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警察局,我并沒回家,而是等到了月亮出來。
終于,我等到了我想要等的人。
只是她卻連看也沒看我一眼,直接無視的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沒有辦法,我只好開口叫住了她。
“鄭甜!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鄭甜沒有回頭,卻停下了腳步。
不比警察局里看見的樣子,換下工作服的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長裙,眉目如畫,膚如凝脂。
她依舊沒有回過頭看我,只是背對著我。
“我不想浪費時間和一個懦夫廢物說話。”
“好,我是廢物!但不管怎樣今天的事情謝謝。”
聽到我的話鄭甜回過了頭,月亮照在她的臉上,她還是像當年那樣的好看,睫毛,眼神,嘴唇,都像當年那樣好看。
而我一身雜牌的衣服,過氣的發型,甚至因為抽煙太多而漸漸多起來的黃牙。
我知道,她對于我來說已經那么的遙遠,就像天上的這輪月亮一樣遙遠。
“不用謝!但你記住,你永遠都是個殺人兇手,你二叔,還有我…爸都是你殺的。”
我閉上了嘴,不再說話,看著鄭甜一點點離開。
從警察局里回來,我沒有直接選擇回家,而是選擇了一個人去聽戲。
去那個撐死了就只有寥寥幾個聽眾的民間戲臺聽戲。
一個人坐在那,聽臺上唱《霸王別姬》,唱《大雪飄》,唱《沙家濱》。
我喜歡聽戲,卻并不喜歡他們那些悲壯的故事。
因為我總覺得他們太過勇敢,太過偉大,而我自己是那么渺小,是那么普通。
我總覺得很多事情并不是一定就要分個你對我錯,你死我活。
什么事一定都可以有個折中的辦法。
可是一念之差,就是天堂和地獄
聽戲可以有千萬種選擇,而人生呢?
十年以前,我十七歲,十七歲沒有七歲時的無邪天真,也沒有二十七歲的看開無所謂。
更多的是一邊渴望成熟,又一邊那么無能為力。
十年前的那場意外死亡皆由我而起。
他們都死在了那座古樓里面,鄭甜他爸,我二叔,還有那群盜墓賊,他們都死在了那座神秘的古樓里面。
他們說那是皇陵。
可那個明明就是我從小玩到大的舊院子。
皇陵應該是金壁輝煌的,怎么可能那么破破舊舊。
他們說地下有一樣價值連城的寶物。
可那“皇陵”我和二叔早就進去過了,里面就只有一塊舊石頭,它不是玉,也不是黃金,它只是一塊和我一樣普普通通的石頭。
只是當時只要我交出那塊舊石頭,我二叔許國強就不會死,鄭有為就不會死,那群盜墓賊也不會死。
但是因為我,他們都死在了那座皇陵里面,最后我并沒有把石頭交給那群盜墓賊,我聽二叔的話沒有把石頭交給盜墓賊。
那群盜墓賊見事情東窗事發,眼見就要被抓,盜墓賊引爆了攜帶的火藥,和二叔他們同歸于盡,葬于那片火海當中。
我不明白為什么事情就一定沒有折中的辦法。
也不明白那群盜墓賊為什么寧死也要和二叔同歸于盡而不愿意就地伏法,保條性命。
更不明白二叔他們為什么寧死也不愿意交出那塊石頭。
鄭甜說的對,我就是一個廢物,廢物才會給自己找各種借口和理由。
廢物才會為了一塊石頭,而導致那么多人喪命。
也是那一年,知道真相以后的青梅竹馬鄭甜和許飛分道揚鑣,她考上了警察學院做了一個警察,為的就是查清楚當年事情的真相。
而我大學畢業以后做了這份撿尸工作。
旁人不理解,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為了彌補當年連親自去看一眼二叔尸首勇氣都沒有的遺憾。
只是縱使我撿再多的尸首那個人也不可能是二叔,那個從小到大把許飛養大的二叔。
……
直到戲臺上最后一個戲子離了場,我這才慢悠悠的逛回到了家門的那條街。
可即便這么晚了,鄰里的一個個看見我卻還像看見一個殺人犯一樣關上了門。
我倒是沒有什么所謂,只是耐心的和經常同他下棋的鄰居大爺解釋了兩三遍為什么自己會被警察帶走。
至于那些鄰居?我本就對鄰居的這些人不太喜歡。
而他們也不太喜歡我,畢竟他們嫌我晦氣。
等走到家我才發現,門并沒有上鎖,也就順勢推門進去了。
屋里的人正在用手機打著游戲,聽到腳步聲,他頭也沒抬。
“回來了?”
“嗯。”我習慣性的應了一聲,然后走到了飯桌前,桌子上有幾個小菜,飯還是溫的。
幾口飯趴到嘴里,我若無其事的說道:“我沒有見過他。”
里頭的人拿手機的動作停了一下。“我知道,”
飯菜有點辣,可就在我想多扒幾口飯止辣的時候,反而把自己給噎到了,半天才喘過氣來。
“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我知道,已經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復生呢?”
