恐怕要惹你不高興了，兒臣想娶月冉為正妃。”

楚皇嚯嚯嚯，喉嚨里的聲音激動的都快能配樂。

慕容朗笑了笑：“父皇也替兒臣感到高興是不是，兒臣多謝父皇的祝福。”

楚皇眼睜睜看著慕容朗走了，氣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沈繹也就算了，野蠻生長的。

如今連自小就培養(yǎng)的慕容朗也叛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