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鮫人雙肺
穿過兩道月洞門,再次左轉(zhuǎn),是一條鵝卵石鋪成的三米寬的幽深長巷,一直通向正北面三十米開外蒼翠搖曳的竹林。
北風(fēng)加緊,足有雞蛋粗的修竹被吹得不停地搖蕩,五米高的尖梢連成一片起伏不定的波浪。空氣中,飄滿了竹葉的清香味,聞之令人陶醉。
“先生,請留步。”兩個腳步沉穩(wěn)的白衣人驟然閃了出來,神情冷漠,標準到極點的英語發(fā)音猶如電子機器里的聲音合成系統(tǒng),連聲音高度也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我的思緒一下子被打亂了,并且視線當中同時出現(xiàn)的還有遠處修竹側(cè)面站著的一個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
兩個白衣人橫在我面前,休閑裝的拉鏈一直拉到頂點,鼻梁上夾著金絲眼鏡,五官端正,皮膚白皙,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大學(xué)知識分子的打扮,但他倆的右手同時按在腰間,保持著全身戒備的姿勢。
“怎么?這邊不可以參觀?”我開始裝糊涂。
“對。”其中一個白衣人簡短地回答,另外一個則在鼻孔里輕蔑地“嗤”了一聲。
我看得出,他倆的腰間都插著威力巨大的短槍,兩支袖子里更是暗藏著極銳利的刀具,應(yīng)該是日本高等特別警察慣用的“劍魚”戰(zhàn)術(shù)匕首,那種永遠伴隨著利刃出現(xiàn)的天生寒氣,已經(jīng)令我手背上的汗毛倒豎起來。
修竹常年碧綠,絕不像別處的竹葉一樣泛黃凋落,這也是“幽篁水郡”的一個特色,小院的入口就在那片竹林之后。中年男人寂寞地仰臉望著修竹之上水洗一般晴朗的天空,一會兒倒背雙手,一會兒又抱著胳膊,顯然愁思滿懷。
他此時是背對這邊的,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臉。
“我是楓割寺的客人,神壁大師曾許諾過我可以參觀任何地方,包括寺里最私密的藏經(jīng)閣。兩位是什么人?好像不是寺里的僧人,有什么權(quán)利攔阻我?”
我故意糾纏,只盼能引得那中年男人回頭。他的背影似曾相識,我甚至懷疑他就是日本皇室的某個大人物,不過,黎明時直升飛機不是已經(jīng)飛走了嗎?大人物怎么會還滯留在寺里?
“你最好乖乖走開,別惹麻煩,我只給你十秒鐘。”白衣人的聲音更加冰冷,當他的手不經(jīng)意地撩動休閑裝的下擺時,露出槍套外的灰色槍柄來。那種武器同樣是屬于特別警察專用的,出產(chǎn)于日本大阪的秘密軍事工廠,跟“劍魚”配套使用,絲毫不遜于美軍海豹突擊隊的武器裝備。
我能猜到,不可能只有兩個人擔(dān)任警戒工作,日本的特別警察部隊一旦出動,必定是整個戰(zhàn)斗小組同時行動,全部人力配備應(yīng)該在二十五到三十人之間,其強悍的戰(zhàn)斗能力,抵得上普通部隊的十倍。
“你們最好給我滾開才對,否則我會——”我提高了聲音。
中年男人仍舊沒有回頭,來回踱步,臉一直向著小院方向。
右側(cè)的白衣人一言不發(fā),唰的一聲槍已出鞘,指向我的胸口。左側(cè)那個則是悄無聲息地一掌砍向我的后頸,風(fēng)聲颯颯,用的是正宗空手道的“劈殺技”。
毫無疑問,能夠給大人物擔(dān)任警戒工作的人,早就具有“先斬后奏、隨時可以用非常手段處理非常事件”的特權(quán),從兩個白衣人的行動特征里,我基本已經(jīng)確定了那個中年男人的身份。
等到白衣人的掌鋒沾到了我的頭發(fā),我才微微側(cè)身,讓這一掌砍空,同時左肘后撞,全力擊中偷襲者的胸口。
“噗”的一聲,偷襲的白衣人仰面跌了出去,不過他的應(yīng)變也是十分及時,借勢后翻,斜肩撞在側(cè)面石墻上,化解了我肘尖上的大力,逃過了胸口骨折之災(zāi)。正面的白衣人槍口剛剛抬起,我的右掌已經(jīng)狠切在他腕上,“喀嚓”一聲,腕骨立刻碎裂,手槍也向地面上跌落。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應(yīng)該在我意料之中,二十余個白衣人無聲無息地從墻角、檐下、花木叢中閃出來,層層疊疊地攔在向前的路上,完全將那個中年男人遮擋起來。
我迅速抬高雙手,以示我并沒有惡意,只是被迫還擊而已。面對二十多支黑洞洞的槍口,除了忍耐,別無它路。
另一個白衣人走上來,熟練地對我進行軍事化搜身,動作嫻熟得像是流水線上的技工。
