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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浴血而生

“就不能體諒一下扛著面袋的人嗎?”

紹許跟在倆人身后,步伐顯得有些沉重,好在比之前輕松了些許。

椒爺扭過頭,冷笑道:“要飯的嫌碗大?人家給你就要,真當那班···噢對了,不過是一丘之貉。”

這一路椒爺對二人的冷嘲熱諷就沒停,要不是惦記著雕爺可能活著回了城隍廟,這婆娘怕是早就另謀去處了。

小滿哥于心不忍,來到紹許身旁:“來吧,給我。像你這么背,累都累死了,我之前在江邊扛了四年大包。”

“你也住在石馬鋪?”

“之前在天心閣,后來搬到江岸邊那一線,混口飯吃嘛!”

紹許幫過小滿哥一次,對此小滿哥始終感激,倆人話著家常往前走,倒也沒那么累了。

椒爺看在眼里難免心生腹誹,想到雕爺正是被他們坑害,于是加快腳步想要將二人甩在身后。

“想好在城隍廟見到雕爺怎么說了嗎?”

紹許看椒爺走遠才敢問出這句話,小滿哥嘬著牙花子不知該作何解釋,臉上青紅皂白,憋了好半天才說:

“哎···該來的逃不掉,反正到時候咱們去營地,他們公婆二人肯定不會跟著,走一步看吧。咳!別講這些了,搞得我心慌,我跟你說,扛包可是有講究的,不能死撐,得背到肩后,用腰背頂著往前送力,像這樣···”

小滿哥扯開話題,想要顯擺氣力,不成想用力過猛,米袋從空中撒出一道亮白色的圓弧,散落的糙米正澆蓋在二人頭上。

狼狽之余,小滿哥趕緊把米袋放在地上,切切地說:“哎喲!這···這麻袋也太不結實了,要是在碼頭,主顧要罵的嘞!”

怪不得方才背著米袋越走越輕省,原以為是自己力氣足,哪成想是米袋漏了,這一路拖拽破損,也不知浪費了多少。

倆人正急著撿拾地上的面粉,椒爺突兀現身,一把攥住了紹許的手,再抬頭,臉上的表情寓意了兇險:

“別撿了,走!”

說完,椒爺拉著二人鉆進旁邊的草地里,一邊走嘴里還嘀咕著:

“生米畫道這招本是綠林道上的黑折子,怎會讓他們使來?”

紹許初聽不解,但看椒爺面帶不善,回頭再琢磨這事,也覺得很蹊蹺,待得藏匿好身形,這才敢問:

“難道是他們故意的?”

“哼!”

椒爺白了紹許一眼,并未做實,紹許還想追問,此時道路盡頭現出詭跡,方才那幾名皂差不知何時竟然跟了過來,一邊走還不時蹲在地上查看著什么。

“他們這是···”

紹許一時間頭昏腦脹想不通,三人屏氣凝神藏在草叢里,皂差由近及遠,終于瞧見了路中間的米袋。

起初那名肝膽相照的皂差,此刻兇相畢露:

“看來是發現了!不打緊,跡象明了,這伙人藏匿所在想來正是前面不遠的城隍廟!兄弟們,一會到了那里切記不要貿然行事,先摸清他們究竟幾人,趁其不備再動手,從那兄弟二人殺起,再擒女眷,萬不要走漏風聲!”

“得令!”

一行歹人齊聲喝道,紹許越聽心越涼,只覺得這一切像是做夢一樣,亂世初起,怎叫一個人心不古!

草叢里的椒爺冷笑連連,再看紹許,更有挪揄之意,紹許默然無話,只看椒爺悄手問腰,將蛇鞭解了下來。

紹許急忙按住椒爺,想要奉勸,卻換來椒爺的無情嘲弄:

“哼!怎么?事到如今你還想回護這班草寇?莫要忘了,你家婆娘也在城隍!”

