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不怎么順利友好的協商,小東西終于同意了先用艾琳這個名字來稱呼自己。
艾倫順利地將箱子還給了雇主,只是在這過程中,因為箱子上的醒目裂縫,雇主一直用懷疑的眼光提防著艾倫,又親自將箱子里的貨物數了好幾遍,最后才很肉痛地將兩個金幣的報酬付給艾倫。
起先艾倫擔心艾琳的樣子被人看到會引起什么騷動,想讓艾琳躲起來,但是艾琳直接就挑明,那個陶像只是用來困住她的容器,一旦損壞就沒用了。
無奈之下,艾倫只好讓艾琳跟在自己身邊,所幸一路上沒有引起誰的過多注意,也不知是不是薩杰諾王國的巫咒技術過于發達的緣故。
“喂,艾倫”離開小鎮之后,一路上艾琳都好奇地打量著眼前這個賦予自己自由和新名字的人,“看你新手上任的樣子,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的過去?”艾倫淡淡地看了艾琳一眼,然后開始訴說自己的過去。
“來自西方,數年間的長途遷徙,”艾琳捧著一條比自己個頭還大的兔腿,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以前好像是聽說過有這么個種族,每隔幾十年就會遷徙一次,具體原因誰也不知道,那個種族的名字我也不記得了。”
說完,艾琳又從兔腿上咬下一大塊肉來。
艾倫眼中劃過一絲閃光,但隨即眼中的光芒又暗了下去,“現在這些都無所謂了,反正我都是村子的最后一人了。”
艾琳終于啃完了整個兔腿,將骨頭隨手扔在地上,“你不是說你們的祖先來自遙遠的西方,渡海來到這里的嗎?”
“是的,老村長是這么對我說的。”
“渡海,又是從西方來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你的祖先的故鄉,極有可能在西方,位于凱爾維塔大陸的克勞狄烏斯帝國。”
“帝國?我的祖先為什么從那么遠的地方來?”
“我哪知道,”艾琳甩了艾倫一記白眼,“應該沒有人愿意一生都背井離鄉,必然是發生了什么唄。”
“我想去看看。”
“去哪?”艾琳隨口回了一句。
“去克勞狄烏斯帝國,我想知道自己的祖先在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老村長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就是想查明祖先漂洋過海的緣由以及我們這個種族的秘密。”
“說什么瘋話,帝國是你這種人想去就能去的嗎?”艾琳沒好氣地說道:“克勞狄烏斯帝國無論是文明,科技,戰力,都是站在這個世界的頂點,根本不是貝斯頓王國和薩杰諾王國可以相提并論的!”
“而且以你現在的能耐,別說克勞狄烏斯帝國了,你可能連森林里的猛獸都打不過。”艾琳并沒有理會艾倫的問題,自顧自地在那里喋喋不休。
在艾琳看來,艾倫就是個傻大個,空有一身力量卻毫無用處,而是他自己似乎也沒什么跟別人去爭斗的心,每次接的賞金任務也是那種不痛不癢,剛剛夠生活,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
這根本就是個廢柴加懶人嘛。
“你教我,你不是說自己是很厲害的嗎?你教我怎么戰斗!”艾倫一臉認真地盯著艾琳。
“你是認真的嗎?”艾琳愣愣地看著艾倫,以前想教他鍛煉都被回絕了,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轉性了,“鍛煉可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絕不是你以前在雜技團的小打小鬧。”
艾倫突然的認真讓艾琳非常地不適應,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確認一下艾倫是不是在她不知情的時候被人掉包了。
“我很認真!”艾倫罕見地嚴肅,隨后從包里拿出一件東西,“還有一件事,就是老村長之前交給我一個卷軸,里面有半張地圖和祖先留下來的信息,他一直和所有人說,將來有機會一定要重回祖先的故鄉,想辦法修復這張地圖,這里有祖先留下的秘密。”
“你說的地圖,能給我看看么?”
艾倫小心翼翼地攤開卷軸,艾琳飄過去看了看,原來艾倫所謂的半張地圖,只是一塊被撕下來的羊皮紙,上面模糊地畫著一些輪廓,在羊皮紙的背面,寫著一些復雜的文字和圖形。
“完全看不懂,”艾琳攤了攤手,“而且我也不認為你看得懂,你要是看得懂就不會在這里了。”
艾倫默然......
“這些應該是古代文字或者是加密過的暗語,”艾琳望著艾倫,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話太直接了,稍微有點愧疚,“這樣吧,我們還是先去薩杰諾王國的國都,問問那里的學者,看有沒有人能解讀這些信息,這么長時間和距離的遷徙,也不見得所有人都會在一起,也許有個別的在其他地方生活也不一定,在路上我會一點點教你戰斗的知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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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速,拳頭的準心不要分散,攻擊同一個目標點!”清晨的日出剛泛起一絲白光,清冷的微風穿過林間,艾倫就在艾琳的指導下進行練習,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系統性的訓練,所以艾琳就從最簡單的開始教學,教會艾倫最基礎的格斗技。
艾倫從十歲開始在雜技團當幫工,十四年的時光使他練就了一身強壯的體格,而且跟著那些雜技骨干也學了一些技巧,在旁人眼中,艾倫是個厲害角色,但是在艾琳眼中,這不過是一個大塊頭的沙包而已,最多會用點蠻力,放在以前,自己一腳就能把艾倫踢出十多米遠,不帶活口的那種。
但是在訓練了一段時間后,艾琳慢慢發現了特點,艾倫的身體適應力非常強,從最開始的雙手鮮血淋漓,到現在的能在樹干上打出一個小的凹洞,只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
而且艾倫還有著不可思議的恢復能力,血淋淋的傷口,不到十分鐘就會自動止血結痂,數小時后傷口就是完全復原,仿佛從來沒有受傷過一樣。
“真是頑強的生命力,他以后應該能夠承受吧......”艾琳看著在不遠處擊打樹干的艾倫,一邊玩弄頭發,一邊獨自在心里默想。
“嗯,艾倫,你想不想學用兵器?”艾琳雙手捧著艾倫烤好的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
“兵器?”
