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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26

1941年9月初,陳浩初從中國政府駐法國巴黎總領事的任上調任菲律賓。浩初以領事身份去馬尼拉,管彤嘆息他降格任職,委屈了他的才華。

“我們不指著這份工作營生。”浩初看得很開,王寵惠改任國防最高委員會秘書長后,具體的外交人事安排已經落到新上任的外交部長郭泰祺手里。自己父親剛擺脫刑訴,況且他曾不顧警告,為在法國的猶太人發放大量簽證,郭泰祺應該認為自己仍肯留用他已是法外施仁。

“是因為你給猶太人發放簽證,他們責怪你?”

“什么都有吧。何鳳山比我簽發得更多,聽說以前每天天一亮維也納領事館門外就排了長長的隊伍。管彤,一份簽證就是一條命,所有的國家都拒絕猶太人,他們走投無路了!還記得‘圣路易斯’號郵輪的結局嗎?”浩初見管彤出神,“管彤?在想什么?”

“哥哥,我在想‘禮失求諸野’,悲天憫人之情一直在中國人心中存續,我愛你光風霽月的襟懷。”

浩初微笑,“兒子,把球丟給爸爸!”浩初朝向俊譽,“臭小子,你往哪里扔?”他一把抓起咯咯笑的兩歲半的小娃娃,謝蒼天厚愛,他的兒子健康聰慧。小子近來添了一個新愛好,就是俯下身從他兩只小狗腿的縫隙里倒著看世界。

“有妻有子,人生何求?如果不是戰時需要先國家之急,我就掛冠歸去,跟我妹夫學做生意。官場傾軋很累。”

“是妻兄!”管彤強調。

“好,你說妻兄便是妻兄,跟兒子一樣調皮!”他把妻、子都攬進懷里,“從維希到馬尼拉,水陸顛簸,我擔心你和孩子受不了。”管彤才有兩個月身孕。1940年6月,巴黎被德國占領后,陳浩初隨貝當政府遷至維希。

“受不了?坐頭等艙帶著仆役們,我還要怎樣嬌氣?去菲律賓也好,那邊沒有戰事。這邊雖然是自由區,氣氛很緊張。”

1941年12月8日,在日本偷襲珍珠港后僅僅10個小時,日軍就對美國控制下的菲律賓發起進攻,轟炸馬尼拉。12月底美軍撤出馬尼拉,宣布馬尼拉為不設防城市。

陳浩初在馬尼拉港口望著面前沖天的火光出神,此時一批由美國印刷的法幣滯留在馬尼拉港口,為不遭日寇掠奪,領事們毅然付之一炬。一起被燒掉的還有領事館在馬尼拉為國內抗戰募集的、尚未來得及轉入國內的華僑們的捐款。26日,美國遠東軍司令麥克阿瑟將軍撤離馬尼拉時,在最后一架飛機上為中國領事們留下座位,身為領事負保僑重責,未奉命前,絕不擅離職守,中國外交官們婉拒了麥克阿瑟的好意。

不設防城市,浩初沉思,根據1907年《海牙公約》規定,對不設防城市、村莊等不得轟擊。麥克阿瑟將軍出于人道主義精神,不欲馬尼拉市民受累于戰爭,不知禽獸們是否會因為沒有借口而放棄燒殺劫掠平民。面對危局,領事們一邊協助華僑疏散,一邊焚毀華僑的抗戰捐款收據、救國公債登記表和其他重要文件,以免馬尼拉淪陷后僑胞遭受日軍的戕害。

(尊敬的編輯,我實在不明白以上兩段為什么是違規內容,這是歷史真實啊,您可以在百度上搜索到類似內容。這兩段主要是為了歌頌我們的外交官們在國難當頭之際,勇于獻身的精神。懇請重審,謝謝!)

1942年1月2日,日軍兵不血刃地侵占了馬尼拉。當天,日本駐馬尼拉副領事木原次太郎會晤中國政府駐菲律賓總領事楊光泩,聲稱日本不承認重慶政府,也不承認楊光泩等人的外交官身份,要求中國駐馬尼拉總領事館承認汪偽政權,否則領事館人員將被剝奪外交豁免權,人身安全亦得不到保障。楊光泩當即嚴詞拒絕。

“你被捕了!”1月4日早晨,陳浩初和妻子剛用完早餐,家里進來3個日本憲兵。浩初起身默默穿上亞麻西裝,他擁抱滿臉震驚的妻子,“我去去就來,別擔心,就是協助他們調查,”他安慰妻子,“我有外交豁免權。”他又抱起他的小兒子,把孩子貼進懷里,孩子小小身體透出的溫暖驅走他內心的嚴寒。“照顧好你自己和俊譽,我心愛的寶貝!”他撫一下妻子的臉離開。

1942年1月4日,日本憲兵悍然違背國際公法,逮捕了楊光泩等八名中國外交官,將他們關押在菲律賓大學的美術學院。4天后,42名愛國僑領也被關押進來。日軍脅迫外交官們接受三個條件:一、通電重慶政府,勸其對日“媾和”,并宣布擁護南京汪偽政府;二、在3個月內,為日本占領當局募集2400萬菲幣,否則將沒收所有華僑財產;三、將旅菲華僑領袖集中起來,組織華僑協會,與日軍合作。中國外交官們凜然拒絕了日軍的所有要求。