椒爺這句話讓紹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中,還未等他有所表示,草叢里發出的窸窣聲早已吸引了幾名老道的皂差,只見為首那人二度拔刀——

“呔!何人在此?速速現身!”

眼見敗露行蹤,椒爺再不遲疑,自草叢狼突躥跳,起手在那人身后占了先機,甩鞭崩勁,蛇鞭纏繞在空中發出倥傯之音,殘影稍縱,又聽見一個清脆的“啪”!

“啊——”

為首那人當即斜飛出去,巨大的沖擊下,竟直接昏死過去,其他人找出埋伏所在,紛紛撲來。

驚慌中,紹許臨危不亂,也解下鎖繩跳了出來——

“呔!”

繩頭的鐵鎖順著腕子迸出,套緊了一人脖頸兒,紹許馬步向后,攥緊了一拽,只看那人急忙跟著使反勁,紹許欲擒故縱,等那人使足了氣力,猛地撒手向前,再一腳踢來,那人收力不住,腰間又吃一記,只看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徑直摔向身后斷木!

噗!

汩血噴薄,紹許發現自己害下性命之后人就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殺生害命,慌亂溢于言表。

另一邊,椒爺已經放倒了兩人,小滿哥也用石頭砸暈了一個,電光火石之間,幾個歹人悉數就擒。

“呸!”

椒爺吐出個爺們的樣范,把鞭子收好,踩住一人掙扎的右手,撿起官刀,毫不猶豫揮砍下去,只看那人腦袋“骨碌碌”在地上轉了三圈,臨死前仍見一臉猙獰。

小滿哥見狀,哆嗦的雙手瞬間失力,石塊掉落,正砸在一人臉上,慘叫悶嗥的聲音不絕于耳,終才喚醒紹許。

“你們瘋了!這可是衙門的官差!”

紹許沖過來推開小滿哥,地上那人顯然沒氣了,手腳兀自抽搐,椒爺不以為然,又拎著刀來到昏死的皂差前。

“穿著一身官衣蠅營狗茍,未必還要饒了他們?”

“行事如此鼎鑊,你就不怕報應?”

紹許咆哮怒喊,惹來椒爺不快:“難道要等他們找上門把咱們殺個一干二凈才行?方才他們說什么你沒聽見?梟羹不烹,難為江湖!”

紹許不知如何是好,本能地攔住椒爺,卻又說不出什么。

正值三人爭吵不休,先前昏死的皂差悄然轉醒,趁著三人不備,悄悄伸手···

按雁翅,退崩簧,官刀出鞘,千鈞一發!

“小心!”

小滿哥站在二人中間,最先發現了危急,此時那皂差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彈跳起來,正想刺殺離他最近的椒爺,小滿哥毫不猶豫,一把推開椒爺,那把官刀險些刺重他的要害,自肋間穿過,留下一道森然可怖的傷口。

“反了你了!”

椒爺反應過來以后勃然大怒,當即踹翻了那廝,再不顧紹許阻撓,一把橫刀揮下,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僥幸終究難逃惡果。

噗!

接二連三的震撼,帶給紹許的不僅僅是疲憊,他仿佛聽見心底某些東西裂開了,隨著他的血液流淌進骨子里,疼痛難捱,瘙癢不止,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隱癥,從最陰暗的角落漸漸腐蝕了他所有的理智,當暴力開始變得輕而易舉,仿佛這世道也變得不可捉摸了。

紹許沉默了足夠長的時間,當他終于抒懷好情緒再次起身的時候,椒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小滿哥,她的臉上,同樣帶著難以捉摸的表情。

椒爺剛想問,遽而好似聞到了什么,不遠處硝煙滾燙,在夜幕中劃出驚鴻一瞥,那是城隍廟的方向!

“薈娘!”

紹許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幽奇蒼郁,林送鐘聲,發瘋的漢子執戟荷戈,只為守護心底最后一點漣漪。

···

“快走!帶著娭毑和娃娃,往山下跑!別回頭!”