“沒有武器,放他走吧!”白衣人一無所獲,轉(zhuǎn)身打了個手勢,要同伙放下槍械。這是在日本人的地盤上,白衣人行事如此低調(diào),真是出乎我的預(yù)料。要放在平時,敢驚大人物的駕,最少也得抓進監(jiān)獄里吃三個月的牢飯。
我向前跨了一步,做出要向“幽篁水郡”方向去的樣子,但這白衣人迅速抬手,橫在我胸前:“朋友,繞開些好不好?這邊沒什么好看的!”這人的眉很濃,死死地壓在一雙鷹眼上,并且左邊腮上有塊奇特的馬蹄形傷疤。
“我認識你。”我笑了,因為之前曾在大人物出行的媒體照片上,無數(shù)次看到這人和這塊馬蹄形傷疤。他是大人物的保鏢隊長,一個默默無聞卻令人時時刮目相看的人,代號“鷹刀”。
“謝謝,如果真的認識我,就該知道我的職責(zé)所在。不管朋友是哪條路上來的,都請回頭吧。”他仍舊保持一貫的低調(diào)和冷漠,但我知道就算沒有身后那些握槍的白衣人在場,我也不可能輕松戰(zhàn)勝對方。
“我是風(fēng),藤迦小姐的朋友,有事要進‘幽篁水郡’去,我們約好的。”我退了一步,從他怒鷹一樣的冷漠視線里退出來。
鷹刀點頭:“我知道你,不過現(xiàn)在不能放你過去。”他擺擺手,所有的白衣人迅速消失,我看到那中年男人被驚動了,向這邊張望著。
鷹刀跺了跺腳,拉了拉衣領(lǐng),仿佛有些怕冷似的,再次重復(fù):“請回吧。”
他的身體雖然不夠高大強壯,但橫在我面前時的氣勢卻霸道無比,如同一座大山一樣不可逾越。
我冷笑著,準備向回走,得罪大人物就不明智了,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次遇到的不是地頭蛇,而是地頭龍。
“嗯?等一等,請等一等風(fēng)先生——”我只走了幾步,鷹刀忽然低聲叫起來,并且快步從后面趕上來。
我雙臂蓄力待發(fā),隨時準備應(yīng)付他的突襲,在這種復(fù)雜環(huán)境里,不得不隨時提防任何人。
“呵呵,風(fēng)先生別誤會,我家主人有請。”他轉(zhuǎn)到我面前來,輕松地平伸雙手,表示自己并沒有惡意。此時,他的鷹眼里已經(jīng)閃現(xiàn)出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fēng)。
我扭頭向回看,中年男人正向我招手示意,西裝的兩粒扣子全部解開,露出里面雪白的襯衣。
“主人有請,但風(fēng)先生應(yīng)該明白,此時至少有三十支以上的各式槍械瞄著你,如果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我可是沒辦法約束手下的兄弟們。我的意思,你明白嗎?”鷹刀客客氣氣地笑著,話里暗藏殺機。他剛剛搜過我的身,沒發(fā)現(xiàn)致命武器,這些話是警告我不要妄圖徒手行刺大人物。據(jù)說大人物曾經(jīng)給自己的保鏢們下過死命令,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一切以他的安全為重。
我冷笑一聲,不再理睬鷹刀,徑直向前走。
《朝日新聞》上幾乎天天有大人物的照片,他的飲食起居、一言一行,都令記者們毫不吝嗇自己相機里的膠片。
我走到他面前時,也是不自覺地有一點點緊張。都說執(zhí)掌乾坤的大人物從娘胎里便帶著殺氣出來,這句話自有它的道理。
“風(fēng)先生,久仰久仰,這么年輕便名滿全球,我們這一代跟你相比,實在是垂垂老朽了,慚愧!”他的中文說得極其流利,并且一直面帶微笑,向我伸出手來的時候,甚至連身子都微微前傾,態(tài)度無比謙和。
他的準確年齡應(yīng)該是五十五歲,頭發(fā)經(jīng)過細致的染黑處理,整齊地向后抿著,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我也伸出手,覺察到他的五指堅強有力,握手的動作更是熱烈持久,仿佛他鄉(xiāng)遇故知一般親熱。
“謝謝,我只是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不值得閣下如此夸獎。”給日本人夸贊,我自己心里總是有些膩膩歪歪的不舒服,猶如與奸黨比朋,自覺墮落。
“無名小卒?哈哈,風(fēng)先生太客氣啦!上周我跟美國總統(tǒng)先生一起進餐,他還幾次跟我說起你,甚至用‘一鳴驚人的中國年輕人’來形容你。知道嗎?五角大樓方面正在搜集你的資料,準備高薪聘請你加入他們的特別組織。年輕人,未來無比廣闊,我很看好你,非常看好你!”