“你怎么又來了,為什么不聽我的話?回去!不許再來!”浩初語氣凌厲,“你知道我最在意什么!照顧好我的孩子們!”她洗盡鉛華依然美得驚人,浩初怕禽獸們起歹意。

“好,我明白,我再也不來了。”外交官們剛開始被拘禁時,日軍還允許家人探視,管彤每天都給浩初送去吃的和干凈的衣服,她還帶著俊譽見過浩初幾面。

他們彼此盯著對方的眼睛看,一直看到對方的眼睛里去,看到心里去。浩初的目光下視,移到管彤隆起的腹部,他無比愛憐地看著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要是個男孩,就叫他圭璋,‘如圭如璋,令聞令望’;要是個女孩,就叫琇瑩,‘有匪君子,充耳琇瑩’。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很喜歡。謝謝你,管彤!你受罪了。”

“好!我記住了!哥哥。”管彤的淚滾滾而下,她明白這意味什么,浩初身在其中,知道事情將如何發展。

“兒子,爸爸以后也許不能陪你玩了,”浩初轉向俊譽,小囝才滿三歲,氣氛太壓抑,小囝不敢笑,一臉嚴肅地看著爸爸。匪兵們不許他的家人靠前,浩初就用手指著孩子的胸口說,“爸爸永遠在這里陪著你!”

“保護好你自己和孩子們,不管多難,管彤!你們是我的全世界!寶貝,我畢生只愛你一人!我有幸跟你相識11年6個月,和你相處的每一刻我都在天堂里!”

“我也是,哥哥!我和孩子一切都好,以后會更好,我保證!哥哥。”

“有機會,離開這里去美國,把孩子們交給父母……”他心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周翰和澧蘭會把孩子們帶大。管彤……”

“放心,哥哥,”管彤截住他的話,“我會和他們在一起,但是孩子們我自己來養!顧、陳兩家的女子從來都從一而終,我不會例外!”

“我愛你,寶貝!”

“我愛你,哥哥!永生永世!我和孩子們等你回家!”她看見浩初臉上溫暖的笑意,他們初見于顧宅時,他便滿臉笑意地看著她。十一年,她是他的掌上明珠,被他的溫暖圍剿。

“管彤,平靜地走出去,別讓孩子哭。”別激起他們的獸性,他在心里說。

新生的嬰兒被他托在雙手上,遍體生著光芒,是個女兒,老天又慷慨饋贈給他一個健康的孩子!他們一起給孩子稱重,17斤!浩初愕然,再稱一遍,沒錯!“這么大?管彤,你怎么生出來的?很疼吧?”

“沒有,一點也不疼!”她笑意盎然。

他抱著嬰兒的手臂慢慢幻化成森森的白骨,陽光從他的尺骨和橈骨間穿過,俊譽握住他的指骨向前跑,孩子清脆的笑聲灑滿一路。他不需要遮掩,管彤和俊譽看不出他的變化。嬰兒轉眼就長成小女孩,眉眼間都是管彤對他的鐘情。他飛在天上,背負青天,其翼若垂天之云,妻兒都被庇護在他的影子下。他們在海上,以他的羽翼為風帆,海水一碧見底,遠處的冰山泛著幽蘭的光。管彤懷里抱著瓷罐坐在他對面,灼若芙蕖。

“管彤,罐子里是什么?”

“是哥哥你在里邊呀。”管彤明媚的臉遽然變憂郁。

冰山裂開了,駭浪從遠處洶涌而至,他鼓動羽翼拖曳輕舟向前,水擊三千里。他在空寂玄奧之境游弋,恍然發現失了他的妻兒,上窮碧落,下竭淵海,不見他們的蹤影……

陳浩初在水牢里醒來,他半身都浸沒在水中,剛才溫馨的一幕不過是片刻黃粱。1942年3月15日,八位外交官被轉押到圣地亞哥炮臺監獄,監獄緊靠江邊,常有江水浸漫。囚室里擠滿了抗日人士,空氣惡濁,夾雜著血腥味和斷斷續續的shen吟聲。在此他們被斷絕對外界的一切聯系,遭受了酷刑:鞭打、吊拷、灌水、火燒、電刑、竹簽子、折斷手指和腳趾、燒得暗紅的烙鐵燙在皮肉上滋滋作響,尖利的鐵針刺入xia體,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傷口潰爛,他的腳踝處可以看見白骨,他一天一天數日子,他們九個人互相鼓勵著。他永遠在想管彤,他用愛來擊敗劇痛。他遭受折磨時就拼命地想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他顧盼生輝、撩人心懷的妻子。他感謝她不顧一切地要他的孩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幸免,可他有一脈尚存。

他們被轉移到鄉下,酷刑沒有停止,除非接受日軍提出的條件。1942年4月17日,日本占領當局宣布了楊光泩等八人的“罪狀”:一、從事抗日活動;二、擾亂治安;三、抵制日貨。

八位烈士被拉到華僑義山行刑,日本人向楊光泩開槍,未擊中要害,“對準這里打!”楊光泩轉過身,以手指心讓他們再射擊。浩初在倒下前看見管彤對他說,“你等我好不好?哥哥?等我畢業,我就可以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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