香葉擦了擦鐵尺上的血漬,沖著細鳳喊道,細鳳哭喊著不肯離開,直到被煙鍋子老爹硬拽過來往山下跑。

“救···救命···”

另一邊的樹林里,傳來虛弱的呼喊,管家老財踉蹌著闖出密林,那一身血衣,令這個老漢更添無助。

“快走!”

香葉把老財拽過來,老財卻不肯逃,執拗地朝著關帝廟里面走去,香葉勸說無用,直覺所致,要害處傳來一陣冰冷,本能向著側邊摔倒,堪堪躲過一劫,紙鳶女如影隨形,執刀殺來——

“奉天王神符加持!滅殺一切老朽余孽,奉天母慈光高照,蕩滌人世萬惡根源!”

面前的紙鳶女明明柔弱,卻帶出一臉仇恨,她們奮不顧身地地沖向香葉,用血肉之軀承受著無情鐵尺的審判,香葉稍微一個恍神,肩膀處就被尖刀刺穿。

汩汩殷紅透過那身官衣,此時的香葉再不留情,化身殺伐之力,怒吼著將紙鳶女踹開,一時間砍、剁、刺、捅、奔、躥、跳、翻···

使出了渾身解數卻依舊抵不住洶涌而至的紙鳶。

“薈娘——”

血染的捕役殺出一條血路,自殘肢斷臂中呼喊著她的名字,昏沉的夜空下,除了觸目驚心,再沒有任何回應。

這種致死的落空,使得香葉更加惱怒,他發了瘋一樣沖殺進紙鳶女當中,想要博回原本的一切。

···

“你怎么在這?”

薈娘護著前襟,尚未扣攏的薄衫彰顯出慌張,濕漉漉的頭發掛在臉上,連同泥濘的汗珠愈發變得撩人。

她本來在河邊洗澡,不料聽到城隍廟周圍不斷傳來求救的聲音,正當她慌張地準備離開,小駝哥突然從林子里跳出來,拉著她就往山下跑。

這一路跑下來,眼見無數的尸體,還有凌亂四散的紙鳶,這些可怕的景象已經植根在他們數日來的噩夢中,災難的降臨,其實是一種得償所愿的爆發。

“我···我剛好路過···快跑!山下有活路,紙鳶女找到咱們了!”

小駝哥臉色張紅,氣喘吁吁,倆人只敢沿著偏僻奔逃。

“不行!紹許還沒回來!”

薈娘掙脫小駝哥,蹲在地上努力平息著激蕩,她已經放棄過一次了,這次危機,對她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彌補。

“你瘋了!現在回去不就是送死?我老子也在城隍廟呢,還不是為了救你!”

小駝哥宣示著他的功德無量,然而論起忠心和信心,老財興許比他更符合老爺的預期。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

正當二人爭執不下,林子里倏爾出現了一個紙鳶女,她面帶微笑,眸子里卻滿是無妄,那是絕對純粹的信仰,洶涌澎湃,暗藏殺機。

她牽著紙鳶走來,一邊走,一邊呼喊著胸前符咒上的字語:

“天王到,四方伏,歸天京,統八荒,做女官,平亂世!”

聲聲呢喃入耳,在密林中回蕩徘徊,她的臉上獨有圣潔,她的衣衫布滿污濘,她的手上拎著一把滴血的尖刀,每有嘀嗒墜地,都宛若千鈞。

他們步步后撤,她在咄咄逼人:

“姐妹做女官,丈夫沖陣前,不為天王為蒼生!”

最后那聲尖銳的質問,徹底摧毀了小駝哥的勇氣,他跌倒在地上,僅憑著求生的意志蠕動。

薈娘則一動不動,當希望和無望凝結成淚珠,一種可怕的渴求充斥了她的內心。

噗——

當滾燙的鮮血澆蓋在臉上,她終于領略到浴血而生的風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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