至此,他才松開我的手,又拉松了領(lǐng)帶,解開襯衣最上面的扣子。這樣的天氣,他穿的又單薄,這種動作只能證明心情無比煩躁。
我對美國人的職位從來都不感興趣,對方所謂的“高薪”或許積攢一百年都比不上手術(shù)刀留下的遺產(chǎn)的十分之一,我又何必丟了西瓜去撿芝麻?
鵝卵石路一直向前穿過竹林,被一道兩人高的竹門攔住,竹門兩側(cè),是一直延伸出去的竹墻,半是人工修整半是天然形成。在竹門之前更有一座三米長、一米寬的竹橋,橋下有淙淙響著的流水東西橫貫。
大人物之所以尷尬地站在這里,全因為面前的七八十根修竹上,都用小刀刻著工工整整的漢隸小字——“幽篁水郡,非請莫入。”在日本人的寺院里,經(jīng)常見到中文標識,這是從唐朝時便流傳下來的不變習(xí)俗。
“風(fēng)先生,我知道……你剛有過奇特的經(jīng)歷,并且?guī)Щ貋硪粔K神秘的鐵牌,藤迦正在里面參悟鐵牌的秘密,可是她最不喜歡參禪時有人打擾,你有什么辦法可以進去嗎?”他笑著,仿佛那道竹門是不可逾越的銅墻鐵壁一般,但很顯然,他的話只是托詞,誰都知道在日本列島,上到領(lǐng)空,下到陸地領(lǐng)海,沒有他無法到達的地方。
我想見藤迦,大可以推開竹門進去,管它什么“非請莫入”的禁令。那是約束楓割寺里的普通僧侶的,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但我想起藤迦與大人物的特殊關(guān)系,突然有所頓悟:“大人物放著國家大事不理,半夜飛抵楓割寺來,不可能只是想見藤迦一面這么簡單。鐵牌上有什么秘密?藤迦的參悟方向是什么?會不會又跟‘海底神墓’有關(guān)?”
