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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長安從軍

兩個月后,兩個連乞丐看到都會慷慨解囊一番的少年站在長安城外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一座府邸里正有人進行著這樣的談話。

“張鵬到底死在了天雷之下還是地龍翻身?還是說她家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據說是張振宏兒子的那小子真的身懷仙法?老馮,這事兒,你怎么認為?”

“老爺,我是不信的,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誰也不知道,逃回來的幾個人只是說自己見到了火龍張口,天罰之雷,別的什么也說不出來,要不我再派人去張家村一趟?”

“暫時不要去招惹他們了,既然和那小子有關,日后自然會碰到的,我倒是想看看他能有多大的能耐。

我現在還記的他那軟弱的父親跪在我腳下求饒的樣子,哈哈,就是不知道那個慫貨在什么野地里留下了這個野種!

現在的張家真是越來越不如以前了,隨便出來個野種也能當嫡當長了?”

“是。”

…………

長安城確實不同凡響,比想象中的還大,比想象中的更繁華,張翙與張福同時做出與農民大爺第一次到一線城市一般無二的驚奇表情。

長安城給張翙莫名的莊嚴肅穆,橫平豎直的街道,按照禮制規建的坊市,與白居易說的“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絲毫不差。

兩市人來人往,與后世農村集市無異,就是兩個人在西市等著看殺頭斬首的期待為之一空,看起來唐朝也不是天天都殺人。

找了一家食肆,在店家蔑視的眼神里兩個人用僅剩的幾文錢要了兩碗“雙弓米”大快朵頤。

因為張翙的知識失誤導致兩個人已經好幾天沒吃人飯了,小米粥此時比滿漢全席都來的有誘惑力。

“糠菜半年糧”真不是人過的日子。兩個人一上午在兩市置辦了一身冬衣,一身冬衣包括一件襖子,一件雙層褲,一件幞頭,一雙皮靴,一共所用的錢還不如平康坊一個妓女一夜的價錢,卻花光了二人所有身家。

進城的時候張翙看到了明德門外的征兵告示,大概意思就是大唐最后一股反隋勢力梁師都挑動突厥突利頡利二可汗擁兵十萬,進犯涇州,再圖武功。

剛剛把李元吉的媳婦兒楊妃納入后宮的唐太宗李老二下詔急命尉遲敬德為涇州道行軍總管,立刻出兵。

張翙能想象到李老二暴怒的樣子,也清楚這一次絕不會是突厥最后一次進犯,只是那些人不想李老二的皇位坐的那么穩而已。

新皇踐祚,唐初的民生凋敝,軍備疲弱,李老二根本沒有實力一舉滅了這群宵小之徒,但是還必須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夸張后的實力,以雷霆之力震懾眾邦。

這一點是每個朝代新國初開時都會使用的手段,當然張翙也知道唐朝目前最重要的是安內,而不是攘外。

他似乎能從募兵告示中看到李老二的雄心壯志,那個坐在深宮里的年輕帝王此刻越是壓制自己,就意味著日后會有一場大爆發。

兩個人在當值的兵卒異樣眼神中報名參加的這次的募兵,唐代前期府兵根本不夠用的,需要大量的募兵參加戰爭,到了城外的駐兵的兵營張翙才真正的感受到大唐雄闊豪邁的風格。

此刻一個滿臉胡子茬的彪形大漢正在新入伙兩個小兄弟面前滔滔不絕,吹噓著自己的軍歷:“張福兄弟,俺老馬跟著總管征戰多少年才做上隊正,刀下死了沒有一千也得八百的亡魂,告訴你們,在軍中生存就是考一個膽氣,面對蠻子或者羌人的時候不能眨眼,落刀講究個快,稍微慢一點,就是這個結果”他指著自己被切掉一半的左耳自豪道。

張翙卻心不在焉,他現在想著自己怎么搞一個官做做,別的倒是不怕,身上這一身的鐵甲又沉又笨,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太笨了。

可現在初來乍到的也不敢多言,馬三堂看這兩個小兄弟對自己故意夸大的戰場情形并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震驚和好奇也就不再多言。

大軍已經開拔了,交流中張翙知道,馬三堂他們都是府兵,閑時農耕,戰時為兵的那種,他們家里因為他們的光榮職業而不用繳納賦稅。

但是他們需要自備兵器,鍋,馬驢等一些東西,弓箭手便自備弓一張,箭三十。

可看他們的樣子還是更愿意為農,說明唐代的家族紐帶關系還是深入人心,用馬三堂的話說就是“縱有健婦把犁杵,禾生隴畝無東西”啊。

此時已經深秋了,鐵甲中午燙如熱鍋,夜里冷寒冰,張翙的腳在之前來長安的路上已經磨出繭子。

身上的行囊背帶上已經被編上了號碼寫上了自己的信息和里面裝的所有東西,張福身體素質確實比自己好了不少,只是他每次投來關心的目光都被張翙逞強的用眼神懟了回去。

隊正馬三堂在軍紀方面對手下的五十人格外的嚴厲,這個老兵確實深察行軍作戰的要點,只是尉遲恭這個老家伙傳了一條軍令讓他難以接受卻還必須接受:“夜不脫甲!”

