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墨依依有了身孕后，墨御霄連路都不讓她走了，上哪兒都抱著。

“你怎么又下地了？”

墨依依也就剛起身，腳還沒蹬進鞋子里，被出去沒一會兒就回來的墨御霄逮個正著。

“……”墨依依看他緊張的模樣，只想笑，“你也太夸張了，總不能一直到生孩子，真不讓我下地了吧？”

“我聽說頭胎前三月最是要緊，這可是妻君的第一個孩子，我自當要加倍重視。”

墨依依聽他這話就怪怪的，“什么叫我第一個孩子，這孩子不是你的？”

墨御霄這才驚覺自己說錯話了，因為上一世，他到最后坐擁江山，曾有無數的女人說要給他生孩子，綿延皇嗣，但他都沒同意。

即便讓那些女人懷了他的孩子，他想，他也不會覺得那是他的孩子。

而依依肚子里的就不一樣了。

他（她）不僅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更流著依依的血，是他們兩個血脈相融的后代，這個孩子他必將視之如珠如寶！

“我說錯了，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墨御霄俊臉浮笑道。

墨依依揚起小下巴，“這還差不多。”眼里盡是抑不住的笑意。

小兩口好不容易重逢，沒幾天跟龍兆的戰事再起。

原來，金星河回去后便重整旗鼓，準備奪回失地，更是揚言要搶回他的太子妃。

明眼人都知道，金星河說的太子妃正是墨依依。

但他既然夸下海口，墨御霄和方子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也放出狠話，只要金星河敢來，就讓他有去無回。

打仗是男人們的事，墨依依不懂，她就想一直陪在墨御霄身邊。

可墨御霄唯恐她有個閃失，勸她先回天女都。

墨依依本想再給他展示一次自己的金手指，卻發現身懷六甲的自己，不知怎的，金手指消失了。

看著那只自己拿來做實驗的手指被割破后，鮮紅的血不斷地往外流。

墨依依秀眉擰做一團，心里特慶幸沒下狠手，要不整個手指都沒了。

但這一下，可把墨御霄嚇壞了。

戰場上馬革裹尸的場面，墨御霄都是面不改色，而見到墨依依割破手指后，他臉都嚇白了，趕忙宣來了軍醫給墨依依包扎。

等人家軍醫都走了，他還不放心，將墨依依拿根手指綁成了石榴那么大。

“……”墨依依勾了勾拿根超重的指頭，無語道，“這……”

墨御霄看到自己的完美杰作，十分滿意的展露笑容，“嗯嗯，這樣就差不多了。”

墨依依直接暴跳，“差多了好么！！”

通過這件事，墨依依也突然意識到，前段日子在龍兆王宮，難怪她潛水失敗，想來也是跟自己身懷六甲有關。

所以為了寶寶，墨依依只好答應先回天女都等墨御霄。

墨御霄答應她，自己一定會盡快結束戰事回去。

……

墨依依被護送回天女都那天。

由于華闕真帶回來不敗蓮的種子，天懿國的疫癥得到了救治。

墨依依一進城，就聽到全城老百姓對她的歌功頌德。

天女都又恢復昔日的繁華。

不僅如此，阮靈玉還以國師的身份，盛裝相迎。

墨依依一臉茫然的踏上高車，將手搭在阮靈玉伸出的掌心間，與他并肩而立。

華麗的高車緩緩行起，他們微笑得接受著百姓們的熱情歡呼。

阮靈玉依舊仙姿玉容猶如謫仙下凡，但墨依依卻覺得身邊人似乎哪里變了，說不上來。

依依，我會成為你的影子，為你蕩清道路，我會讓你坐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所有礙事者，我都會替你鏟除——

幾天前的皇宮里。

女帝墨凰羽從鳳床上滾下來，口角含血地望著正從床上下來的英俊男人。

“你……你……”額角青筋暴突，眼里脹滿血絲，她是氣憤，是不解，是悲傷。

她就這么望著對方，雙眼死死的盯著對方。

阮清竹赤腳款款來到她跟前，蹲下身子，用手握起墨凰羽的下巴，迫使她揚起臉。

“陛下，您這是怎么了？”

“你……你……”墨凰羽似是急氣攻心，一時間喪失了語言能力。

“是不是說不出話來了？呵呵，說不出來話來就對了，你知道我等這一天都等了多久了么？啊？

你這種色令智昏的女人憑什么跟我的冰凝比？冰凝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女人，你卻給我吃藥，一次次的用最下三濫的做法，逼我忘了她。