我若無其事地搖頭:“沒辦法,如果藤迦小姐不肯見人,好像不太方便冒然闖入。實在不行,我可以等明天再來。”
大人物向來都是以日本防務(wù)、國家大事為重,女人、兒女都只是他政治生涯里的點綴,所以才毫不在乎坊間流傳得沸沸揚揚的關(guān)于自己的緋聞。他關(guān)心藤迦,絕不是父親對女兒的關(guān)心,而純粹是關(guān)心藤迦可能領(lǐng)悟的秘密,也就是“海底神墓”的秘密。
這一點,大家幸好沒有直接沖突,我感興趣的是《碧落黃泉經(jīng)》上的記載,日本人覬覦“日神之怒“隨便他們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他突然大笑起來,隨手又解開一粒扣子,露出脖頸上懸著的一塊沉甸甸的金牌。
我熟悉那塊金牌,因為在藤迦失蹤于土裂汗金字塔時便見到過,那是日本皇室的象征。
“風(fēng),這里只有你我兩個人,說句實話吧,我很欣賞你,看過很多關(guān)于你的資訊報告。根據(jù)首相方面?zhèn)鬟^來的秘密建議書,希望你能留在日本發(fā)展——”
我冷笑著“哼”了一聲:“多謝多謝。”
雖然只是初出江湖,卻受到各方勢力的殷切關(guān)注,應(yīng)該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可惜他自作多情地用錯了心思,企圖用高官來收買我。
其實前面那竹門只是虛掩著,沒有任何鎖鏈痕跡,應(yīng)該一推即開。我是鐵牌的真正主人,就算一脫困就陷入昏迷之中,至少藤迦應(yīng)該先跟我打個招呼再對它研究參悟吧?那東西是我跟關(guān)寶鈴擔(dān)驚受怕、驚恐萬狀之后才獲得的唯一戰(zhàn)利品,如果就這么給人不明不白拿去用,簡直沒有天道公理了。
我長吸了一口氣,準備依照江湖規(guī)矩,報名而入。
流水聲里,忽然添了一陣叮叮咚咚的古琴聲,清幽雅致之極。我剛剛抬起的左腳一下子停在半空,進退不得。古琴、古箏雖然是中國的傳統(tǒng)樂器,但在這個日本古寺里響起來,于情于理、于景于物都顯得十分和諧。
“嘿,風(fēng),我還有些話,聽完了再進去也不遲!”他摸著微微有些青色胡茬的下巴,意味深長地冷笑起來,并且不等我拒絕,已經(jīng)迅速接下去:“二十年前,曾經(jīng)有個姓楊的中國人去過東京國立博物館,重金求教老館長渡邊幸之助先生一個神秘的問題——‘鮫人雙肺’……”
我收回了左腳,冷靜地聽他說下去。
“渡邊先生今年一百零三歲了,可以說是日本考古界難得的活字典,相信這個問題,也唯有他才能說出最令人信服的答案。鮫人雙肺,水陸兩棲,據(jù)說可以下潛到海底極限深度,能夠一動不動地潛伏在幾千米深的海底長達三個月之久。你想不想知道,那位楊先生請教這件事有什么目的呢?”
他彈了彈紅潤整潔的指甲,發(fā)出“噼”的一聲,伸手撫摸著身邊蒼翠的竹竿,故意沉吟著。
“哼哼。”我冷笑了兩聲。
古琴聲跌宕起伏,節(jié)奏時緩時急,仿佛有人在空蕩蕩的殿堂里奮袖起舞,不為任何觀眾,只為抒發(fā)心意。
他再次開口,不過說的卻是琴聲:“這段曲子,全亞洲的古琴演奏家都聽不出它的取材來歷,只能托詞說是‘信手雜彈’,但我知道,那是藤迦的心聲,只有遇到極端困惑的難題的時候,她才會彈這支曲子,并且只有在‘幽篁水郡’里彈,只彈給自己聽。”
我不想聽琴,也不想聽人辨析琴意。關(guān)于“鮫人雙肺”的傳聞,其實說的是江湖上的一種最神秘的潛水功夫,由印度的瑜珈術(shù)與中國的龜息功精心提煉而來。
“他說的‘姓楊的中國人’不會那么巧就是大哥楊天吧?”我腦子里急速運轉(zhuǎn)思索,臉上卻是一片不動聲色的冷漠。
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最擅長大局談判的功夫,否則也不會談笑間讓俄羅斯人、美國人一個接一個地碰釘子,并且讓日本生產(chǎn)的軍工、電子、汽車等等各項高附加值產(chǎn)品無堅不摧地打入兩國市場了。在他面前,我還是顯得太透明淺薄了一些。
“算了,你不感興趣,我還是閉嘴好了。”
他慢慢地系上扣子,做出準備離開的樣子。
我轉(zhuǎn)臉凝視著他,他臉上只有老奸巨猾的微笑,仿佛無所不能的太極高手,無論狂風(fēng)大浪還是驟雨驚雷,都能輕輕巧巧地以“四兩撥千斤”的功夫隨意應(yīng)付。
“請接著說,我很感興趣。”我不想兜圈子,在這樣的談判專家面前,迂回進攻只是在浪費時間,我想知道關(guān)于‘鮫人雙肺’的答案。
“據(jù)說通過某種特殊的修煉,可以令某些身具特質(zhì)的高手,從人的肺臟里轉(zhuǎn)化出另外一套呼吸器官,達到‘鮫人雙肺’的效果。《溟海趾》與《萬川集海》、《碧落黃泉經(jīng)》上都有同樣的記載,而且我國幕府時代的著名忍術(shù)大師石舟九郎也的確練到了這種境界——風(fēng),以你的見識應(yīng)該相信這一切不是空穴來風(fēng)吧?”