日行百里已經快讓張翙消受不了了,再加上夜不退甲,張翙此時眼里只有絕望……

大軍終于在第五天的時候到達了涇陽,傳軍令原地扎寨后張翙以為終于能歇歇腳的時候,卻又被半夜的緊急點卯給折騰了起來。

看了看身旁警覺的張福,他瞬間清醒了大半,這可是玩命的營生,馬虎不得,戰鼓響起的時候張翙還在愣神。

看著上萬的人馬嘴里罵著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沖出軍營的時候,張翙才一邊跟著跑一邊喃喃道:“這就是戰爭?”

拿著手里劣質鐵刀跟著大隊伍一窩蜂沖出去的張翙眼里看到的就是一場以殺人為目的的大型亂斗現場,此時人命比西瓜都不值錢。

他雖然剛剛在大唐殺了一個人,卻沒有見過如此大范圍的殺人活動,張翙人生第一次感覺人命是那么不值錢,那么脆弱,不一會尸體已經布滿了主戰場。

張福這傻小子此時不知道散去了那里,可別被人砍死了,張翙躲在死人堆里擔心著自己在這里唯一的親人。

裝死是需要技巧的,不然你很容易被廝殺中的人群給踩死,張翙就迅速的找到了這種技巧。

他把頭埋在一具尸體的胸膛上,又用另一具尸體的手臂把自己的頭攔住,即使那人生前有狐臭,張翙還是給自己留了呼吸空氣的空隙,剛好又一個人死在了自己的腿上,這就給自己制作了天然的屏障。

耳邊的廝殺聲還是那么強烈,他發誓這一仗后再也不上戰場了,張福也不能去,死亡率真是太高了,太嚇人了,根本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浪漫和詩意。

現實就是這樣,往往以最驚心動魄的方式把你的夢以及妄想打碎,讓你最直接惡接受血肉破碎的洗禮。

最讓張翙悲切痛心的是人并不是像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一刀就結束了生命,而是在被數刀砍倒后,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沉在痛苦,哀嚎,恐懼里。

最后看著自己的血液血肉靈魂遠離自己而去,而活著的人會拼盡全力砍倒自己面前的敵人,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沒人能來得及考慮。

除了此刻把頭深深扎在別人胸膛里的張翙,他才不管會不會被人一輩子看不起鄙視,接近過死亡才知道活著多么多么多么的重要。

廝殺聲漸漸小了下來,張翙嘴角卻微微揚起,此刻的他已經蕩平了心底產生的那一絲絲愧疚,因為,他聽到了自己頭下面的胸膛里傳來了心跳聲!

還他娘的挺有力,挺規律!看來還是這小子干這事有經驗啊,一點不心慌。

反正聽著突厥人已經退了,張翙索性一口咬在這小子身上,只感覺下面那具“尸體”一顫后從那人的頭盔里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敢戲弄老子,你等一會老子不揍死你!”

張翙何等人也,敵人是真刀真槍的真殺人,隊友他可從來沒怕過,接著又一口咬了下去“在我身子下面就老實點,被發現了都要挨軍棍,還敢威脅我!”

“令武,動手!”下面的那具“尸體”低沉的說了一句后張翙就感覺自己上面的那具狐臭“尸體”的手臂一下鎖住了自己的脖子。

此時他才意識到人家是兩個人,便低頭認錯道:“好了好了,鬧大了都要挨軍棍吃,這位令大哥松手吧,小弟這邊先人個錯怎么樣?”

張翙身上的人直接起身站了起來,一腳把張翙踢開,一手把他身下那人拉了起來不屑道:“滾開,慫貨!記住了,老子叫柴令武,不姓令!”

此刻張翙的男子嗡嗡的,剛剛想當官,這不機會就來了么,柴令武是柴紹的公子啊,他老爺就是李淵,李世民是他二舅啊,如果他狐臭男是柴令武的話,那自己身下這位?

“寶琳,沒受傷吧?”

“尉遲寶琳!”還沒等柴令武說出來張翙就大叫起來,嚇的身下的尉遲寶琳一把捂住他的嘴惡狠狠恐嚇起來:“知道老子是誰了吧,這會兒害怕了吧!別叫喚,不然我讓你生不如死!”

張翙很吃他這一套,立刻閉嘴不言,并不是因為害怕他,而是害怕他爹,這次的行軍總管,玄武門之變的主要人物,敢帶著兵器直奔后宮禁苑逼李淵退位的唐朝第一莽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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