你知道么？從那時起，我就恨透了你，從心底厭惡你！！”

“……”墨凰羽淚水充斥著眼眶，現在的她口不能言，但她對阮清竹的最初印象一直都停留在腦海里。

那一年，是她繼位的第二年，一次皇宴，她見到了一名少年。

少年氣如秀竹，挺拔清俊，只是一眼，就讓墨凰羽心動不已。

后來再次見到少年時，正是競選秀男時。

明知對方姓阮，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將他選中。

可后來即便給了喜歡的他專寵和地位，他似乎還是不滿足。

墨凰羽便想盡辦法地討好他，誰知有一天，竟讓她發現阮清竹私下藏了別的女子的畫像。

不，她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于是，她尋遍能人，哪怕是用藥物，哪怕是用偏激的方式，她也要讓阮清竹忘了那個女人……

阮清竹將心底埋藏了多年的話脫口而出，望著墨凰羽的淚水，他心里痛快極了。

墨凰羽終是敵不過毒發，倒地咽氣，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滑落。

而阮清竹沉浸在自己的復仇中，狂喜過后，他都沒發現自己的皮膚已經變得干癟，頭發也跟著變白。

這時，有人走了進來。

阮清竹一看來人貌如謫仙，重點是眉宇間有他魂牽夢縈之人的影子，連忙迎上去，想將手刃仇人的好消息告訴對方。

殊不知，自己現在的一顰一笑，已是老態龍鐘，滿臉褶子。

“靈玉~我的好靈玉~我已經報仇了！她，天懿女帝，死啦~哈哈哈哈……她就這么死了……哈哈哈哈……”

“陛下有武圣神功護體，若非貴妃常年獻丹，加上色誘，導致陛下元氣外泄，中饋空虛，她的氣數不至于那么早盡。”

“哼~”阮清竹冷笑一聲，“我就是要她死！這么多年來，她每天都折磨我，沒有人會明白美貌帶來的痛苦。”

“美貌么？”阮靈玉冷冷看了一眼現在的阮清竹，然后從袖間取出一面鏡子，遞了過去。

阮清竹不明所以，他的行為，他的話，他都不明所以，但在看向銅鏡的那一刻，他似是發現了什么，一把奪過鏡子。

往臉上一照。

當看清鏡中人的模樣，他嚇得失聲尖叫，“啊！這是我么？啊！為什么我會變成這樣？！我的美貌！我的美貌呢？怎么會變成這樣？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他用力將鏡子砸向阮靈玉，但鏡子剛扔到阮靈玉面前就突然停了下來，緊接著便乖乖落入他的手里。

阮清竹受到刺激后，不斷道，“你鏡子住著一只怪物，那不是我……不是我……我阮清竹以貌美聞名于世，寵冠六宮，那怎么會是我呢？不是我不是我……”

阮靈玉擊了兩下玉掌，立刻就有幾名內侍抬著一個蒙著白布的重物走了進來。

把東西放下后，一名內侍將白布扯掉。

底下竟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銅鏡。

阮靈玉幽幽道，“蒙貴妃這么多年來的照顧，這是靈玉的一點心意，就請貴妃好好欣賞自己如今的模樣，再好好的……活下去吧~”

溫潤的嗓音在殿中層層漾開，明明是最動聽的聲音，此刻傳入阮清竹耳中卻如同來自地獄。

阮清竹望著鏡子里清晰無比垂垂老矣的自己，他眼眶都快裂開般的生疼。

神志不清起來，竟去找地上已經死去的墨凰羽，抓起她的衣襟，厲聲道，“你快起來告訴他們，鏡子里的人不是我，我阮清竹生來貌美，那怎么可能是我呢？你是最清楚的，你快起來告訴他們啊，你是女帝，只要是你說的，就不會有人質疑……”

只可惜回應他的，始終是一片沉默。

宮殿的大門緩緩闔上，大門被鎖，這就是結局。

……

“端華郡主！”

“端華郡主~~”