他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茍的嚴肅古板,或許這才是他卸去政治家的偽裝面具之后的本色。
石舟九郎的外號叫做“滄海神猿”,關(guān)于他的事跡記載神乎其神,比如說,他曾為了刺殺橫行日本外海的著名海盜牙忍天命丸,竟然貼在海盜船的底部長達兩日三夜,深入海盜巢穴,最后刺殺得手。
如果人也可以像八爪魚或者牡蠣一樣牢牢貼在船底、而不借助于任何供氧設(shè)備的話,他跟八爪魚又有什么區(qū)別?
我點點頭,無聲地默認。中國古籍《山海經(jīng)》與《搜神記》里都有“得道高人化身為魚龍遁入大海”的例子,那么,大哥尋找這個答案,到底有什么用?
不等我思索清楚,他已經(jīng)做了直截了當?shù)幕卮穑骸澳俏粭钕壬玫来鸢钢螅笮χx開。據(jù)渡邊先生回憶,楊先生臨出門前,曾仰面向天長嘆三聲‘我懂了’——時隔不久,日本海軍潛艇部隊便有了‘九州島附近發(fā)現(xiàn)鮫人戲水’的秘密報告,并且有超遠距離照片為證,體型身材,酷似來渡邊家求教的楊先生。”
我無法掩飾心里的驚駭:“什么?圖片在哪里?圖片在哪里?”
如果真的有圖片為證,那么大哥楊天神秘的失蹤并非在某座地底墓穴里,而是茫茫無盡的大海上。他既然變?yōu)轷o人,又怎么可能重回陸地,那不成了驚世駭俗、轟動全球的大事?
我突然感到渾身發(fā)冷,但腦子里卻又熱又脹,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開來:“大哥?鮫人?他到底在追尋什么?天哪!他到底去了哪里?”
琴聲戛然而止,兩扇竹門嘩的一聲自動打開,露出天井中央一座同樣是翠竹搭建的水亭來。水亭四面有白色的帷幕垂掛下來,隨風(fēng)飄蕩,令坐在亭里的藤迦若隱若現(xiàn)。
“咱們進去吧?主人有請了。”他臉上又露出微笑。
我抬手抓向他的衣領(lǐng),聲音顫抖著:“告訴我,圖片在哪里?哪里有、有鮫人的圖片……哪里有?”
一剎那,我聽到自己牙齒緊咬的咯吱聲,但更恐怖的卻是幾十柄短槍同時挑開保險栓的響聲,更有鷹刀急促地用日語低吼:“不要開槍,聽我命令。”
這個動作,幾乎會讓我瞬間送命。鷹刀他們所用的槍械,彈匣里的子彈全部是浸過生化劇毒的,一旦射中目標,死亡率高達百份之九十九。但我顧不得了,腦子里不斷幻化出鮫人在海上跳躍戲水的樣子。這種情景讓我全身的血液一直攻向頭頂,幾乎要激破天靈蓋噴射而出。
我是人,根本不能想像大哥楊天會變成莫名其妙的海中鮫人,胃里一陣酸水急促涌上來,喉頭哽了幾下,差點開始大吐特吐。
“風(fēng),別激動,那些圖片最后轉(zhuǎn)交給了渡邊先生,可惜在一場意外的火災(zāi)中,與他的別墅一起灰飛煙滅了,但他已經(jīng)下了非常肯定的結(jié)論,斷言那就是楊先生,一個被尊稱為‘盜墓之王’的中國江湖高手。”
我“啊”的一聲跳起來,不假思索地大叫:“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他……”聲音凄厲異常,雙手一緊,將面前的大人物半舉了起來。
“盜墓系列”卷二《亡靈之塔》完,請看卷三《海底神墓》
2007年3月12日定稿(寫手,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