“當然,體術可不是我唯一的擅長。”說起劍術,艾琳頗為得意。
“不必了吧,我還是喜歡用雙手戰斗。”艾倫略微遲疑,然后婉拒了艾琳的提議。
“哼,不識趣的家伙!”艾倫的回答讓她不太高興,但也沒太在意,“就算你想學,我現在的樣子也沒辦法教會你,所以也就隨口問你一下而已。”
“現在的樣子?艾琳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么?”艾倫有些茫然的看著艾琳。
“我以前跟你一樣,也是人類啊,”艾琳沒有看艾倫,似乎回想起了曾經的點滴記憶,“我曾經也是個賞金獵人,不過我接的任務可不像你,我的任務都是一些高難度的獵殺任務。”
“獵殺任務?是殺死那些很兇暴的魔物嗎?”聽到是同行,艾倫一下來了興趣。
“不一定”。
“那還要獵殺什么?”
“殺人。”
艾倫震驚,是真的被驚到了,他從未在主觀意義上去殺過一個人,他覺得大家都有生命,和氣生財過日子不好嗎?干嘛非要整天喊打喊殺的,而且就算是自己遇襲,艾倫最多也就是把對方打到受傷,并未下死手。
可當他聽到殺人這個詞,從艾琳口中說出來,是那么的習以為常,那么的平淡無奇,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的簡單。
他從來沒想過像艾琳這樣的女孩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就好像一群壯漢圍著一個女孩企圖不軌,結果女孩憑一人之力將壯漢全部殺死,然后舔舔手上的血說自己還沒打過癮。
……
這場對話不知進行了多久,直到兩人都不想再繼續,最后,艾琳稱自己要去洗澡,將艾倫丟在一邊就離開了。
類似的對話其實進行過很多次,只不過每次都是不歡而散,艾琳覺得殺掉那些人渣敗類并沒有什么不妥,而艾倫一直堅持惡人的生死應該交給官府,他并沒有權力去決定他們的生死。
“艾琳。”艾倫輕聲地喊了一句。
“嗯?干嘛?”
“你說你以前跟我一樣是人類,那你又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啊?”
“這個啊,當時我們幾個在塔爾利森林,結果遇上一個不知道什么來頭的怪物,原本我們可以很順利殺掉它的,結果我們中間出了叛徒,他殺死了我,搶走了怪物體內的魔晶。”艾琳雖然語氣平淡,但艾倫還是從中感到了一絲怒氣,“我的戀人是個很有名的魔導士,他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從冥界帶回了的我的靈魂。”
“人類竟然能去到冥界?還這么輕松就帶回了你的靈魂。”從前開始艾倫就覺得魔法是一個很神奇的東西,只可惜自己一竅不通,也沒有人給自己指點一二。
“你知道什么.....”艾琳的目光逐漸黯淡,讓艾倫覺得周圍的氣氛一下子壓抑了不少,“誰讓他去了!那個笨蛋!冥界原本就不是活人該去的地方,更不要說從冥界帶走一個靈魂。”
“那,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雖然我也只是聽說,想要到冥界奪走一樣東西,需要通過層層守衛,得到冥界之主的認可才可以,然后就可以將那樣你想要的東西帶回人間,但是作為交換,你必須將自己的靈魂留在冥界!”
“不是已經打倒守衛了嗎,也得到那什么冥界之主的認可了,為什么還要.....”
“在神面前,人類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他無法再回到人界,只能將我的靈魂附身在陶偶之上,讓我以這個樣子回到人間。”
艾琳的故事讓艾倫想起了曾經在雜技團的一個女孩,那個女孩很有天賦,什么都練得很好,很快就成為了團里的頂梁柱,艾倫一直做著她的跟班,女孩也很喜歡跟艾倫一起玩耍,一起發呆,發呆的時候,女孩經常對艾倫說:“艾倫,你知道嗎,最近總是有好多男生圍著我,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跟他們在一起,因為他們都不是我喜歡的那種人。”
“那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
“我喜歡的?他不一定要很優秀,只要他一心一意對我好就夠了,哪怕到時候有一天天幕墜落,死神降臨,我都會跟他一起面對,說不定到那時還是我保護他呢。”
當時的艾倫并沒有聽懂,因為團里的大人經常嘮叨,小孩子長大一點都會愛幻想,男孩都希望成為蓋世大英雄,而女孩都希望有白馬王子從天而降。
直到那天,當死亡真的降臨的時候,面對盜匪,女孩義無反顧地推開艾倫,而她自己則倒在血淋淋的屠刀之下.....
誰說喜歡就一定會說出口,正是因為艾倫是團里有名的榆木腦袋,所以這個白天鵝一樣的女孩才會一直默默地呆在艾倫身邊,回絕了身邊所有男生的愛慕。
當艾倫明白女孩對自己的情意時,一切都已經太遲,紅顏白骨,終究塵歸塵,土歸土。
悲劇向來毫無征兆,如同命運之神悄悄地用面紗蒙住你的雙眼,然后一臉戲謔地看著你,看著你面向光明,露出燦爛的笑容,腳下卻一步步走向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