百姓們的歡呼聲不斷傳來。

墨依依有些受寵若驚，她從未想過，曾經聲名狼藉的自己，竟有一天會受百姓愛戴。

正揮手回應，驀地，阮靈玉牽起她的一只手，并跟她十指緊扣。

“！！”墨依依吃驚地望過去。

百姓們見到他們愛戴的國師還有端華郡主雙手緊握，高舉向大家展示。

國師是傾聽天命之人，是圣潔無比的存在，他認可之人，自然也是上天認可之人。

百姓們的歡呼聲又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看到百姓們的反應，墨依依心下松了口氣。

原來是這么回事~差點誤會靈玉。

……

游行結束后，墨依依本想回宮復命。

靈玉卻說，她舟車勞頓，女帝早已下了旨，讓她先回府好生休息，擇日會另尋時間宣她入宮。

墨依依剛好也乏了，也就沒堅持。

只是回到郡主府里，墨依依發現府里一下冷清了不少。

除了十七，府里像是沒人了一樣。

為策安全，墨御霄事前叮囑過她，讓她回來后，千萬別將自己懷孕的事，告訴任何人，就連十七也不行。

雖然覺得墨御霄有些大題小做，但墨依依還是照做了。

只是眼看著十七就在面前晃蕩，她真的好想好想告訴她，自己已經有小寶寶了。

想著十七要是知道了，一定能高興到跳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墨依依在郡主府里老實待著，安心養胎，回來后愣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而她不知道的是，如今的朝堂已經被阮靈玉一人把持。

他制造出女帝活著的假象，宣揚女帝因長期服用丹藥，心性早已變得乖戾弒殺，加上疫癥期間，對民眾施以暴政，屠害了不少百姓。

民間怨聲載道，對女帝的不滿與日俱增。

現在。

就差一個好時機，另立一位明君坐上女帝的寶座。

而這個人，必然是墨依依。

……

如今大仇得報，朝局也逐漸明朗。

阮靈玉為墨依依精心謀劃，也要快到收網的時候。

這夜，朗月高懸。

一間干凈整潔的臥房里。

“醒了？”阮靈玉溫潤的嗓音傳來。

床上昏迷許久的洛書剛睜開眼，聞聲立即清醒，“國師大人……”

起床下地就是行禮。

“務須多禮，你此次重傷歸來，能撿回一條命實屬不易，禮就免了。”

國師大人，今天好像很高興的樣子，難不成……

“是郡主回來了么？”洛書問。

“嗯，回來了。”

“太好了~”洛書松了口氣。

阮靈玉見他醒來還知道記掛墨依依的安危，處罰他的心思頓時打消，“你且好生歇息吧。”

洛書心里一喜，因為阮靈玉從未這么關心過他，還跟他說那么多話。

“是。”

阮靈玉剛要走，“還有……以后你就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

“！！”洛書聞言激動起來，“可是洛書沒有完成任務，惹大人生氣了？洛書保證，下次定不會再出同樣的紕漏！”

洛書之前答應阮靈玉要保護墨依依，到頭來該保護的人沒保護，倒是因為別人而差點死在外面。

“沒有。”阮靈玉平靜道。

“那是為何？”洛書不解。

阮靈玉念在他跟了自己很多年，終是耐著性子嘆道，“當年救你的時候，未發現你是女子，如今你已長大，自是不便再為本座效力。”

“大人……是嫌棄洛書是女子之身？”

阮靈玉沒有回答，只是淡掃不遠處，“桌上的銀錢足夠你過下半輩子，待你傷養好，就離開觀星閣吧。”

未等洛書道聲‘是’，阮靈玉已經抬腳離開。

洛書整個人灘到地上，這么多年任勞任怨，她從無怨言，只因可以陪在阮靈玉身邊，她心甘情愿。

可剛剛，阮靈玉竟讓她走？！

“大人……不要我了……”洛書感覺自己的世界轟然崩塌。

……

離開洛書的房間后，阮靈玉就準備去后院了。

紫藤花海。

那是他跟墨依依兩個人的秘密基地，自打找回記憶后，阮靈玉就勒令所有人都不得靠近那個地方。

所以此去一路，根本看不見其他人。

他拎著一只食盒，里面有點心和桂花酒。

這些，都是依依小時候最喜歡的。

曾經，他失去記憶，連這些都忘了。

如今想起，恍如隔世。

不過。

一切都還來得及。

再過不久，依依就會成為天懿新一任的女帝，而他，會一直在她身邊輔佐她。

彼時，他們兩個會站在權利的頂點，從此不用再受制于任何人，亦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在一起。

這一次，他終于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她身邊。

不是一個附庸，不是一個卑微的男人。

他，是唯一有資格與墨依依比肩的人！

就算是墨御霄，也比不了！

輕眨了下眸子，掩下眼底涌動的野心，看天色，距離跟依依約好見面的時間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