“嗯。但是那個視頻……”
“別想那么多了,這些年,你背負的東西太多了”
唉!
“許飛?你……”突然里頭打游戲的許陽放下了手機,看向了我。
“怎么了?”
“沒什么?”
干嘛那么奇怪?許飛不解,但也沒有多說些什么。而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和我說話的人他叫許陽,我的堂哥,許國強的親生兒子。
我父母離世的早,從五歲那年就被二叔養大。
從小到大二叔對許飛是比對許陽是好上十倍不止的。
可是十七歲那年,我居然因為一塊石頭…讓他從此沒有了親生父親。
他成績比我要好,可是為了擔起這個家,他沒有念大學,干了一個廚子,養家糊口。
這些年來雖然我倆相依為命,可在我的心里卻始終有個結。
……
吃完飯,洗了一個熱水澡,可躺在床上的我卻怎么也睡不著,困惑他的是那個視頻。
雖然沒有證據證明許飛殺害探險王,可這件事情換到誰身上不會疑惑?
視頻里那個和二叔許國強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究竟是誰?這世上真的有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
而最后視頻里出現的那個“許飛”又是誰?
如果一個人長的像還有可能,可是兩個人都那么像!
而且看那張合照,這三個人明顯就認識。
再換上許飛和許國強的關系,是不是細思極恐?
這世上真的有長相如此相同的人嗎?
那兩個人究竟是誰?他們又在干什么?
為什么還偏偏讓我遇上了?
越想就越想不通,越想越覺得不合理。
算了……關我屁事?
我轉頭躺到了自己床上,許陽說得對,人死了,怎么可能復生。
這樣想著我便從抽屜里拿出了那塊石頭,那塊十年前手里沾滿了鮮血和人命的石頭。
我想過把它扔了,扔到一個我再也看不見的地方。
可是二叔和當年的那群盜墓賊為了它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這塊石頭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我找人看過了,找大學教授,找考古學家,找他覺得特別厲害的人都問了一個遍。
可他們都說,這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可這怎么可能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那群盜墓賊拼了命要它,二叔拼了命要保護它。
它怎么可能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
就在這時我電腦里響起了滴滴的一聲,不是什么聊天軟件。而是許飛的店鋪提示音。
我從事這份撿尸工作是我從一個怪老頭身上傳承下來的。
這老頭在民國時期也是一個狠人,可如今換了朝改了代,當時風光一時的老頭,如今卻淪落到飯也吃不上一口。
還是我跟著他以后,告訴他要弄品牌要學會包裝,要利用客戶心理,這才讓生意漸漸好轉起來,能夠讓兩人吃飽飯。
只是生意好了,老頭話漸漸少了,常常一個人坐在角落里抽煙,沒多久就去世了。
有的時候我回想起來也有些心疼。
但細想一下,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年代,誰不是被時代的洪流推著往前走,不能回頭,也沒法回頭。
老頭死后,近些年為了趕潮流流,我便在網上開了一個店鋪,干的就是撿尸尋尸救人的工作,這也讓他的路走的更廣了,至少不愁生計。
之前探險王的單子,便是有人在網上下訂單找的他去尋尸。
只是現在想來確實有些后悔,讓自己莫名其妙的進了一趟警局,還看見那樣詭異的視頻。
但現在有單子了,我還是得接,不然靠什么吃飯?
可就在我點開系統的那個提示音,看見那人資料的時候,卻不由得皺了下眉。
居然還是那個人,那個之前給我介紹冒險王單子的神秘的根號三。
“有一個單子您能接不?”
“說下信息。”我打字很快。
“藍天救援隊,和您同姓,姓許,名國強”
許國強?!
呵,二叔同名?奇奇怪怪的事情還真多。
“有照片嗎?”我隨口問了一句。
“有!”根號三發來一張照片。
而我看著那張照片呆住了。
一個男人,正對著雪山自拍。
而這個男人的樣子?
沒錯,就是那個視頻里出現的那副臉孔,就是那個出現在冒險王照片里和“許飛”一起合照的那個臉孔。
那個長的和許國強一模一樣的人。
我之前看見那個視頻里的人,一直覺得只是一個和二叔長得很像的人,可是現在面前這個人居然不僅長的像還同名?
難道二叔真的沒有死?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只有一個可能性,他在冒充許飛二叔。
可他為什么要冒充?而且這也長得太像了吧?
他究竟在干什么,冒險王的事是他干的嗎?絕對是他,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巧合有那么多長得像的,而且我記得一清二楚藍天救援隊也參與了探險王的救救援。
我知道要解開這些只有親自當面找他問清楚。
但我根本不在乎他在干嘛?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贊同,但理解。
“有更多細節嗎?比如遇險地點之類的。”
“有,但太多了,說不清,要是您有空,明天我們見一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